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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叶草餐馆坐落在约翰内斯堡城北的贫民区,简陋的房子,破败的环境,显露出餐馆老板和食客群体的层次。
“布瑞恩,好久没来了。”
“喂,这么晚才过来。”
屋子里不断有人跟布瑞恩打着招呼,这是爱尔兰餐馆,很多都是熟人。
“老板,道格拉斯来了吗?”
“来了,在后面。”
布瑞恩把老板扯到一边低声询问,老板悄悄往餐厅后面指了指,那里是芬尼亚社核心人物碰头的地方。
布瑞恩去找老板的时候,梁洪自己也找了空位子坐下。翻看着桌子上的菜单,粗糙的牛皮纸上手写的,马铃薯甘蓝泥、马铃薯炖牛肉、烤马铃薯片等等,菜式一多半都跟马铃薯有关,真不愧是爱尔兰人风格。
白天同布瑞恩谈妥了研发合同,晚上跟着过来,是要借助芬尼亚社的关系搞定保罗的身份文件。当然,他也想接触一下这个反英组织,看有没有合作的可能。
“梁,我先进去一趟,你现在外面等一会儿。”
布瑞恩来到梁洪身边,叮嘱了几句,转身进到后院。
“喂,黄小子,头一次来吧。”
布瑞恩刚走,对面就坐进来一位,粗声闷气震得耳膜颤动。梁洪抬起头,见白人壮汉是个大块头,身高足有两米多,满脸络腮胡子,胳膊快赶上成人大腿粗,活脱脱一个人熊。
“是头一次来,请问你怎么称呼?”
“我,奥多达。”壮汉指了指自己的胸膛,然后又指向梁洪,“你,新来的,掰腕子。”
梁洪看了眼远比他粗的手腕,摇了摇头。
“没兴趣!”
“黄小子,瞧不起我,打一架。”
奥多达站起来像一座肉山,气势汹汹,牛铃一般的大眼睛瞪过来。梁洪搞不清楚这位想干什么,虽然自己力气不小,但跟这位人熊比起来恐怕还真差大了。右手压在腰间枪柄上,将枪口翘起对向前面,左手已经悄悄压下了击锤。
“奥多达,你搞什么,这是布瑞恩带来的客人。”
酒馆老板及时跑过来,喝止住奥多达,转过头向梁洪解释。
“真对不住,其实奥多达也没有恶意,缠着新来的掰腕子,打赌赢人家酒喝。”
“没关系,那老板就拿一杯奥多达常喝的酒,算我请客。”
边说边不动声色地用衣襟遮住手枪,枪口指地,悄然又把击锤归位。隔着桌子,奥多达看不见,但梁洪猜测酒馆老板可能看出来了。
很快,一大碗玉米酒端上来,那应该是奥多达的挚爱。梁洪看了眼菜单,玉米酒最便宜,一碗酒五便士。
奥多达一口气将大海碗干掉,用手抹了抹胡子,咧开大嘴笑了。
“真痛快,黄小子,你不错,请我酒喝。”
还不不错呢,刚才差点把你老兄当胸轰出窟窿,梁洪被赞得很汗颜。
“奥多达,你在哪里高就?”
“高就个屁,咱在铁路上干活,扳道岔的。”
说着,大腿粗的胳膊比划了个用力扳的动作。正在这时,布瑞恩走过来,打断了对话。
“梁,跟我进去吧。”
芬尼亚社在南非的负责人叫道格拉斯,高挑瘦削的中年人,目光很深沉。后来梁洪才知道,道格拉斯这个名字来自于盖尔语,从深水而来的意思。爱尔兰人虽然在英国治下,但是本民族语言却不是英语,而是盖尔语。
“梁,很高兴见到你,听布瑞恩讲,你是个有见识的非洲酋长。”
道格拉斯站起身,主动打了招呼。这里是餐馆的后院,房间不大,屋子里只有道格拉斯一个人。
“有见识不敢当,不过我老师倒讲过不少很独特的观点。”
梁洪寒暄着,又把他编排出来的老师推出来,充当挡箭牌。
“那个羚羊狮子的比喻就很了不起,只可惜,英国这头狮子太强壮了,我们这些羚羊很难伤到他。”
这个比喻是昨天梁洪对布瑞恩讲的,把英国比喻成狮子,布尔人比做鬣狗,只要两者打起来,就有可能给狮子造成伤害,其他人也就有了机会。
“其实机会也不是没有,现在的布尔人就像一头好斗的鬣狗,他们很快就会掐起来的。”
梁洪清楚,一年后英国和布尔人的战争就将爆发,并且是布尔人军队率先主动出击,围攻英国人占领的境外城市。
“两年前虽然发生了詹姆森事件,可是危机已经解决了,现在双方看不出再爆发更大冲突的迹象。”
道格拉斯对梁洪如此肯定表示疑问,双方之间力量相差太过悬殊,除非布尔人疯了。
“古老的东方有句名言,叫怀璧其罪。用草原上的话讲,单独一只鬣狗不配占有整个野牛的尸体。德兰士瓦高原,发现了蕴藏丰富的金矿和钻石,巨额财富,超出了弱小的布尔人能保护的范畴。”
道格拉斯倾听着,既没赞同也没反对,只有梁洪一个人的声音在房间回荡。
“前一次布尔战争,英国人妥协了,布尔人获胜了。这个胜利让布尔人更愿意去幻想英国人还会继续妥协,所以他们会表现得更强硬,也让双方不可能调和。这次鬣狗和狮子的厮杀,失败者将失去在这片草原上狩猎的资格,也就变成了你死我活的较量。”
梁洪还知道,德皇威廉二世在布尔人的冲动上,添加了砝码。詹姆森事件中,为了表示声援,德皇不但公开致电德兰士瓦总统克鲁格,印度洋游弋的德国巡洋舰更派出小分队,在临近德兰士瓦的莫桑比克登陆。由此英国和德国关系彻底恶化,也促使英国决心武力解决南非问题,一劳永逸以绝后患。
双方一直谈到很晚,在对付英国人这一点上,达成了一致的共识。
“现在我们需要等待,在等待中更需要让自己变得更强壮。布尔人很贪婪,不会愿意撒手任何一块肥肉给外人,所以咱们更多的还得靠自己。”梁洪含蓄地暗示。
“是的,布尔人太贪婪了。为了让商人从布尔人修建的铁路运货,大幅提高境内其他铁路的收费。现在这里的人都从开普把货物用火车运到奥兰治河边的边境,然后再换成马车运进城里。”
道格拉斯附和道。芬尼亚社来到这里,原本期望能从布尔人那里获得帮助,可令他们失望的是,对方不但不理睬,就连买下的小矿场也课以重税。
“你说的就是比勒陀利亚到洛伦索马贵斯的铁路吧。”
梁洪听说过这条铁路,直接通向葡萄牙殖民地莫桑比克首府洛伦索马贵斯,也就是后来的马普托。
“不过,只是铁路的话,布尔人也赚不到太多,更何况你们现在也不让他们有机会多赚。”
说到这,梁洪和道格拉斯都笑了,其实不嫌麻烦用马车折腾,约翰内斯堡人心里更多的是敌视,宁肯麻烦也不让布尔人赚到钱。
“布尔人的手段可不只是铁路,开矿用的机器设备都需要进口,关税都几乎快翻倍了。更过分的是矿山必须的猛火药,不但关税极高,还指定要由布尔人办的公司垄断经营。”
“猛火药?”
梁洪的眼睛瞬间闪亮,这个他能够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