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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站在珠帘后面,看到原本还病得虚弱不堪的陆砚安在握住苏慢慢的手后表情变得平稳,连血都不吐了。
周氏的面色变得难看起来,就像是吞了十几只苍蝇似的。她作为一个深闺妇人,最信鬼神之说。
虽说一开始她找的那个道士确实是个神棍,但自从苏慢慢嫁给陆砚安冲喜之后,男人的身体确实恢复的越来越好了,听说现在还能下地走路了。
再看今日这件事,周氏开始怀疑,难道真是苏慢慢这个丫鬟的八字对了陆砚安的胃口,这才真的起了效果?
陆砚安吐血的事情闹得很大,最重要的是赵跃和十三抱着那两盆血招摇过市的还去外头绕了一圈。
因此,谣言从“大公子吐血了”,成功晋升到“大公子吐了两盆血”,再到“大公子吐完了全身的血。”
这人身上的血都吐完了,还能活着吗?
空气中浓郁的血腥气还未彻底散去,周氏心中尚存疑惑,便差医士过来替陆砚安诊脉。
医士上前,看着一手握着苏慢慢,一手搭在脉枕上的男人,请安后就开始把脉。
“脉象虽虚,但尚平和。”医士诊了一会儿后开口。
周氏站在一旁,指挥着苏慢慢道:“你先走开。”
苏慢慢抱着那个小木盒松开陆砚安的手往后退。
这不退还好,一退,男人原本还算平静的面色陡然惨白起来。他躺在那里,开始猛烈咳嗽,并且直接喷出一口血,吐在了医士脸上。
医士吓了一跳,赶紧擦脸。
一旁的十三上前替陆砚安顺气,一手搭在他的胳膊上,一手扶着他的后背。
如此情状,连脉都不用看了。
都喷血了,人还能好吗?
“看看!”周氏却执意。
医士哆哆嗦嗦的继续把脉,他陡然感觉手下脉搏忽续忽断,像是一个命不久矣之人。
“这,这……”医士惊了。
周氏赶忙问,“怎么了?”
“大公子这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了啊!”医士不小心,将真话说了出来。
周氏努力掩饰脸上喜色,一旁的苏慢慢挤开周氏,一把握住陆砚安抬在半空之中的尔康手。
然后,医士手下的脉搏迅速恢复,就如久旱逢甘霖,濒死复重生。
“这,这……”医士大惊。
“又怎么了?”周氏急问。
“脉搏恢复了?”医士愣愣的。
“恢复了是什么意思?”周氏不解。
“就是虚弱了些,暂无性命之忧。”医士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周氏听罢,看向苏慢慢的视线陡然变得复杂难辨。
她原本只是做个戏罢了,给他个丫鬟冲喜,一方面占掉他妻子的名额,避免陆砚安借妻子之势复起,另外一方面也是觉得这个丫鬟好控制,只要她好好的按照她说的话去做,陆砚安迟早要死。
可现在看来,她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啪啦”一声,珠帘轻响。
周氏迅速转头看去,只见荣国公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正拨开珠帘步入里间。
陆詹空听到陆砚安吐血一事时刚刚下朝。
他连朝服都没换,直接就跑到清竹园来了。
一众人赶忙请安。
荣国公径直走到陆砚安身边,看着他半死不活地躺在那里,死死攥着苏慢慢的模样,眉头紧皱。
“父亲。”陆砚安似乎还想起身行礼,被荣国公制止。
“你身体不好,别乱动了。”说完,荣国公与医士道:“你自小帮大郎看病,他的身体你是最清楚的,大郎的病到底如何?”
面对荣国公的询问,医士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嗫嚅着,左右四顾,悄悄往周氏那看了一眼,被周氏瞪回来后拱手道:“大公子这病实在古怪,公爷不如……不如请位道士过来相看?”
此话一出,现场静默了一会儿。
果然,科学的尽头是玄学。
“上次你请的道士呢?”荣国公转头看向周氏。
周氏赶忙道:“我去安排。”
周氏去了,荣国公将医士唤出去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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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屋子人暂时都走了,苏慢慢和陆砚安清静下来。
她使劲抽出自己被男人捏得满是热汗的手,然后用帕子擦了擦,“你到底怎么回事?”
“我听说周氏找你过去,是要跟你跟我和离,就想了这出计策让你脱身。”
苏慢慢看他一眼,男人嘴唇上还沾着一点血。
想来刚才他是咬破了嘴里的血囊,然后才喷了那个医士一脸的血。血囊里残留的血从男人唇角溢出,更衬得他面色苍白。
“其实……我也没有多困难。”说着话,苏慢慢抱紧了自己怀里的小木盒。
男人低头,也看到了她怀里的小木盒,他问,“这是什么?”
“卖身钱。”
“你卖身?”男人眸色瞬时微暗。
苏慢慢摇头,纠正道:“不,是你的卖身钱。”
陆砚安:……
“周氏说,要给我一个宅子、三个铺子,让我离开你。”
“……你拿了?”
“没有。”
男人低低松了一口气。
苏慢慢随即便道:“我跟她说要加钱。”
陆砚安:……
“加了五百两!”
苏慢慢宝贝似得把盒子打开给陆砚安看上一眼,然后准备藏在自己的床底下,不想一扭头,发现自己外间的床……不见了?
“我床呢?”
男人坐在那里,眉眼下垂,松散的黑发半遮住脸。他没有回答苏慢慢的话,只是道:“所以呢?你要离开我吗?”
“不啊。”
“……那你拿钱和地契铺子?”
“是母亲觉得我可怜,硬要给我的,我怎么推拒都推拒不了呢。”苏慢慢用夹子音颠倒黑白。
反正周氏给她的时候没有律师没有见证,就算是她想要回去她也不给!
陆砚安:……
“对了,我床呢?”
“我让人搬走了。”
“为什么?”
“这样才能证明,只有你在我身边,我的病才能好啊,你离我那么远,我的病是不会好的。”
苏慢慢看着陆砚安一本正经的神色,她问,“你认真的?”
男人的脸上不露半丝心虚之色,“嗯。”
苏慢慢咬唇,“没事,等人走了,你再让人搬回来。”
“会被发现的。”
“那怎么办?我们还一起睡啊?”苏慢慢说完,屋子里陷入寂静。
不是吧?她猜对了?
男人叹息一声,“权宜之计,也是没有办法。”说完,陆砚安抬眸看她一眼吗,然后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小娘子上下扫他一眼,“你不怕吃亏?”
陆砚安:……
“……不怕。”
“那好。”小娘子点头答应了,并道:“我一直觉得你的床比我的软和多了,料子也好,味道也好闻。”
陆砚安:……
看着面前反客为主的苏慢慢,男人漂亮的眉眼微微皱起。
而苏慢慢作为一只母胎单身狗,丝毫没有察觉到这只诡计多端的男人的意图。甚至男人连“我一根头发丝”都不会碰你这种谎话还没说出来,她就已经上道了。
其实苏慢慢想的是,按照人设,陆砚安这个人体弱多病,身体不行,而且分明就是个性冷淡。这样的人设不仅对女人没兴趣,估计对人都不大感兴趣。
如此,她就跟一个太监躺在一张床上一样。
因此,当陆砚安拐着弯问出她为何能如此自若的问题时,苏慢慢的回答是,“因为你的身体跟太监差不多啊。”
陆砚安:……
太!监!
男人一把握住手上的佛珠,然后猛地开始咳嗽起来,咳得面色坨红,眼尾含泪。这副乌发红唇,娇弱美人的姿态,让苏慢慢的心脏漏了一拍。
她开始觉得自己有点草率了。
她怕自己正值青春年华,把持不住。
幸好,陆砚安应该不会有力气配合她吧?
男人咳得浑身颤抖,一副马上就要命不久矣的样子。
苏慢慢放心了。
这是她自己动都没办法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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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刚刚谈完,外头的荣国公又进来了,他看着靠在一处的小夫妻,眸色复杂,“听澜,我还有点公事,明日再来看你。”
“是,父亲。”
荣国公面色复杂地走了,医士开了药,也背着药箱走了,一路上还在思索刚才那脉象,显然是碰到了医学生的瓶颈期,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要往神学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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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慢慢的床没有搬回来,入夜,两个人躺在了一起。
一人一条被子,楚汉边界分外干净。
苏慢慢一般睡得晚,她轻轻唤身边的陆砚安,“你睡了吗?”
第一次跟人同床而眠,男人躺在那里,鼻息之间都是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淡香,还有一股沐浴之后的濡湿气息,浸润入他的肌肤骨血之中,连呼吸都变得奢侈起来。
“没。”
“你知道吗?你是我的药,男主一般都是疯批。他们最喜欢像个变态似得嗅着女主的脖子,或者抱着女主才能睡上一个好觉之类的。”
说完,苏慢慢偏头,正看到男人映衬在绣球灯下透着琥珀色的眼眸,她突然开始觉得自己多话了。
这句话,好像分明是在暗示着什么。
可其实,她只是单纯分享自己的读书心得罢了。
“姐妹,你在想什么?”苏慢慢幽幽的问。
“……你在想什么我就在想什么。”
“我什么都没想。”
“哦,那我也是什么都没想。”
“你能不能把床头灯关了?”
男人抿了抿唇,问,“你睡不着?”
“有点。”顿了顿,苏慢慢道:“我试试吧。”说完,她闭上了眼,半分钟后,身边传来小娘子平稳的呼吸声。
陆砚安:……
四周安静极了,只有窗户处传来芭蕉叶被雨水敲打的声音。
外头落雨了。
秋雨急切,“噼里啪啦”一阵乱甩,伴随着秋风涌入里屋,吹起青色的帷幔。那帷幔像波浪似得上下翻涌,透出一股稀缺的美感。
绣球灯下,小娘子酣然入睡。
她静静躺在那里,眉宇之间透着一股化不开的安静纯洁。这张脸很干净,不止是脸,他能从瞳孔一路看到她那颗纯净的心。
你说她不聪明,她偏有些小聪明。
你说她聪明,有时候又笨得可爱。
陆砚安微微倾身上前,指尖抚过她面颊上沾着的那缕发丝。
小娘子发出一声呓语,男人指尖一顿,等她再次平稳,才替她将面颊上的发丝挑开。
柔软滑腻的肌肤,像刚刚剥壳的鸡蛋,远远看着,就如透着一股芳香之气的花蕊。
小而饱满的唇,漂亮的蔷薇花颜色,浓密如扇的眼睫毛,眉眼染着柔色,像一尊漂亮的木偶。
绣球灯下,男人病态苍白的脸上显露出一股莹润血色来,他微微眯着眼,收回自己的指尖,然后重新躺入被褥中,薄唇轻启,好笑地呢喃出两个微不可闻的字,“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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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周氏将那神棍找过来了,她先去见了人,上前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我知道你是个神棍才找的你,你若是有真本事,就别上我这来!”
老道士:……
老道士身穿青色道袍,长发竖起,身形清瘦,手持一柄白色拂尘。他面颊也很瘦,带着一股凹陷下去的干瘪感,蓄着长长的白色胡须,乍看之下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我就是个神棍啊!”
老道士行骗那么多年,真是头一次碰到这样的。
从前的他要用力证明自己是个真有本事的道士这种假事,现在的他却要努力证明自己是个神棍的真事。
“可那陆砚安为什么越活越好了?”
“这,这我也不知道啊。”难不成是歪打正着了?
老道士心想,他装了那么多年的道士,难道是上天垂帘,给了他一点神力?
想到这里,老道士感兴趣的问,“夫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周氏将陆砚安的情况都跟老道士说了,并狠狠皱眉道:“你说这是什么怪事?摸一摸手这病就好了,难不成那女人还真是药不成?”
“这倒是也说不准。”老道士为了装神棍,也读过一点书。
“这人与人,人与自然之间,奥妙众多,无法轻易参透。说不准,那女人真是大公子的贵人呢。”
周氏当然不允许陆砚安有什么贵人存在。
一开始,她只是想让苏慢慢远远的离开,现在,她的想法变了。
周氏想到陆砚安逐渐好起来的身体,再看陆锦泽那边病恹恹的模样,总觉得是陆砚安吸走了男人身上的精气神。
不然她好端端的一个儿子,怎么病成这样了?
“我要你做一件事。”周氏抬眸看向老道士,“若是事成,必有重谢。”
老道士知道周氏的家底,也知道这份重谢一定很重,他赶忙道:“夫人请说。”
周氏抬手,“附耳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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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就是我请来的仙人。”
周氏将老道士引入陆砚安的屋子。
男人躺在床上,身边坐着苏慢慢。
一大清早,周氏就把这老道士带了过来。苏慢慢疯狂偷着打哈欠,整个人摇摇晃晃的,根本就没睡醒。
“多谢仙人救我性命。”陆砚安躺在那里,一边捏着苏慢慢柔软的手指头,一边温声开口。
老道士也是第一次看到陆砚安的真容,这一看,直接就被震惊到了。
按照人设,陆砚安的脸和气质,就如佛子转世一般,浸润着一股让人臣服的温和慈悲感,他的一举一动,都带着怜惜世人的圣母之情。尤其是眉间一点朱砂,真如观世音菩萨男身转世,透出一股圣洁纯净之感。
老道士盯着看了一会儿,心中莫名发憷,产生了一种亵渎神灵的感觉。
他迫使自己转头,看向坐在床边的苏慢慢。
这位小娘子也是生了一副天生的好面孔。
干净,漂亮,虽不如陆砚安那张天生的佛子脸,但也是一位面善之人。通俗点说,就是好欺负的老实人。
老道士略微心安。
这人嘛,欺软怕硬。
老道士看着苏慢慢这副楚楚可怜的面容,窈窕柔软的身段,心中产生一股可惜之感。
这样好端端的一个美人,那位大夫人也实在是心狠。
“这屋中……”老道士从宽袖内掏出一个八卦罗盘,就跟指南针似得。现在,那个八卦罗盘疯狂转动,然后猛地一下指向苏慢慢。
苏慢慢:?
“妖气!”
“有妖气!”
老道士指着苏慢慢,面露震惊,差点跳起来。
苏慢慢:??
小娘子缓慢抬手,指向自己的鼻子,“我?”
面对一脸懵的苏慢慢,坐在苏慢慢身侧后方的陆砚安眸色却霍然阴沉下来,他的视线穿过老道士落到周氏身上。
周氏并未察觉到陆砚安的探查,她只是盯着老道士和苏慢慢,唇角微不可见地勾起,像是正等着好事到来。
“这屋中,妖气弥漫,而你,则是妖气聚集所在!”老道士越来越兴奋,像个大马猴似得蹦跶。
苏慢慢更加迷茫。
到时候了,周氏上前,满脸焦急,“仙人,这是什么意思啊?”
“意思就是,你家这位大奶奶,并非人!”
苏慢慢:……
如果说这老道士真有本事,能探查出她灵魂易主的事情,苏慢慢或许还会害怕,可她知道,这老道士分明就是个老神棍,一个老神棍,怎么可能知道她的秘密?
而且说什么妖气,现在满屋子都是药味好吗?
“啊!”周氏惊叫一声,询问道长,“这要怎么办啊?”
好差的演技,比起她来差远了。
道长道:“妖人,必火焚之,方能获救!”
苏慢慢缓慢转头看向陆砚安,“要烧我?”
男人道:“应该是。”
苏慢慢:……
“来人呐!”周氏急喊,门外突然涌进来一堆人,“快把这妖人绑了,不能再让她祸害大公子了!”
“等一下!”面对家仆手里碗口那么粗的绳子,苏慢慢急忙出声阻止。
“这位仙人。”她抬眸看向站在不远处,拿着那只疯狂转动的罗盘的老道士。
老道士紧张地看着她。
苏慢慢起身,走到他身边,然后突然贴身上前。
老道士一惊,却没躲开。
作为一个老色批,老道士面对美人自己的投怀送抱,显然十分享受。
苏慢慢对着老道士的耳朵说了几句话,然后退回去。
老道士的面色瞬时惨白,连手里的罗盘都拿捏不住,直接砸在了地上。
面对这一变故,周氏不明所以。
老道士哆嗦着双腿,那股子仙风道骨之气也没了,就如一个佝偻老人一般站在那里直哆嗦。
周氏瞪着那老道士,上手推搡了一把,老道士竟直接跪到了地上。
“仙人,你干什么呢?”周氏大惊,想把老道士搀扶起来,却因为气力不足,所以始终没有把人弄起来。
“弄,弄错了,是这个罗盘坏了。”老道士伸手去拿地上的罗盘,然后一按下面的开关,罗盘就开始疯狂转动,根本就没有指向性。
“大夫人看,是罗盘坏了,根本就不关大奶奶的事,不关大奶奶的事。”
周氏瞪圆了一双眼,实在是不知道这老道士为什么突然反悔。
“重谢,重谢!”
周氏压低声音提醒。
老道士却像是没听到似得,只说是自己判断失误,然后挤开人群,疯狂逃了出去。
周氏傻眼了,冲进来的家仆们也傻眼了。
站在屋子门口的赵跃缓慢松开自己后背的刀,蹲在房廊上的十三也将自己的树叶子收了起来。
“你跟仙人说了什么?”周氏没忍住,质问苏慢慢。
苏慢慢无辜眨眼,“没说什么呀。”
周氏猛然觉得,这苏慢慢说不定真是妖女,披了一张老实人的皮,却将她耍得团团转!
今日,这人是不烧也得烧了!
“抓起来!”周氏一声令下,家仆蜂拥而入。
赵跃从外一跃入内,亮出手中长刀,所过之处溅起一片血花。
陆砚安抬手一把将苏慢慢扯过来。
小娘子歪倒在男人怀里,撞得鼻子酸疼,她正欲起身,不想男人一把按住她的脑袋,将她的脸按进了自己怀里。
男人的手按着她的后脑勺,很紧,五指分开,压着她的发髻,带着微凉的温度。
苏慢慢的视线被遮蔽,呼吸之间只能嗅到男人身上淡淡的药草香。那濡湿的水痕,浸润男人的衣料,直贴到肌肤上。
苏慢慢能清晰的感受到陆砚安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像跳跃的鼓。
血花飞溅,落在男人苍白纤瘦的手背上,也溅在了那片干净的青色帷幔上,像泼开的朱砂。
这些家仆们虽人高马大,但毕竟不是专业习武之人,哪里比得过赵跃这种天生的打手。
他们被赵跃一刀砍伤后,纷纷躺在地上哀嚎。
周氏作为深闺妇人,哪里见过什么血,登时就被吓得面色惨白,差点站立不住。
赵跃的刀往前一递,朝向周氏方向。
那刀尖的血,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砸在白玉地砖上,形成一滩小血洼。
周氏虽怕,但骨子里还带着荣国公府大夫人的傲气,“你,你敢!我是荣国公府的大夫人!”
赵跃手里的刀连抖都没抖。
他的主人只有一个。
赵跃偏头看向坐在床铺之上的男人。
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周氏和这一地狼藉血色,漂亮的黑色瞳仁眸子透出金属的冷感。
只等陆砚安吐出一个“杀”字,周氏便能人头落地。
“在闹什么?”外头突然传来一阵男子声音,原来是荣国公恰巧来了。
陆砚安朝赵跃轻轻瞥了一眼,赵跃立刻放下手里的刀,恭恭敬敬地站到床边。
家仆们只是受了一刀,虽不深,但确实疼。
他们纷纷从地上爬起来,捂着伤口站到两旁。
珠帘被打开,荣国公过来,看到这些家仆,再看到站在床边,手里拿着沾血长刀的赵跃,最后看向站在角落,虽努力保持端庄姿态,但神色惨白的周氏。
赵跃是从小跟在陆砚安身边的人,是陆砚安的母亲从娘家带过来的孩子,对于陆砚安有绝对的忠心。
因此,荣国公直接就质问周氏道:“这是怎么回事?”
周氏刚想开口,那边陆砚安便温温柔柔地插嘴道:“发生了一点误会,咳咳。”
然后,男人轻描淡写的将老道士的罗盘坏了,将新上任的“大公子的救命神药大奶奶”指作了妖物这件事告诉给了陆詹空。
陆詹空听罢,冷笑一声,“无稽之谈!”然后朝周氏道:“你跟我出来。”
周氏咬唇,心虚的跟着荣国公出了清竹园。
那边,等人走了,赵跃开始收拾屋子,陆砚安一边擦拭自己手背上的血迹,一边询问苏慢慢,“你跟那老道士说了什么?”
苏慢慢看着男人手背上鲜红的血迹,觉得就像是开在白雪之上的红梅,凶残又好看。
“我跟他说,我就是妖,专门吃人心,最喜欢吃小孩的心,尤其是像他这样的老道士家里的小孩。如果他想自己那对刚刚出生的双胞胎活命,就连夜离开京师城,再不要回来。”
“他就这么信了?”
“怀孕的是他外室,他将消息瞒得很好。不管我是不是妖物,只要我知道这事,他就会忌惮我。”
“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书里有写啊。”
男人低低笑了声,然后又开始咳嗽起来。
苏慢慢皱眉,“你这病还是要想办法治的。”
“嗯。”男人淡淡点头,却没放在心上。
他这病,是好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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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随荣国公回到主院。
屋内气氛冷到冰点,荣国公看着面前的周氏,眼神寒到了骨子里,“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从今日起,你不得踏出这个院子一步!”
“你要把我关起来?陆詹空,我跟你做了几十年夫妻,你居然这么对我!”周氏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来。
“比不上你对听澜的绝情。”
今日之事,让荣国公明白了,有些事情,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能过去的!
“我欠你的,不该让听澜来还!”
荣国公甩袖,走出院子,不管身后周氏的尖锐哭喊,跟一直随在自己身边的管家道:“将这院子锁上,除了送饭的,谁也不准进去!还有,去查查那个一直替大公子看病的医士。”
管事一惊,“公爷的意思是……”
荣国公的面色极其严肃,他攥紧自己背在身后的手,“查一下,他跟大夫人在私底下是否有什么联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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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竹园内,刚刚解决完周氏的事情,苏慢慢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进行一段小资生活的中场休息,小柴房那边就传来消息,说于清明问什么时候开饭。
他们预算今日送于清明出府,已经因为周氏所以耽搁了下来。
苏慢慢想起才短短几日,就仿佛胖了一大圈的于清明,陷入沉默。
“我们快点把他送走吧,实在是家里穷,养活不了了。”说完,苏慢慢假装拭泪,然后摸到自己略显干燥的肌肤,想到现在的秋天,要开始补水了。
她觉得后面几日估计也会不太平,赶紧拿出自己的面膜争分夺秒的贴。
陆砚安看着贴上面膜后面如鬼面的小娘子,沉默了一下道:“嗯,今日就安排他出门。”
“这么快?”苏慢慢一顿,因为面膜,所以说话的时候声音变得嗡嗡,“还是让他吃一顿再走吧,说不定……”
就是最后的断头饭了。
“去问问他要吃什么。”苏慢慢朝赵跃道。
赵跃颔首,躬身离开,半刻后,小柴房那边传来一张纸条。
苏慢慢抖开,看着手里的纸条如被摊开的卷纸一般飞流直下三千尺的架势横穿半个里屋,沉默了。
“这是什么?”传说中的上林赋?难道是遗书?
见多识广的陆学霸看了一眼,道:“满汉全席。”
苏慢慢:……
谁家断头饭吃满汉全席啊喂!
还有你不写自己的遗书,默写什么满汉全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