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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青州归来后,赤瞳觉得天机阁似乎改变了许多,阁主不愿多管闲事,阁中许多的事务都落在孔雀手上,无形当中,他在阁中的势力无声无息的膨胀着,也许不久的将来,他会成为天机阁的下一任阁主。
不知为什么,心中早已没了嫉妒,仿佛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自得了赤焰,自己的一应心思仿佛都不在了阁中,反而对于过往的种种有了兴趣,回到阁中之后,常常流连于各色的书册之中,追寻那些过往的历史。
火儿在阁中大闹一场之后,阁中的守卫森严了许多,这日无事,赤瞳自到城外猎了一头鹿,抹了香料腌渍了几个时辰,独自坐在屋中一边烤肉,一边小酌。
“赤瞳,”随着孔雀的声音,他已缓步走了进来,“我闻到肉香自你屋中传来,正好我的手中有一瓶好酒,所以不请自到……。”
默默的伸手请他坐下,赤瞳拿出另一个酒杯,“这鹿肉腌的时辰不够,但幸好味道不错,尝尝吧!咱们等闲有样的闲暇可以围炉闲话。”
饮了几杯酒,孔雀突然扬起眉,“赤瞳,你到青州可找到那摩的下落?”
“曾见过一次,总觉得他有些奇怪,”赤瞳吞下口中的鹿肉,凝眉细想,“我觉得他仿佛很痛苦,神情非常的憔悴,他虽然欲言又止,但我总觉得有人跟随在他身后,近年来,天行健声势不如从前,我想他正为天行健之事焦头烂额吧!”
虽然他刻意压抑,但语气中仍有压抑不住的关怀,孔雀微微一笑,“我想你应该听说,那摩从魂器中拘走了离不破的魂魄。离不破是有名的凶神,我想那摩一定深受其害吧!你看到跟在那摩身后的人,便是离不破,他逐渐的增强,很快便能实质化。”
连尽数块鹿肉,赤瞳仰颈饮下一杯酒,“师父也许真的是走投无路了,他当年在离开天机阁时,也许意气风发,但现在。他可能已在后悔了,若在阁中,离不破的魂魄又如何能困扰得了他。”
是真心话吗?孔雀吞下口中的鹿肉。却听赤瞳继续道:“于师父而言,他总是觉得这个帝国的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需要他来拯救,可是百姓们对阁主的信奉,又如何是他能所动摇的。天机阁立阁近七百年,声势之隆,岂是小小的天行健能够撼动,阁主给了他无数的机会,师父都拒绝了,有的时候。我真的怀疑师父究竟为何要反?”
耳边又响起蔡无妄曾说过的话,孔雀垂下首,他想那摩也许只是想要给百姓们一个更安定的生活。只不过他不明天意,若天意真的要帝国灭亡,那么一定在冥冥之中便有安排,不知那摩为什么一定这般的执着。
“我前些时日回帝都,听到市井传言宁州太子妃已有身孕。太子上表给皇上后,皇上下旨将上阳宫赏给了太子。”赤瞳抬首看了看孔雀,“上阳宫是皇家宫苑,你说阁主这般安排有何用意?”
“他想昭示自己对于孤叶的关怀,”孔雀很淡然,虽然他也觉得将上阳宫赐给慕童并不妥当,他的身份就算尊贵,但在朝中并无实权,因为孤叶的缘故,他享有了比旁的质子更加丰厚的物质,但就算是亲王,将皇家宫殿作为赏赐也算是越制,更何况……,“你如何知晓?旨意并未发出。”
赤瞳抬首微笑,仿佛在嘲讽孔雀一般,过了良久,他才敛了面上的笑,“碧潮对质子府发生的一切都非常的关心,更何况阁主已经委碧潮去采买阁中庆贺太子乔迁之喜的礼物,阁中上下人等皆惊动了,我如何不知?”
沉默良久,孔雀听出他语气中的苦涩之意,其实于孔雀而言,碧潮只是一个美丽的陌生人而已,真真的不明为何赤瞳这般的爱她,沉默的喝了一口酒,却听赤瞳轻声道:“孔雀,我前些时日在阁中翻阅卷册的时候无意看到你的身世,你当年被遗弃在天机阁门外,除了一块裹着你的破布,再无可证明你身份的东西,阁中针织坊曾仔细看过那块破布,说是布的纹理与经纬与中土的织法全然不同,与摩罗国的织法有些相似。”
心中一动,在南荒之时,朱雀和冥帝似乎也说过自己是摩罗国人,只不过摩罗国因为谋反而被灭国,那时,自己已在天机阁中数年,难道摩罗国的人也有阁主的神通,能够提前预知将要灭国?
“我们摩罗国人成年之后,左肩之上便会出现狞狼的图腾,”一边说,赤瞳一边拉开自己的衣襟,左肩凝脂一般的肌肤上果真出现了一头狞狼的图腾,下意识的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左肩,“我已经看过你的左肩,就在你昨夜沐浴之时,你的肩头并没有图腾。”
既然如此,他对自己说这番话有何用意?不及细想,却听赤瞳轻声道:“孔雀,我想去摩罗国,你应该知道那里是我们的禁地,现在阁中只有你能够帮我名正言顺的到摩罗国去,孔雀,我在阁中没有旁的朋友,除了你,我也不知道自己能相信谁?如果我们从前是敌人,那么这一次,我希望你能帮我。”
原来如此,其实细细想来,自己在阁中能够信任的人,也只有这个曾经为敌的赤瞳,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在自己最危险的时候,他一定会出手相助,既然如此,自己一定会想办法助他去一次摩罗国。
“我知道孤叶喜欢海生鱼类,”赤瞳察言观色,已然看懂了孔雀眼中的神情,微笑着从一旁提出一个冰封着的竹篓,“这是越州来的孔雀鱼,极为难得,你拿去送给孤叶吧!我想你应该很想看看她,有了这个,你才有借口接近她。”
提着竹篓走到质子府外,正要举手叩门,侧门却已打开,慕童满面红光的走了出来,火儿伏在他肩上,不住的唠叨,似乎在教导他何处可以购得新鲜的海鱼一般。
“孔雀?”慕童秀长的眉高高扬起,“你来看孤叶吗?她服了药,已睡下近半个时辰,羽墨陪着她,你若无事,可在前厅等候,估算时辰,她也该醒了。”
“殿下无需再去市集,”孔雀将手中的竹篓略略提高,“这篓孔雀鱼是赤瞳所赠,我想孤叶一定喜欢。”
不及慕童伸手,火儿已经箭一般的冲了过来,伸头到竹篓里看了半晌,这才喜气洋洋的叼着竹篓飞进府中,慕童歉意的微笑,“火儿总是这般,你无需介意,孤叶这些时日,总是懒洋洋的嗜睡。”
一边闲谈,一边走进府门,只见无数的木箱堆放在长廊之中,慕童歉意的又笑了,“皇上的旨意虽然还未正式颁布,但府中的众人都迫不及待的想要搬离此处,上阳宫虽然偏远,但那里设有暖墙,我们这些从宁州来的人,总是觉得帝都的冬天特别的漫长。”
自己从前也是这般认为的,帝都的冬天特别特别的漫长,每日里站在自己小屋的窗前,眺望着窗外鸽灰色的天空,恨不能有一阵狂风将漫天的彤云吹散,突然对赤瞳有些羡慕,他总算知道自己的身世,而自己……。
“孔雀,”孤叶面色异样的苍白,她坐在宽大的椅中,仿佛一阵微风便能将她吹倒,想到在琉璃镜中看到的一切,孔雀仍然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殿下这些时日为了购得新鲜的海鱼,每日一早便要去市集,其实我一个人又能吃多少呢?”
“你有了身孕,总得好好儿的将养,”孔雀从怀里取出**膏,“这些**膏是用南荒的秘术炼制而成,于身子大有补益,前些时日踟躅教的人送今年的贡品到帝都,送了我许多**膏,你用牛乳送服,对身子极好。”
不及说话,羽墨已经摇头晃脑的跑到孔雀腿边,孔雀微微一笑,将所有的**膏放在羽墨背上,看他欢快的跑到慕童身边,侧首对他轻声鸣叫,仿佛在耳提面命,慕童也不介意,伸手取下**膏,吩咐侍女立刻用牛乳冲兑。
“孤叶,”孔雀注视着侍女走出房门,这才轻声道:“银月城出现在七海之源,鲛人们仿佛一齐离开了海底的隐身地,他们如同传说中一般的纵横在海洋各处,孤叶,鲛皇大人这般做,无疑是向阁主宣战……。”
“不是,父皇不是,”孤叶缓缓的摇了摇首,“他只是想给我一个身份,阁主大人也明白,所以他才没有下令灭绝鲛人,鲛人些这许多年来,在海洋里东躲西藏,早已没有了斗志,他们只想平和的活下去,仅仅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沉默良久,孔雀淡然道:“阁主的心思深不可测,这世间无人能够真正明白他的心意,既然他现在没有下令天机阁覆没鲛人,那么,我想鲛人们应该是安全的。”
走出质子府,正遇上前来传旨的内庭太监,他看见孔雀,立时小跑到孔雀身前,微笑着躬身行礼,“大人,咱家远远便看见您,皇上下旨要宁州太子迁至上阳宫居住,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儿……。”
喜事吗?孔雀眯起眼睛,福兮祸所依,谁又能真正的肯定这果真是喜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