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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宜宁抬眸看向陈宜月,笑得云淡风轻:“姐姐,宜宁刚才不小心将汤泼到了你身上,实在是对不住。5不过宜宁确实并非故意,还请姐姐宽恕一二。”
陈宜月气的浑身发抖,伸出手指指着陈宜宁怒道:“并非故意?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你浇汤到我的头上,就是想让季三夫人看到我的疤痕!陈宜宁,我以为你多善良多高贵呢,原来也不过是用卑鄙手段来陷害别人的小人!”
听到陈宜月这么说,秋菊急得脸都白了,陈宜宁是陈家的嫡女,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姑娘怎么能用这种语气对陈宜宁说话呢!
况且,周围还站着不少丫鬟婆子。被人看见了,还不知会怎么想呢!
大房见二房的庶女可怜,主动养到了自己名下,结果这庶女反而对大房嫡女口出恶言。任谁听到这种事,感情的天平肯定都站在嫡女一边的。
秋菊在心里暗暗着急,姑娘向来心机深沉,极沉得住气,今日怎的如此失态?
跟陈宜宁当众翻脸,实在是太不明智了!
秋菊忙冲过去拉住陈宜月的衣袖,朝她使了个眼色,又对陈宜宁说:“二小姐,姑娘素来要面子,方才在季三夫人面前出了丑,有些心浮气躁,所以说话就失了些分寸,还望二小姐不要见怪才是!”
陈宜宁微微一笑:“自然不会见怪。不过姐姐确实是冤枉我了。我不是送过花粉给姐姐涂抹疤痕么?我还以为姐姐额上的疤痕已经全好了。没想到不仅没好,反而更严重了些。我根本不知姐姐额上有疤痕,又何来故意弄洒汤水,让姐姐出丑一说?”
陈宜宁的一番话说的滴水不露,陈宜月气得头嗡嗡作响,却半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总不可能当众说“我对你深怀戒备,所以没有用你的花粉”吧?
见陈宜月只是恨恨瞪着自己,说不出一句话来,陈宜宁便带了翠屏往前走。当身子与陈宜月擦肩而过时,陈宜宁用低得只有她和陈宜月两个人才能听见的音量道:“你用白蚁蛀空台阶那日,便应该想到会有今天。”
陈宜宁走远了,陈宜月却还呆呆的站在原地,脸上的愤怒被惊骇所取代。
秋菊见状,忙轻轻摇摇她的胳膊道:“姑娘,你怎么了?”
陈宜月愣愣的看着陈宜宁远去的背影,呓语般小声道:“秋菊,她果然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秋菊也不知她在说什么,见远处有婆子朝这边指指点点,忙拉了陈宜月就往疏影斋走。5
回到疏影斋,秋菊帮陈宜月换了衣衫,方苦口婆心道:“姑娘,您今日实在是太冲动了些。二小姐毕竟是陈府嫡女,您与她闹翻,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的。”
陈宜月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冷却了,季家亲事落空,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了。17357815
庶女在后宅苦苦挣扎着生存下去,不就是想嫁一个好婆家,将来终身有个依托么?以后想再找到季家那么好的亲事,只怕是不可能了。
听见秋菊劝自己,陈宜月愤然道:“她是嫡女不假,可她并不得宠!老太太如今喜欢我比喜欢她多的多!我怕她做甚么?翻脸就翻脸罢,说不定老太太会因此更疼我一些。”
秋菊想了想,也觉得有些道理,就为陈宜月出谋划策道:“姑娘,趁着老太太现在喜欢您,您赶紧求她帮您挑个好亲事罢!你如今已经十五了,拖不起了!”1aPyL。
陈宜月十分自信道:“这个自然。上次老太太问起,还直说做季家庶子的媳妇委屈我了呢!明日起慈寿院请安,我便求老太太的恩典去。左右已经和陈宜宁闹翻了,如今也只能指望老太太了。”
陈宜宁带着翠屏回到秋爽斋,一路无话。
待帮陈宜宁脱下见客的衣衫,又换了家常半旧的软缎褙子,翠屏方忿忿道:“月小姐实在太过分了!姑娘和夫人待她如何,满府的主子奴才都看在眼里,哪个不说夫人是拿她当亲女儿在养?她今日竟当面对姑娘说那种话,实在是让人心寒!”
陈宜宁啜一口清茶,淡淡道:“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人心,本来就是捉摸不定的东西。“
翠屏犹自愤愤不平:“端茶递水,偶尔失手本也正常,何况姑娘是千金之躯,极少做这种事,洒了汤水更属正常。她却如此不依不饶,实在是可恨!”
陈宜宁截口道:“翠屏,我就是故意的。”
翠屏惊得瞪大了眼睛:“姑娘,您说什么?”
经过这么久的观察和试探,陈宜宁已经能确定翠屏对她和周氏的忠心了,和陈宜月的这些事,也不想再瞒她。毕竟,有些事她不方便亲自去做,还是需要一个忠心的丫鬟来帮她。
陈宜宁将琥珀一事细细讲了,又将她用花粉试探陈宜月的事情说了,翠屏听得目瞪口呆,半响才回过神来,感叹道:“姑娘,平日里听其他丫鬟闲话,说主子之间如何勾心斗角,奴婢都还不觉得,今日听您讲了月小姐的事,方知道内宅果然步步惊心,稍一不慎,便是万丈深渊!”
陈宜宁点点头,也十分感慨:“母亲心地简单纯良,待人和善宽厚,连带着荣华斋的丫鬟婆子也大都安分守己,老实听话。不过这样也好,知道得越少,人越容易满足安宁。”
翠屏却还沉浸在震撼中,陈宜宁和陈宜月之间的暗潮涌动,仿佛为她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她已经迫不及待想在这个新世界中一试身手了。
她抬眸看着陈宜宁,眼神中尽是跃跃欲试:“姑娘,只怕月小姐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她心机既然如此深沉狠辣,定然还有会其他的招数,姑娘您要多提防些才是!”
陈宜宁看见她的表情,便知她心中所想,笑道:“我瞧翠屏姐姐已经迫不及待想一试身手了呢!以后陈宜月再做小动作,我让姐姐去对付她便是!”
翠屏忙道:“姑娘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翠屏便是!夫人让奴婢过来伺候姑娘时,再三叮嘱过,无论如何,一定要护得姑娘周全。奴婢将这句话刻在脑子里,一刻也不曾忘记过!”
翠屏的话说的十分诚挚恳切,陈宜宁听得十分感动。想了想,方低声道:“那我就交给你一件差事,你帮我找疏影斋的人打听打听,可曾在疏影斋见过一个芙蓉遍地金的荷包。你若能找到那个荷包,便是帮我办了一件天大的差事。”
翠屏不愧是个训练有素的大丫鬟,她压根没有问陈宜宁荷包里装着什么东西,为何要找那个荷包,只是详细问了荷包的款式和其他特征,便拍拍胸脯道:“姑娘,这事包在我身上。月姑娘屋里的另一个大丫鬟碧玉,当初是从荣华斋拨去的,以前与奴婢情同姐妹。奴婢找她去打听,定能打听到。”
当初陈宜月住到大房来,只带了一个小包袱和一个贴身丫鬟秋菊,周氏看着不像,便从自己屋里拨了一个大丫鬟和四个小丫鬟给她使唤。
这个碧玉,便是和周氏身边的碧云同一批进陈府的。她们这一批当年都是翠屏调 教过的,碧玉和碧云与翠屏的私交都十分不错。
陈宜宁见翠屏如此有把握,便提醒了一句:“陈宜月的贴身物件素来只让秋菊一个人打理,你若让碧玉去打听,也要隐蔽些,不要让她瞧出了端倪才是。”
翠屏笑道:“屋里那么多事,秋菊便是有四只眼八只手,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盯着。碧玉好歹是大丫鬟,是进得了内室的。只要那个荷包确实在疏影斋,碧玉耐着性子慢慢打探,总能打探出来的。”
陈宜宁听翠屏说的在理,一直压在心里,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总算消除了一些。
只盼翠屏真的能找到那个荷包,让她彻底从陈宜月的钳制中脱身而出。
今日已经和陈宜月撕破了脸,她一门大好的亲事被自己毁了。陈宜月定然会想办法报复,这个荷包,就是她手里的王牌。
陈宜宁只能在心里祈祷,祈祷陈宜月晚一些动手,给翠屏和碧玉一些时间。
疏影斋里,陈宜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明日见了老太太该如何说?今日和陈宜月的一场争吵,肯定早有婆子传到慈寿院里了。
陈宜宁毕竟是陈老太太的亲孙女,她讨厌陈宜宁不假,但当亲孙女和二房的庶孙女发生争执时,她却不一定会站在庶孙女这一方。
该如何说,才能博得陈老太太的同情,让陈老太太为她挑一门更好的亲事呢?
这个尺度,实在太难拿捏了。
陈宜月摸了摸被褥下一个小小的凸起,心中实在犹豫不定。宜云出确浑。
被褥下,压着陈宜宁那个芙蓉遍地金的荷包,荷包里装着季渊的信笺。
这是她对付陈宜宁仅剩的砝码了。明日,是拿出这个砝码最合适的时机吗?还是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