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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慢慢沿着长街走向景区的方向,只当是饭后消食。景区离古镇不太远,远远望过去,龟山公园的方向果然是黑漆漆的一片,幽幽的月光下只有树影婆娑,夜色中依稀可见佛寺庙宇和转经筒伫立在远处的暗影。
没有了五颜六色的灯光勾勒,反倒返璞归真。
盛朗唯牵着喻尘拾阶而上,两个人并肩站在二十余米高的转经筒下抬头望向天空。满天星斗,月光皓然,难得的好天气。
“这就是目前全世界最大的转经筒。”
喻尘仰望向高居在转经筒顶部的四大菩萨,雕像栩栩如生,慈眉善目,俯瞰世人。
“里面是什么?”
“经咒和无字真言一百二四万条,佛宝十六吨。”他握着她的手指轻轻抚过镀金纯铜壁上的莲花,金鱼,宝伞的浮雕图案。“每转动一周,就相当于念佛号一百二四万声,功德无量。听说第一次来的人一定要转够七周,方可受菩萨庇佑,一世太平。”
喻尘握着铜制轴承用了用力,转经筒纹丝不动。
“好重。”
盛朗唯轻声笑:“当然了,这个转经筒总重足足有六十吨,要四个年轻力壮的男人才能推动。”
她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抚摸布满精致浮雕图案铜壁:“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盛朗唯做了几个俯卧撑,然后站起来拍拍手上的土,俯身握紧轴承。
喻尘愣愣看着他:“你干嘛?不会真想一个人推动转经筒吧?”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行不行。”盛朗唯看着她笑,黑眸湛湛,“怎么是我一个人,不是还有你吗?愣着干嘛,还不过来帮忙。”
喻尘态度坚决地摇头:“不行,你肩膀还有伤,别闹了。”
盛朗唯没说什么,只是站在那笑吟吟地看着她。仿佛是一场悄无声息的角力,她不过去,他就不走,与她对峙到地老天荒。
在比耐力这件事上,她向来敌不过他,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将他的皮夹克脱下来和背包一起放在一边,挽了挽袖子握着轴承站到他身旁。
“准备好了么?”他转头看着她的眼睛,目光在月光下温柔得像快要融化。“我数一二三,我们就一起推。”
起初转经筒只发出轻微的响动,却纹丝不动。她的力气最多也只能顶半个男人,虽然是两个人,但全靠他一个人发力,看上去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反复试了多次后,两人渐渐有了默契,转经筒竟艰涩地转动起来,在宁静的夜中发出“吱呀”“吱呀”佛偈般的轻响。
喻尘转过头惊喜地看他,他的鼻尖额头已经亮晶晶汗湿了一片,褐色的瞳孔在月光下清润润的,满是汗水的脸庞英俊而立体。
他的眼神执着而坚定,里面有种韧度的魅力:“加油,已经一圈了。”
她点点头,眼睛也亮晶晶的,不知哪来了力气,忽然觉得心脏和身体就像被吹得鼓鼓的气球,干劲十足。
于是用力过猛的结果就是,两圈过后,她的手心被磨破了一层表皮,浸了汗水,刺辣辣的。
盛朗唯拉过她的手用湿纸巾轻轻擦拭,皱着眉抿了抿唇,一副板起脸教训她的样子:“说你傻你还不承认,在我旁边打个酱油,在菩萨面前做个样子就够了,你还真拼命啊。疼不疼?”
喻尘见他真的快生气了,诚实地点点头。
盛朗唯抬起眼睛看着她难得乖巧的样子,忽然心情大好:“行啦,你都光荣负伤了,菩萨见这小丫头这么实在,肯定不会责怪的。剩下的四圈,你就站在旁边看着好了,我来替你转完。”
不等她开口,他已经弯下腰,握着轴承的手臂和肩膀肌肉绷得很紧,腿部的线条流畅有力。喻尘静静看着头,他根本不像一个肩膀带伤的病人,像一个健将,一个常胜将军。
转经筒又转过两圈,盛朗唯停在她身边喘口气,身上的t恤前前后后早就湿透了,索性脱下来扔到一边。
山下的古镇灯火阑珊,虚华斑斓,而眼前的这个男人目光明澈,眉宇之间简单纯粹得像一个稚子,她忽然觉得四肢百骸都安心地放松起来。
喻尘朝他走过去,隔着青铜轴承,踮起脚将自己的唇瓣送到他唇边。盛朗唯愣了愣,然后深深吻下去,与她唇齿缠.绵。
“我觉得,油钱可以省下了。”他伸出手想托住她的后颈加深这个吻,想了想自己满是汗水铜锈的掌心,手臂又垂了下去。
“嗯?”喻尘看着他愣愣地眨眨眼睛。
盛朗唯赤着上半身,汗滴沿着锁骨慢慢滑下去,身子斜斜地倚在转经筒旁暧昧地望着她:“只要你每隔几分钟亲我一下,我能背着你从独克宗走到雨崩。”
喻尘告诫地看他一眼,对着转经筒顶端的佛像双手合十,拜了几拜。他走过去,从背后环住她,耳鬓厮磨地低语。呼吸声轻轻地在耳边交错,她偏过头看着他轮廓分明的唇,因为笑意,唇角的弧度十分迷人。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都说转经筒可以帮助人们脱离轮回之苦,你想不想脱离六道轮回?”他站在她身后,胸膛微微贴近她的背,修长的手臂环绕着她的,滚烫的掌心贴着她微凉的手背。
突如其来的贴近,彼此的体温氤氲起来,她的心跳有些加速。
已经很久没有人问过她这种问题,日复一日辛苦的生活已经渐渐让她忘记了思考。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在佛祖眼皮底下,满天星辰,被一个赤.裸着上身、只认识不到两个月的男人环抱着,反思人生。
喻尘认真想了想,还是摇摇头。
“嗯,咱们俩想法一致,我也不想。”他用指腹在她手背的肌肤上轻轻画圈:“要是脱离了轮回,苦是没了,可我上哪还能抱到这么好看的姑娘。”
喻尘愣了愣,回头看他。
感觉到她的目光,盛朗唯弯了弯唇角,轻点她的鼻头:“这种眼神看着我干嘛,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了。不是你自己说的,我正经不过三秒?”
“我只是想提醒你,还剩下两圈呢。”她淡淡笑着,回视他挑.逗的目光。
他精明的很,在她的监工下一副任劳任怨的样子,但尝到了甜头后,没推动几步路便停下来索吻,丝毫不顾及佛祖在上。于是最后两圈磨了足有半个钟头,他也的确是累惨了,就地在青石板上躺下,头枕着她的腿闭目养神。他头发上和额头上的汗珠不时沿着侧脸滑落到她的腿上,热热的,不一会儿就湿了一小片。
围栏上的五彩经幡在夜风里猎猎作响,地上的青石板印着斑驳摇动的树影,盛朗唯安安静静的,闭着眼睛的时候显得睫毛长长的,更像个孩子。
就像张爱玲曾经写胡兰成:“在他的头衔、地位、学历、经历、善行、劣迹之外,看出真正的他不过是个孩子,好孩子或坏孩子,所以疼了他。”
她从前在课堂上读了许多闲书,记住的句子不少,但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这句,大概因为自己那时也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太深奥的不懂,太露骨浅显的又不入心,只有这句雅俗共赏,从此像钉子一样凿进了心里,后来才知道胡兰成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
喻尘低下头,在月光下看着盛朗唯的五官。
他小时候肯定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坏孩子,那种带头闯了祸只要卖个萌装个可怜,大人就舍不得重罚的孩子王。
她正出神想着,静静闭着眼睛的人忽然精准地一把捉住她悬在他脸旁的手指。
“在看什么?”他依旧闭着眼睛,却好像有超能力似的,对她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
她任由他玩着自己的手指,用另一只手轻轻捋顺他微微汗湿打结的额发,笑笑说:“我在想你小时候的样子,小小的眼睛,小小的耳朵,还有小小的鼻子和嘴巴,想想就觉得很有趣。”
他终于睁开眼睛,不满地看着她皱皱眉:“我眼睛哪里小了。”
喻尘觉得好笑,故意逗他:“哪里都小。”
盛朗唯翻身坐起来,语气难得的有点不高兴:“你再仔细好好看看,哪里小了?”
她笑着凑近了些去看,手指轻轻捏住他肉乎乎的耳垂:“你看你这五官里,眉毛像剑一样这么浓,鼻梁像山丘一样这么高,唇也不是薄唇,可不是眼睛最小?”
他低低的哼笑了声,气息浅浅地拂过她的脸颊,声音中有一丝黯哑:“嘴唇厚的男人长情。”
她已经太了解他的每一种眼神,目光碰触,她便觉得自己的身体都烧了起来。
盛朗唯握住喻尘的腰将她抱起来,让她安稳地坐在他腿间,托住她的后颈低下头深深亲吻,一只手掌从她的衣服下摆探进去。
“你说如果佛祖能看见,他会说什么?”
他下巴上微微冒出来的胡茬轻轻摩擦着她耳后细腻的皮肤,滚烫的掌心熨帖地包裹住她敏感的身体。
这是一个过于热烈绵长的吻,她觉得身体里的氧气仿佛都被掏空了,有些虚弱地靠着他的胸膛大口喘气,说出来的句子都是支离破碎的。
“肯定是大胆......放肆......”
“不对。”他怜爱地轻捏起她圆润小巧的下巴,含着她的唇将自己的气息一点一点渡过去,手指在她毛衣下放肆地播洒火种,“我猜他老人家会说,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她忍耐不住地轻轻呻.吟一声,看着他玩世不恭的样子,在静谧寺院的深夜里显得异样诱惑。
他听着她那声低低的呻.吟,握着她的腿盘上自己的腰,埋头去咬她红肿的唇:“我后悔了,就不该全推掉,起码留一盒。”
“没有也可以。”
“嗯?”
喻尘向后挪了挪,垂眸解开他的腰带,轻轻拉开他牛仔裤的拉链,深深埋下头。
盛朗唯愣了愣,身体轻颤了下,后知后觉地托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她耳边的几缕头发垂下来,扫过他腰间的肌肤,他深深望进她的眼睛,心跳漏了几拍。
“不需要。”似乎连他都没想到自己的声音会嘶哑成这样,于是清了清嗓,坚定地重复:“你不需要这么做。”
喻尘直起身,手指放在自己的左边胸口,眼神有一瞬间的抽离:“这里面,你不是第一个住进去的男人,我能给你的第一次就只有身体。”
“我知道。”盛朗唯抬起手,用拇指轻轻擦拭她的唇角:“我都知道,所以才更舍不得,其实就算不是第一个我也不在乎。”
他将手移到她胸口:“我更在乎的是,在这里,我是不是最后一个。”
她窝到他怀里,把下巴搭在他肩上,手臂绕到他背后轻轻抚摸那像图腾一样的伤痕。
佛祖座下,有金沙金粉深埋的宁静,风声琳琅,从此漫山遍野都是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