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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0
树木萧萧，危险的声音在靠近。
那男子坐在树枝上，眼看着自己的累累伤痕之中鲜血不断流出，他的衣衫都被鲜血染红。
而那人，叫做钱致的小子，此刻正在一步一步接近，每一步踩在泥土之上的脚步，仿佛都是踏在他的心头。
这小子……
先前笛声效果奏效的时候，他不需要屏住呼吸，而现在，钱致已然发现了他，此刻再屏住呼吸，也没有半点用处了。
这一声一声的脚步声，仿佛死亡的钟声。
忽然，声音停止了。
他一直闭上眼睛，等待噩耗的来临，可噩耗，忽然不见了。
莫非，出现了什么转机？
他缓缓睁开眼睛，果然，前方的那一袭深蓝，衣衫略微凌乱的少年，已然不见。
他微微皱眉，阳光照射，一个人的身影出现在眼前的树干之上。
“你是在找我么？”
阿德的嘴角不羁的微笑绽放开来，看着张望的人，他缓缓回头，于是阿德看见了一张脸。
一张仿佛印刻在脑海之中的脸。
他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再次看到。
似是故人来，心潮难平，眼中波澜骤升。
“……是你。”阿德缓缓吐露，眼中似有风暴起。
那拿着笛子的男子此刻略微沉着思考，缓缓放下笛子，对阿德的话颇为不解，不知道他葫芦之中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你不认得我了？”阿德笑了笑，浑然不在意了似的，就算是有前尘往事，现在的状况，和前世的情况也不尽相同，阿德不能一概而论。
就算是他钱致，灵魂是华夏的那个，思想也是，但处境不是，际遇也不是。
“钱致，你在说什么？事已至此，我柳青跃败下不必多说，要杀要剐，随你便！”
柳青跃分明血色都消逝一干二净了，偏偏说话还有不少底气。
“你要死了。”阿德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我想知道，你为何要夺我性命。”
“你看到了秘密，自然就得死！”柳青跃半点不留情面，斩钉截铁道。
“哎哟，你这是个什么道理啊，果然还是和之前一样霸道。”阿德无奈摇头，蹲下身来，细细端详他的眉眼一番：
“果然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说话眼神动作都一模一样。
“你说吧，我问你，你为什么来到这里？还有，你为何能操纵百信蛇？还有，你究竟是谁？”阿德道，眼神凌厉，仿佛要将眼前的这个人看穿。
但很可惜，人心总是隔肚皮，纵然把他肚皮剖开来，也未必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男子呼吸都快困难了，偏偏不要命得很，死鸭子嘴硬。
“这个嘛，自然是因为，我能救你。”阿德道。
“我如此对你，你能救我？你信，我都不信！”男子狠狠吐露出一口恶气来。
“哎呦，戾气还颇重，好吧，我就直接问你吧，谁让你来的，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拼死都要拿下这招武会前三甲？”
“你，你，你怎么知道？！”柳青跃状似惊恐，觉得这钱致小子越发深不可测，只是，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啊，了解你，哦不，了解像你这样的人。”
前世，也有一个人，被他的老板欺骗，总之为了生意背叛了朋友，也就是阿德，在他做生意刚起步的时候给了阿德致命的打击，所有的钱都投了出去，换来的，却只是一批假货。
这假货，不仅仅是不值钱这么简单，他还关乎着信誉问题，更何况，不久之后，就有消费者投诉，他新开没多久，倾注了不少时间、心力、物力资源的小店面，所有生意全都砸了，甚至还挨上了不少官司。
被自己十分信任的出卖，阿德永远都忘不了那种感觉。而那时候他困苦不已，甚至还心存一点希冀，这事情不是他干的，他不过也是被人诓骗罢了。
结果，他甚至都没有找到那个人——他早就已经卷铺盖，甚至卷走了他的钱遁走了。
是了，是他，柳青跃，就是眼前的这张脸。
而十年之后，时间能够改变太多太多的事情，这十年的时间，境遇翻转，人本身，包括一个人的生活都可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十年，他偿还了所有的债务，甚至发家了。
而柳青跃，阿德却始终没有告他，但是他心中却永远警醒了这样的人的存在，是否昔日看起来情同手足的伙伴，有朝一日也会在利益的驱使下，放弃情谊。
他用了很多年才相通，也许不是利益真的有让所有人转变的资本，而是，有的人他本身就容易受到诱惑，有些烂人，真的需要用心去看，才能看透。
而谁又能够想到，在他花甲之年，这人又回来了，而且甚至比他更苍老，在他的面前忏悔，说明当年之事，不过是他受人诓骗罢了，这老板最后第二年就卷走了他所有的钱，那时候，他漂泊国外，连证件都没有，最终勉强活了下来，找了个稳妥的工作。
而那件事，一直在他的心中镌刻着，他总是会感到内心难安，午夜梦回之时，在异国他乡，还会想起来他曾经做过的事情，感觉到内疚难安，痛苦不已。
终于，他回来了，已经四十多载的时光，他终于回来了，给阿德道了歉，可是，看着眼前流泪忏悔的人，阿德却半点感觉都没有了。
“我没想过你回来，也没想过你还会再回来。”他已经没有了怨恨的感觉，虽然四十年前，他恨不得柳青跃立马去死，可是，最终阿德还是什么都没做。
没有去告他，只是独自承受了这苦楚，这场巨大的骗局带来的滔天的恶果。
那时候有多么艰难，现在回来起来，隔开四十多年如水的光阴，他仍旧能感觉到那一丝因为生活没有明天的苦涩，细细咀嚼一番，多么晦涩的感觉，没有经历过的人，怕是难以懂得。
他们从小到大，都是玩伴。在父母忙碌，几乎没有闲暇的时候，是这个叫做柳青跃的伙伴，给了他欢乐的时光。
因此，正是这些时光，让他终究对这个出卖了他的人，多了一分心慈手软。
他不想去告柳青跃，可对这事情的承担，是如此痛苦。在睁开眼睛，甚至不明白自己还有无明天，有没有心力去面对明天的纠纷和官司。
“阿德……记住你今天的感觉，记住你今日的痛苦，永远都不要忘记今日的窘境，未来，一定要记住了，莫要再轻信人。睁开眼睛，好好看看。”
他咬牙切齿，一个个难眠的深夜都熬了下去。
这些事情，因为太过在乎，所以就算是风烛残年的时候，依旧在脑海中醒目。
一个人的记忆是有限的，最终能记下来，回忆得非常清楚的，是真在乎的，要么是自己深爱的，要么是自己痛恨的。
而柳青跃，则是一个复杂的个体。对阿德来说，童年没有他，恐怕会寂寞死，但有了他，也就有了成年之后的诸多痛苦。
而现在，眼前的这张脸，阿德如何能够不认得？
这是一张多么熟悉脸，眉眼之间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是完美复刻。当真有这么相似的人存在
另一个同名同姓的柳青跃？
“了解我？”柳青跃似乎是笑了，没有把这话当真。
“你想要的消息我是不会给你的，要杀要剐请便吧。”
他昂起脖子，准备送上人头。
阿德眼眸眯起来，看了他两秒，然后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笛子。
“哎你干什么？”柳青跃忽然出声，眼中有惊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