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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府有一方活水引来的小湖,这湖水与七八栋宅子外的柱国公府内的那方湖水来自同一处,清清凉凉泛着些碧色,纵使湖水并不深沉如今看来也大有一番难得的深幽之感。
湖水中央建着一个八角亭,因着湖边有两棵合抱的细叶楠,枝繁叶茂刚好挡住了亭子顶上的阳光。而今映着那幽深的湖水,倒是消去了不少这盛夏的暑气,清风拂过凉爽怡人。
湖边种着一片白莲,绕着亭子放眼望去一片绿意中缀着点点洁白,实在是少得的惬意。而今那亭子栏杆上坐着一个墨绿衣衫的少年,十八/九岁的年纪,左腿曲着踏在栏杆上,手肘撑着膝盖刚好将手上的一只白瓷细盏凑到鼻尖。
另一只腿若有似无的晃荡着,勾着身形都一晃一晃的像是一不小心就能从那栏杆上摔下去,再‘噗通’一声惊起荷尖斑斓的彩蝶儿,实在叫人心头也跟着他那样抖动了起来一般。
“……若不是这番已过了五六年,她还是这般模样,我还真以为……啧……都说英儿节俭,这茶水也实在……”
栏杆上的那少年半睁着眼睛看向徐步往湖心亭来的两人,将手上的茶盏放到唇边抿了一口,忽又换了个话题,就连舒展的眉头都微微蹙了一起,不满的神情立时显现了出来。
而他说完这话的时候,那半睁的眸子随即睁开朝着亭中石案边的另一少年看了过去,只见那少年也是个十七八岁的年纪,听得他如此一说,微微一笑将手上的茶水喝了一口,这才中规中矩的回道:
“稍显清淡了些,不过细细品之也是别有一番韵味的。”
避开少年的前半句,只就事论事的对茶水做了一番品解,说话的语气不失尊敬也不显附和,实在是中规中矩的很。
听了他的回答,先前那少年也不置可否,瞥了他一眼便又继续品起了茶来。
“小叔和李渊都不是简单的人物,此前你们也有颇多接触,举止上头不要露出什么破绽才是。”
冷冷的平静的语气,萧思尔抬眼去看的时候入眼却是满脸的温情,和煦如春风,就连冰冷的眼神外都罩着一层宠溺的柔光。
若非将将听到他说的那番话,被他话语里的冰冷所提点,萧思尔险些就被这张俊美非常的脸孔所迷惑,跌进那虚伪的温情里头了。
“自然”心头撇了撇嘴,萧思尔微微仰头朝他笑了道。
萧思尔本就生的美貌,笑起时更是俏丽可爱,因着如今她只为配合杨广去演那么一出伉俪情深的戏码,所以此刻便是眨眼的功夫就在眉眼间描出了化不开的柔顺恋慕,那一眼瞥去美貌而情深的模样呀,只叫人飘飘然心神摇动,自是情难自禁。
杨广瞧着她这模样,禁不住眼睫动了动,冷哼了一声也不知是针对她还是掩饰自己那仓促而来的情绪,末了才朝湖心亭的地方看了去,萧思尔也不便与他多去争执什么,随着他也将目光调向了湖心亭里。
明明只几日的光景,可这转眼里的功夫里,往昔那小小的两枚少年郎已然长身而立,倨傲的依旧倨傲,沉敛的依旧沉敛,只道这三岁看着终身,却也是一点没错的。
瞧瞧那两个容颜不改的两人,几年前是个什么样子,如今当还是个什么样子,只难得的多了几许青年人的成熟味道,却也讨厌依旧。
萧思尔叹息时光莫名之余又依着喜恶在心头将那两人腹诽编排了一番,尤其是那坐没坐相吊在那栏杆上的某人。
心头来来回回洗刷了对方一遍,萧思尔脸上却是一派的娇怯,跟在杨广身后,俨然一副新媳妇见夫家人的不安与强做的自持,举止之间不时流露出浑然的贵气与端庄,实在是个明眼及见的新晋王妃,不多优秀出众,却也还算及格。
“皇叔,表兄。”进得亭子内,杨广恭敬有礼的朝杨爽和李渊行了一礼。
萧思尔也是识趣,跟着杨广朝那二人俯了一礼,但因着她是一女眷,此般有男子在场的场合,她也不便多言,行了礼之后就退到了杨广身后,一副以杨广之纲常而为的乖顺模样。
栏杆上的杨爽嗯了一声,算是承了杨广这一礼,如今也是一点没觉着自家那副模样的不妥,啜了一口清清淡淡没什么好味道的茶水后,抬眼朝萧思尔来回打量了几眼。
几眼之后更是忍不住腹诽,像,实在是像,若非此时得见而是几年前,那真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人物呢!
一旁的李渊现如今不过是禁卫军的一介侍卫长,若说论辈分来排,杨广得唤他一声表兄,可论官衔和地位来说,杨广是晋王,是当今二皇子,他是断然受不得他这样一礼的,所以继杨广之后便是朝着他和萧思尔回了一礼,恭顺有礼叫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萧思尔站在杨广身旁,明显觉察到了杨爽打量她的目光,她心头明镜儿似的知道他这是因为什么,毕竟她的这副模样,纵使叫杨广做了一点手脚,但大体上还是她萧思尔的眼鼻五官,怎叫以往那些见过她的人能不好奇呢?
不过好奇是好奇,这几日里,这晋王府内除了林嬷嬷、邱嬷嬷、熙儿以及那两个朱姓卫姓的侍卫外,所有的人都是新面孔,也就是说除了这几人和杨广,这晋王府内根本没人会在意她的容貌。
因此萧思尔倒是忽略了自家这副尊荣会带来的种种惊异效果,前几日去得永安宫见独孤伽罗的时候,她是早先就知道独孤伽罗晓得她容貌,所以她不惊讶她也没觉得有何不妥,后又见着了杨勇,他的惊讶让萧思尔感慨了一番后又想到了别处,所以倒是将这一茬儿给实实在在的略过了。
而今被杨爽这么一瞧,她才恍然思量到,当初她忽然消失,不晓得杨广对外竟是怎样宣称的?或者说,那时候她一个小小的丫头,于他们这一行世家子弟面前,生或者死都是微不足道的,所以消失了便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