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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楚吃惊地看着秦青:“你就这么告诉我了?”
秦青点头,不置一词。
“你不是郡王爷的人?”慕容楚疑惑道,言语中犹带着一丝感动,“你为何要告诉我?”
“因为慕容湮那个人心思不正,我不喜欢他,自然也不会帮他。”秦青云淡风轻地答,“我从来就不是他的人。”
慕容楚低着头,喜悦在心中浅浅地流成了一条河,屋内龙涎香淡淡飘散,他缓缓开口:“湮小时候不是这个样子的,他对我们的误会实在太深,只是……”慕容楚欲言又止,“算了,不说这些,他要的名册寡人找人另外写一份给你,如今你不能与他公开作对,寡人担心他对你不利。”
宫外郡王府。
管事的将药汤奉上:“主上,多少喝一点罢,这是悦宁姑娘的一片心意。”
慕容湮将丝帕从嘴边拿开,上面有隐隐的血迹,像红梅点点。他悄悄地将丝帕藏入袖中,吩咐道:“拿上来吧。”只饮了一口又是剧烈咳嗽,隔了许久方才平静下来。慕容湮叹了口气,将碗搁在一边:“我的病,不要让悦宁知道,告诉她已有起色就好。”
管事的点头称是,又从怀中掏出一份名册递了过去:“这是宫里秦青传过来的消息,请主上过目。”
慕容湮接过看了一眼,嘴角牵出一个笑:“他们当我是傻子么?”
管事的忙不迭地收好被慕容湮扔出的名册,小心问道:“秦青这丫头的心既然并不向着咱们,要不要……”
慕容湮摆摆手:“留着她有用,不需传递消息。关心则乱,只要有她在,慕容楚定然会乱了心神,只是……”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慕容湮喘着气,虚弱道,“我恐怕等不了那么久了,十日之后是春狩,这次务必一击即中,不能失手。”
云兮进入内关后,落离也离开了南海,不过他在云头上飞了不过一个时辰便栽了下来。落离骂骂咧咧从地上翻身起来,看见的正是天帝座下的火凤。落离十分友好地打了个招呼:“又是因为在人间随意使用仙术要关我禁闭是不?走吧走吧,不劳你费神了。”
落离一向不拘小节,在人间游历的这许多年,使用的十次仙术里有八次是“随意”的,每次都被火凤抓个正着,送回天庭关禁闭。不过对于这位多年的上仙来说,关个个把月的小禁闭其实只是不能出门罢了,吃穿用度样样齐全,对此,落离司空见惯百般适应,此番也便二话不说地跟了火凤去。
却也因此,错过了秦青在春狩时的遇险。
鉴于曾经春狩时出过纰漏,这次与吴王相关的所有护卫工作都做得十分周到,但是却没有人事先想到,这次行刺的目标并非是慕容楚,而是秦青。
慕容湮深知,如今的朝堂后宫暗涌不断,局势不安,倘若秦青这个时候死了,慕容楚定然心智大乱,那么格局改写恐怕也就是朝夕的事情。
慕容湮望着窗外深深的夜色,露出一丝笑容来:“母妃,你我当年的苦终不会白白受了去。”
莺啼燕语,湖光潋艳,山外三两家袅袅炊烟,八九株娇羞桃花开的正艳。
慕容楚携宫内众人驾马春狩,一切如常。一头茫然懵懂的鹿突然闯入视野,慕容楚唿哨一声:“谁先捉到那头鹿,寡人重重有赏!”
慕容楚带头追逐小鹿进了密林,几名武将和侍卫紧随其后,秦青和少数会骑射的女子也跟着进了林子。
林子不大,但因为树木参天,林中的光线并不充足,小鹿几番跳跃竟成功躲过了几次偷袭。渐渐的,几人已追至密林深处。
待秦青勒马准备稍作休憩时,身边便只有一个模样陌生的侍卫。秦青坐下后,热情地招呼侍卫一起,更分出自己一半的干粮递了过去。
侍卫道了声谢,缓缓向秦青走来,就在接近干粮的刹那,侍卫袖中突然出现一把短剑,直逼秦青脖颈而来。秦青一个不防,虽尽力躲避,但肩上仍是被刺了一剑。侍卫见一招未能致命,第二招又迅速出手,狠辣迅速地冲着秦青的面门而下,秦青转身躲开,瞅着空档拔出仙剑,剑鸣之声将侍卫震了一震,迟疑之下被秦青一剑当胸,竟是哼也没哼一声便倒下了。
秦青想着慕容楚或许正处于危险之中,不敢有丝毫耽搁,策马急急寻去。谁知寻到密林边缘亦不见慕容楚等人的踪影,却等来了四面八方的箭雨。
秦青肩部吃痛,边防边退,眼看就要退至崖边,情急之中秦青施出定身术,却意外地发现没有奏效。一支冷箭袭来,正中白马后腿,座下的白马受惊,竟一下将秦青掀下山崖。
落崖的一刻,秦青仿佛听到有人喊了声青儿,紧接着便见到一绛红色身影毫不犹豫地随着自己也跳了下来。秦青使出仙剑作用于崖壁,奋力使自己稳定身影,幸运的是崖壁一处伸出根枝丫,将自己下落的速度的缓了缓。而此时绛红身影已到眼前,竟是慕容楚。
慕容楚并未多言,拉住秦青顺着枝叉向下滑去,不多会儿便看见崖壁上出现了一个洞口,由于被绿树掩盖,洞口十分隐蔽。
“青儿随我来,小心一点。”慕容楚紧紧拉住秦青的手,因为紧张手心已渗出细密汗水。
洞内枝藤缠绕,阴暗潮湿,略深处却有一方空地,一天然石桌看似整洁清爽。慕容楚看出秦青的讶异,解释道:“寡人很早就知道此处地方,本想着万一有一天遇险可以暂避于此,没想到今日便用到了。”
秦青因为肩部受伤失血,感觉有些虚弱,捡个干燥点的地方坐下后便靠在一侧喘气。慕容楚打了一支火折凑近秦青一照,不由轻呼:“你受伤了?”
秦青抚了抚肩,道:“不碍事,休息休息就好了。”
慕容楚面色忧虑:“流了这么多血,还说不碍事。”说着脱下自己的外衣给秦青披上,便打着火折去到山洞深处,片刻功夫,慕容楚又回转了来,手中多了几种不知名的药草。他扯下其中几片让秦青含着,又取了另外一些放入嘴中嚼烂后作势要给秦青敷上伤口。
秦青脸一红,忙道:“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慕容楚讪讪地:“青儿跟寡人还要如此……客气。”
秦青寻了个隐蔽处将伤口处理好后,终于缓了口气,缓完气后灵台也一点点的清明起来,不由疑惑道:“是什么人要杀我?王妃的旧部?拥趸?”
慕容楚也是一脸迷惑:“有人将寡人引开了,寡人后来听到刀剑声才知道出了事,等我赶到时,正看到你坠下山崖。”慕容楚顿了顿,突然抱过秦青:“寡人当时很怕,从来没有这么怕过,不敢想象,若是没有了青儿你,寡人余生还能怎样度过……”
秦青僵在当场,慕容楚身上淡淡的龙涎香让她有着片刻的安心,她想起那个纵深跳下的绛红色身影,没有半点犹疑。
火折在明昧了一下后终于燃尽,暗色中有春日里不知名的白色花朵无声飘落,落在发上、肩头。慕容楚望着远处的虚无,眼睛亮亮的:“上一次也是春狩的时候,坐骑被人给下了药,寡人摔下马时摔着了头,醒来后便有许多零碎的记忆,记忆中的人和事既熟悉又陌生,一开始寡人很是抵触,可却总是不可抑止地想起,终于有一天,一个完整的记忆一点点地拼凑出来。那份记忆属于前世,那般美丽。”
慕容楚的手抚上秦青的肩头,将白色花瓣轻轻捻落:“青儿,你可相信寡人所说的前世?”
秦青迟钝地点了点头:“对于前世,我所知的不多。在我的梦中,总会出现一个白衣胜雪的男子,我似乎很喜欢他,而他也很珍惜我。他买了漂亮的小面人送我,他执一把紫竹柄的伞在纷飞的大雪里等我,可是后来他又站在长长的台阶尽头对我说他要离开。我试图看清他的脸,却始终未能如愿。每当我做这样的梦时都会很难过,你说我的前世会不会有一个很难过的过往?”
慕容楚低垂着眼,有些落寞:“青儿没有在梦中见过寡人吗?”
秦青摇摇头:“那个白衣男子看身形与大王不大像。”
“也许转世之后容貌和身形变化了呢?”慕容楚抬起头来,殷切地望着她,“寡人就记得你喜欢小面人,寡人也有一把,不,有很多把紫竹柄的伞,寡人的行宫中也有长长的石阶,青儿……”
秦青还是摇头,身体更是坐远了些:“你不是他,我的感觉告诉我不是。”秦青不自觉地握紧了胸前的玉牌,心中突然一动。
闭关多日的云兮一阵心悸,他调息片刻后,然而这种心悸并没有因此而消失。云兮对外边唤了一声“一叶”,进来的却是诏兰。
“殿下有何吩咐?”诏兰今日换了件淡粉的衣裙,桃花一般的面容上带着浅浅的笑。
云兮有些焦躁:“一叶呢?”
“昨晚王妃将他派出去办事,估摸着十天半月回不来吧。殿下若是有事可交给诏兰去办。”她的声音恭谨谦和,十分知礼。
“不用了。”云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在脸上落下了阴影,“你出去吧。”
诏兰掩上门退了出去,屋内又回复了宁静。云兮轻轻闭上眼,仿佛又见到那个青衣女子俏皮地对自己绽开笑容,仿如在心里烙了印,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