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高览击鼓扰敌 张颌夜袭纵火

老实混蛋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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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已经一天一夜没有斥候回返了?”

    西路袁军大帐之中,颜良满脸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副将焦触,喃喃自语道:“莫不是这些混蛋遇到了山精野怪,被勾走了魂魄不成?”

    焦触蹙眉道:“韩俊兵屯元氏,修补城墙,坚壁清野,摆出了死守的架势,没理由在这个时候捕杀我军斥候啊!”

    颜良踌躇道:“莫非是遭遇到了大部敌军?”

    焦触摇头道:“可能性不大,我军斥候向来都是分散而行,即便遇敌,也不可能无人遁逃回来报信啊!”

    颜良叹口气道:“多派斥候,叮嘱他们注意安全,事有不谐,切莫恋战,速速回来禀报!另外,传我军令,即刻拔营,加速行军,天黑之前务必要赶到元氏城下!事出无常必有妖,到了元氏城下正面攻坚,也就不怕他韩俊再耍什么阴谋诡计了!”

    焦触领命离开了,颜良却并没有就此安下心来。身为一个武将的直觉告诉他,斥候被杀之事一定隐藏着危险。想要去找郭图商议,犹豫良久却又放弃了这个打算。对于郭图,颜良之前还算佩服,再加上临行之前,袁绍反复叮嘱他要多听郭图的意见,所以有什么事颜良都会请教郭图的看法。但是现在,对于郭图,颜良已经是不抱什么希望了,一介酸儒而已,除了会说些“之乎者也”,战阵之上,恐怕毫无作用。

    战国之时,赵国灭中山国后封公子元于此,元氏县因此而得名。因为地处赵国和中山国边境之上,所以元氏县城墙修筑的很高大,足足六丈有余。韩俊屯兵元氏县之后,又对城墙进行了加固增高。因此当颜良远远看到元氏县巍峨高耸的城墙之后,竟然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军令如山,袁军一路急行,终于还是抢在天黑之前赶到了元氏城下。

    跟在颜良身侧,焦触也是直嘬牙花子,“幸好我军攻城器械齐备,否则,只是这一座坚城,就足以当我大军数日了!”

    颜良瞥了一眼焦触,对于焦触不知道从哪里产生的优越感有些不以为然,要知道根据之前斥候的消息,元氏城内韩军士卒足有近万之数,即便攻城器械齐备,想要短时间内破城也是绝无可能。

    “天色已晚,吩咐下去埋锅造饭,安营扎寨,同时务必要提防敌兵夜袭。今夜你我二人轮流值夜,切莫让敌军有隙可乘!”

    同一时间,城墙之上,韩俊等人也在观察他们的敌人。

    天色以暮,距离又远,因此只能依稀地看到袁军的营帐。虽然模糊,可是沮授仍然赞叹道:“颜良果然不愧久经战阵,观其营寨部署,井然有序,互为呼应,颇有大将之才也!”

    韩俊满不在乎的笑了笑,扭头问张颌道:“儁乂可敢为我破之?”

    卢奴之战的时候,张颌受伤不轻,但大多是皮外伤,再加上他身体底子好,因此将养了不过几天时间,已经是痊愈的差不多了。

    张颌豪气干云道;“有何不敢?”

    韩俊笑道:“颜良远来是客,我们做主人的理应好好招待一番!与你五百精兵,今夜偷袭敌营,不求杀敌多寡,只为破其锐气!儁乂怕否?”

    张颌断然道:“颌已立下誓言,愿为主公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沮授慌忙阻拦道:“颜良虽无十分谋略,但也是沙场宿将,必然提防我军夜袭,严加防范之下恐怕我军很难突入敌营!”

    韩俊笑而不语,他又怎么想不到这一点,又怎么舍得让张颌前去白白送命?

    沮授看到韩俊一脸自信的表情,心里一动问道:“莫非主公心中已有计较?”

    韩俊摊摊手道:“疲兵之计而已。”

    是夜月色朦胧,风声大作,生恐韩军趁着夜黑风高前来截营,吃罢晚饭,颜良就率领着亲卫在大帐之中四处巡视。

    戌时左右,急行军一整天已经是疲惫不堪的袁军,大部分都已经入眠。可就在这个时候,元氏县城门却是悄无声息的打开了。

    高览全身披挂,手里拿着的却并不是兵器,而是一面大鼓。跟在他身后的近百部从也多带响器,人衔草马衔环,马蹄更是用布包裹着,悄无声息地逼近了袁军大营。

    距离袁军大营还有百步左右,高览一挥手勒住了缰绳,左手擎鼓,右手抡锤,使劲了浑身的力气重重敲打在了鼓面上。

    “敌袭!敌袭!点亮火把,固守营地,弓弩手上前戒备!”

    正在巡营的颜良猛地一个激灵,翻身上马就带着亲卫营门狂奔而去。

    战鼓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颜良的心跳也是越来越快,同时心里面也在暗自庆幸,如果不是自己早有准备,恐怕真有可能被敌军偷营成功。

    交战之前,锐气先失,这是颜良万万无法接受的。

    随着鼓噪声越来越大,整个袁军大营都被惊动了,大部分袁军士卒都慌里慌张地爬起身来,也顾不上整装披甲,抓起兵器就准备出营抗敌。

    可是,颜良终究还是要失望了。

    当他飞马赶到营门的时候,鼓噪声却已经越来越小了,到最后几不可闻。

    看上去只是虚惊一场,可是颜良心里却感觉不到半分轻松,他又怎么看不出来这是敌军的疲兵之计,可是他却无计可施。

    “颜良匹夫,有勇无谋!犯境之贼,有来无回!”

    已经逐渐平静下来的夜空,却突然远远地传来了高览等人的喊叫声。距离虽远,但却是如此的清晰钻进了颜良的耳朵里。

    擅长心理战的韩俊,之前用这一招惹得公孙瓒勃然大怒,更何况是用在脾气更加暴躁的颜良身上。

    若不是亲卫死命地拉扯住他,怒不可遏的颜良早已经在夜幕之中冲上前去了。

    “将军,夜黑风高,敌情不明,冒然出击,恐遭遇伏啊!”

    这个时候,焦触也是整装披甲出现在了营门口,立即上前劝阻道。

    颜良不甘心的狂吼一声,朝着夜幕下已经远去的高览等人咆哮道:“无胆鼠辈,可敢与我一战?藏头露尾,算什么英雄好汉?”

    焦触微微叹口气道:“将军明日还要主持攻城事宜,切莫因此而动气,还是早做休息,养足精力!”

    颜良摆摆手道:“时候尚早,我还没有睡意。焦将军自去安睡,我估计韩军鼠辈肯定还会再来骚扰,我就守在这里,等着他们前来送死!”

    虚惊一场,白白忙活了一番的袁军士卒,骂骂咧咧的重新回营躺下了。辛苦了一天,又经过了刚才一顿折腾,更加的疲惫不堪,不多时营地各处就传出了震天的呼噜声。

    颜良端坐于营门之外,手持长柄大刀,一双环眼睁得铜铃一般大小,炯炯有神地盯着黑暗的夜空。

    半个时辰之后,大部分袁军士卒已然陷入了沉睡之中,可就在这个时候,那让颜良无比讨厌的战鼓声又一次在他耳边炸响。

    “放火箭!”

    颜良霍然站起身来,翻身上马,同时大吼着发下了命令。

    上百火箭排空射出,照得漆黑的夜空一时间亮如白昼,可是颜良却无比失望的发现,击鼓之人并不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

    对于颜良有可能做出的反应,韩俊和沮授早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因此这一次高览等人并没有靠近袁军大营,他们在城门口就摆开了阵势,之所以鼓声还能够传出那么远,却是要多亏了韩俊制作的简易扩音喇叭。

    颜良对此,虽然是怒火冲天却是无能为力。黑夜之中,目不视物,引兵攻城根本就不现实,就好像是狗咬刺猬无从下口一般抓耳挠腮的颜良,第一次生出了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很准时的,每隔半个时辰,高览等人就会敲响战鼓。而袁军士卒,刚开始还能够全心戒备,整装披甲。但是逐渐的,他们好像已经麻木了一般,熟睡之中再听到战鼓声,再也不会迅速爬起来准备战斗,而只会嘟囔着咒骂一声,捂着耳朵继续呼呼大睡。

    骚扰一直持续到了后半夜,而这个时候,颜良已经是在焦触的劝说下回营休息了,已然无计可施,他再估值坚持下去也是没有意义。与其这样空耗精力,还不如养足精神准备明日的大战。

    寅时左右,也就是天将破晓之前,这个时间段是人睡的最死的时候,而韩军的真正偷袭,也正是在这个时间展开的。

    所有值夜的袁军士卒都是昏昏欲睡,包括主将焦触也是哈欠连天。他虽然睡了半宿,但在战鼓声的骚扰下,根本就没有得到真正充足的休息。

    “焦触将军,如果此时贼兵来袭,此等松散之守御如何拒之?”

    半梦半醒之间,焦触猛打一个激灵,攥紧兵器猛然站起身来沉声喝道:“是谁?”

    火光之下,郭图的身影缓缓出现在焦触的眼前,也使得他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见到是自己人,焦触也就放松了警惕,呵呵笑道:“郭图先生不在帐中安歇,军营重地随意走动,若是被颜将军知道了,末将可是不好交代啊!”

    郭图冷哼一声道:“颜良匹夫,大祸临头却不自知也!”

    焦触不屑的笑了笑,对于郭图,他和大多数袁氏旧部一样打心眼里都瞧不上他,因此除了表面上的尊敬之外,大部分时间都是敬而远之。

    郭图自然察觉到了焦触的不以为然,对此他也是无能为力,只能叹口气用尽量诚恳的语气道:“焦触将军可知,十假之中必有一真,我担心之前敌军所有的虚张声势,故弄玄虚都是为了最后这一真而为。为大军安危计,在下恳请焦触将军提高警惕,严防敌军趁虚夜袭!”

    焦触不耐烦地点点头道:“我知道了!郭图先生一介文士,天凉风寒,还是早点回营歇息吧!”

    郭图摇着头叹着气离开了,他能看出来焦触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可是他也只能暗暗祈祷自己的判断有误,韩军并不会冒着危险前来劫营。

    可是很快,郭图就失望了,刚刚回到营帐坐下,外面就在一次传来了战鼓声,只是郭图这一次很明显的听到,除了震天的战鼓声之外,隐隐伴随着的还有喊杀之声。

    “糟了!”

    郭图慌忙站起身来,出营去看时,却发现整个袁军大营已经变成了火海一般,刺目的火舌冲天而起,印红了漆黑的天空。

    张颌一身轻甲,背负引火之物,手挥长枪在袁军营地之中来回穿梭如入无人之境,遵从韩俊的指示,张颌此行目的不为杀人而只为制造混乱放火烧粮,还有最为关键的就是焚毁袁军的攻城器械。

    张颌不想杀人,可是有人却逼着他不得不出枪。

    焦触杀气腾腾地率领着一队亲卫扑了上来,心里面恨透了张颌,出刀也是绝不留情,上来就抱着同归于尽的目的要和张颌拼命。

    焦触的眼睛血红一片,他的呼吸声也是无比的粗重,心里后悔没有听从郭图的劝告,下手也是毫不容情。

    接连砍翻了两个偷营敌兵,焦触的目标锁定了为首的张颌。与此同时,张颌也是挺枪刺了过来。

    刀枪相交,两人谁都没有后退半步,以力相搏,以命相拼。两人都是沙场宿将,心中明镜一般的清楚,这个时候但凡有半分胆怯就会命丧当场。

    刀来枪往,两个人短兵相接不过数个回合,焦触气力上就有些跟不上了。整夜未眠,他的身体原本已经十分虚弱了,而反观张颌,却是神清气爽,得到了充足的休息。武力原本就不如张颌,精力体力又落了下风,焦触的下场就可想而知了。

    又坚持了几个回合,焦触终于还是被张颌抓到了破绽,迎面一枪穿喉而过,命丧当场。

    张颌拔出抢来,压低了声音下命令道:“休要恋战!随我速去烧了敌军的辎重大营!”

    在喊杀声刚刚响起的时候,和衣而卧的颜良就已经是翻身站了起来,侧耳倾听了一会之后脸色大变,提起长刀就冲出了营帐。

    火光四起,人喊马嘶,颜良一时间焦头烂额,只能是匆忙组织了一支救援队到处扑火。不是颜良不想找出张颌等人来,盖因为此时大营之中一片混乱,互相踩踏之下已经有了为数不少的伤亡出现。为了避免发生营啸,他只能暂时放过纵火的偷营者。

    混乱中,郭图踉跄着跑到了颜良的马前,此时的他,哪里还有之前的衣冠楚楚,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

    如果是平时,颜良说不定会嘲弄一番,但此时他却顾不上了,一边要弹压士卒到处乱跑,指引部下救火;一边还要追寻偷营纵火者的下落。已经是焦头烂额的颜良没有好气地问道:“你不好好在大营里呆着,出来乱跑什么?”

    生死关头,郭图也没心情和颜良计较,跳着脚扯着尖锐的嗓子道:“将军,提防辎重大营!一旦那里起火,我等死无葬身之地矣!”

    颜良浑身一颤,差点从马上跌落下来,乌油油的大脸也变得一片惨白,猛地一拉缰绳调转马头大喝道:“亲卫勇士,快随我来!”

    但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距离辎重大营还有一段路程的时候,辎重营方向的大火就已经是冲天而起,火势之猛让数里之外的颜良都能够感觉到热浪滚滚扑面而来。

    “完了,一切,全完了!”

    颜良目光里满是绝望的神情,失去了攻城器械,毫无希望攻破高耸入云的元氏县城;失去了粮草供给,正如郭图方才所言,他们将会落入到死无丧身之地!

    火借风威,风借火势,联营数里的袁军大帐已经是成为了一片火海。粮草军械自不必说,更是有无数的袁军士兵死于这场大火之中,一部分是因为火势太猛无法逃生,但大部分都是死在了自己人手里。颜良最为担心的营啸并没有发生,但是惊慌之下袁军士卒仍然避免不了自相踩踏。

    唯一值得庆幸的,韩军并没有乘乱大举来攻。但是即便如此,袁军伤亡之数也是高达两千余人,幸存者也大多胆战心惊,万念俱灰,已然是全无战意。

    天色渐明,薄雾蒙蒙,袁军大帐一片灾难过后的景象。颜良虎目含泪,一脸茫然地看着模糊的元氏县城。

    在他的身边,郭图也是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他不过是一介书生,之前从未上过战场,本以为读过几篇《孙子兵法》,就可以像留侯张良一样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却万万没想到,差点连自己的性命都丢在大帐之中。

    颜良艰难地开口问道:“公则先生,如今我军士气已殆,锐气全失,如之奈何?”

    郭图叹口气道:“如实禀报,请求主公增援,除此别无他法。”

    颜良不想就此认输,可也不得不承认,郭图所说的,是他们目前最好的选择甚至也是唯一的选择。

    损折了副手焦触,颜良只能是亲自指挥着全军后撤十里重新扎营,想来在这个距离,应该就听不到那该死的战鼓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