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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碧潮送来的书信,孤叶沉默了片刻,她仿佛从那封没有封口的书信上看到了什么不祥,可是她一言不发,只是微笑着请碧潮回复百晓生她即刻会起身去七海之源,碧潮离开时,听到火儿快乐的鸣叫声,转过身,却见火儿叼着一个小小的孩儿,那孩儿长着一条粉色的鱼尾,欢快的伸出胖胖的手臂想要抓住飞旋而下的雪花,那精致的眉目与慕童有七分相似,那双美丽的眼眸与孤叶完全一样,原来这就是小博,难怪慕童会如此的疼爱他,他就是这世上另外一个慕童吧!
好奇的看着那封信,慕童侧首看见孤叶换上鲛绡的衣裙,那美丽而轻盈的衣裙闪烁着淡淡的银光,仿佛新月那夜初升的第一缕月光,慕童突然觉得自己从未见过这套衣裙,禁不住轻声道:“这套衣裙是新做的吗?”
“这是前些时日鲛皇大人命人送小博生辰贺仪一同送来的,”孤叶很珍惜的抚着衣裙上的缨络,她仿佛没有感应到慕童的不悦,只是微笑着看着火儿背负着小博欢快的跳来跳去,“你也有一套,我已帮你改好,待我们进银月城的时候,不会显得太突兀。”
银月城?慕童强压下心中的不悦,强迫自己想像着那个传说中的城池与自己在遗忘之地看过的城是否完全一致?虽然不太懂鲛人的世界,但近来不断的听到,冰澈在重新组建他的鲛人帝国,七海归心,那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帝国,听木蝴蝶说过,大海是比帝国更加广阔的世界,想到他是大海的主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感在心中油然而生。
果然是顶级的鲛绡。从前在宁州的时候,也曾买过鲛绡的衣物,用这轻薄的衣料制成的衣物总是那般的昂贵,随着鲛人帝国的回归,冰澈严格的控制了鲛人与帝国商贾的往来,这衣料的价格仍然节节高企。
“小博,”孤叶坐在车中,满面的笑意,“我们回家了,回银月城。你知道吗?再过两日,便是满月,娘那个时候会在永恒之井为你跳祭舞。希望鲛神能够赐你永恒之井的井水,这样你就会百病不生。”
永恒之井?木蝴蝶曾经说过,凡人饮过永恒之井的井水会长生不老,不知道这个传言的真伪?
“慕童,”快乐的孤叶仿佛全未注意到慕童百转的心思。她欢快的逗弄着小博,“如果鲛神赐给我们永恒之井的井水,你也可以饮下,这样你就不用再依赖踟躅花酿成的酒,你可以和我们一般模样存活很久很久。”
很久很久?那是多长的时间?转首看了看懒洋洋的羽墨,他澄黄的眼眸厌恶的看了看自己。仿佛在嘲讽自己作为人类的悲哀,这些妖怪难怪不在心里憧憬着人类的生活吗?听孤叶说过,妖怪们其实也在暗中羡慕着人类……。
“孤叶。为什么阁主会突然要你去七海之源,那封信你看过了吗?”慕童抱着酣睡的小博,看着车窗外越来越密集的玉碟,他突然觉得心慌,他觉得自己是一个有着近乡情怯的老人。离七海之源起近,自己便越心慌。他突然想到上一次陪孤叶到七海之源,是为了解救冰澈,孤叶一次又一次的用身体想要撞开结界,那冰水中蜿蜒的血仿佛盛放的血樱花,艳丽而又凄怆,“看碧潮的模样,仿佛阁主发生了什么不祥之事,我听说天机阁颁下诏令,要绝杀天行健,这些时日都未见过孔雀,难道他去追杀赤瞳了吗?”
“我也不知道,”孤叶淡笑着摇了摇头,面上的胎记如同滴血一般的涨红,看得久了,虽不觉得丑,但总不忍心直视,强迫自己不移开视线,她却垂下首,“我想阁主大人一定是有事要拜托鲛皇大人吧!阁主大人曾说过,也许有一日迫不得已,他也会求鲛皇大人。”
求?究竟发生了何事要让百晓生开口恳求鲛皇出手呢?天行健?赤瞳没有这般的能耐吧!虽然他比那摩心狠手辣得太多,但他与孔雀相较仍不能占据上风,如何是百晓生的敌手?
“我觉得一定是鲛人给阁主造成了困扰,”孤叶小心翼翼的为小博拉了拉衣被,“阁主与鲛皇大人有约定,绝不干涉鲛人的一切。”
与鲛人有关?冥洋州的恶灵冰澈都未出手,难道此次发生的,比冥洋州的恶灵还要棘手?想到此处,慕童不由有些退缩,他担忧的看了看酣睡中小博的脸,心中的爱如涨潮一般几乎要将慕童淹没。
“不用担心,”孤叶伸手抚了抚小博颈间的月光石,“龙神会保护小博的。”
车在远得看不到银月城城墙的地方停住,火儿跳进车中,神采奕奕,困在帝都许久,他早已厌烦了,他欢快的在羽墨背上跳动,示意孤叶尽快下车,孤叶待慕童抱着小博在雪橇之上坐定,这才微笑着指挥火儿和羽墨将送给鲛皇的礼物搬上雪橇。
虽有结界,但慕童仍然觉得冷,七海之源似乎比记忆中更加的寒冷,茫茫的雪原,除了自己、孤叶、小博、火儿和羽墨仿佛没有其他活动的东西,天地苍茫,慕童心中升起一种无力感,只能紧紧的握着孤叶的手,看她全神贯注的提防着飞旋的玉蝶之中的虚空,一种恐惧突然紧紧的摄住了慕童,她在害怕?孤叶究竟在害怕什么?
不知晨昏,只觉得雪橇飞驰了许久,才隐约在风雪中看到墙的影子,孤叶轻轻的击掌,雪橇应声而停,慕童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刻孤叶要停下雪橇,心中薄薄的恐惧此刻已经滋长为密布内心的阴云。
“慕童,鲛皇大人派人来接我们了,”孤叶神情异样的凝重,“我也不熟悉鲛人的礼仪,我们尽量少说话吧!”
出现在风雪中的,是一个车队,他们驾着华丽的金漆鱼车,车上镶嵌着无数的明珠,那些明珠任一粒在帝都都会成为商贾们争抢的珍宝,来迎的鲛长穿着鱼皮制成的衣甲,高大得令人感到敬畏,“陛下在银月城等候,请上车。”
坐在鱼车中,车中的装饰仿佛都是珊瑚、宝石、珍珠和水草,华丽得让人有些手足无措,小博舒适的躺卧在柔软的贝壳之中,睡得异样的幸福,慕童握着孤叶的手,竭力的瞪大眼睛想要看清车外的一切,可惜飞驰的鱼车外除了玉碟幻化的白便再无其他。
不知又飞驰了多久,坐在车头的鲛人冷冷道:“到了。”
鱼车停在银月城外,看着那高耸入云的白色城墙,慕童有些眩晕,他不得不扶着孤叶才勉强站定了脚步,他听见自己哑声询问,“孤叶,这便是银月城吗?”
“是,”孤叶面上的微笑那般的深刻而鲜活,“鱼师傅曾经说过,银月城的城墙里混合了珍珠末,在满月的夜晚,它会如明珠一般闪烁着光华,在大海的波涛之中,仿佛一粒巨大的明珠。”
站在一旁的鲛人仿佛非常的高兴,他咧开嘴,露出满口尖锐的牙,“陛下在征战东海之时,听到东海的工匠说过,用海底的泥混合珠末筑成城墙,在月光的照射下,会散发月亮的光华,所以他征集了东海所有的工匠,重新修筑了银月城的城墙,再过两日便是满月,你们能够看到城墙上凝结而成的幻影。”
从鲛人们的讲述中,不难听出他们对冰澈的爱戴,慕童心中不由有些沮丧,巨大的城门缓缓打开,那仿佛用蓝色的水草纺织而成的城门超出想像的厚重,城门上镶嵌着千粒的明珠,深浅不同蓝色的宝石镶嵌着银月城的城徽,华贵却不奢侈,有一种低调的美。
“孤叶,”冰澈穿着银色的长袍,那袍子仿佛流淌的月光,他满面的笑容,在很远的地方便伸出双臂,“把小博给我,我要让银月城所有的人都看到这个孩子。”
满心不快的跟随在冰澈身后,沿着宽阔的石阶不住向上,慕童走得气喘吁吁,火儿不耐的叼着他的衣襟,助他不被众人落下。
终是听到如潮水般的欢呼声,慕童站在孤叶身边,伸袖的擦拭着额上的汗,一见匍匐在脚下的鲛人,慕童下意识的不住后退,他没有想过这世间还有这般多的鲛人,他没有想过这世间还有这般的尊荣,所有的鲛人都匍匐在地,不敢抬首,仿佛冰澈就是阳光,炫目得令他们不敢抬首。
“孤叶,”慕童有些惊恐的站在平台最末端,“鲛皇要做什么?他要夺走咱们的孩儿吗?”
“不,”孤叶压低了声音,“鲛皇大人是在告诉他的子民,小博是他的孩儿,也许是银月城将来的主人……。”
没有欣喜,没有愉悦,慕童勃然大怒,冰澈想要抢走自己的孩子?“小博是我的儿子,他是将来宁州的王,不是银月城的主人。”
火儿仿佛在嘲笑慕童的愤怒,他不住的指手画脚,仿佛在向慕童描述成为银月城的主人便是七海的主宰,慕童仍然忍不住的愤怒,“住口,我宁愿小博只是宁州王,也不想他拥有七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