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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楼。
童欣特意选了一个角落。她知道,杨云敏找她,还是为了秦家的事。那天秦景丽说的话,还在耳边。她真是想不明白,她到底是在追求什么?名吗?她只是一个秦太太。利吗?她在秦景华身边如同一只金丝雀,一只外表光鲜亮丽的金丝雀。爱?不,她不认为她是为了什么爱。
女人啊,有时候简单一点不是可以过的很好吗?如果当年她没有跟爸爸离婚,没有那样对柯翔,她现在的日子比起在秦家,不知道好过多少倍。
嘴角扬起一抹苦笑,罢了,她从未想过要了解做儿女的,又怎么会知道儿女能给她的,比现在多的多。
红木楼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童欣抬头,便看到杨云敏穿着咖啡色大衣,脖子上围了一条米色的丝巾。头发高高的盘起,如果忽略她深深的黑眼圈和疲倦的脸色,她还是那个雍容优雅且高贵的秦太太。
杨云敏一点也不含糊的坐到她的对面,大有一副来势汹汹问罪的样子。
这一次,童欣在她的眼神里读到了除了冷漠以外的东西,那是一种恨,深恶痛绝的恨。她自嘲,天底下到底有谁跟她们母女一样,如同仇人般。她不是一次两次的怀疑她是不是她捡来的。
提起茶壶给她沏上一杯茶,一片茶叶流出,在茶水中打转,很快,安静的浮在上面,靠着杯子边缘。
“如果你是来让我放过秦家,那么我们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她一直以为她们不会很快再见面,早上那一通电话,她本是不想接。但好歹是母女一场,不接就真的不尽人情了。
如果不是她执意要见面谈,她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来面对她。
杨云敏没有碰桌上的茶杯,单枪直入,“不要再对付秦家。”
童欣莞尔一笑,端起茶杯浅酌,垂眸之间,一抹失望悄然闪过。
再次抬眼时,眸光一片清亮,她靠在椅子上,定定的看着杨云敏。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把她变成了这个样子。就算在秦家忍气吞声,也要守着秦太太的身份,有何意义?
“我以为那晚说的很清楚了。秦家,如今还能存在,我已经很仁义了。”
杨云敏红着眼,可以看出她很愤怒,脖子上的筋都绷紧了了。干枯的手紧紧的握着,手背上的青筋也蹦起。
看到童欣这副模样,她越加的憎恨她的存在。脑子里还浮现着昨天秦诚说过的话,如果这件事摆不平,她不止会被扫出秦家门,还会负债。一想到以后会没有如今的光鲜,没有如今的锦衣玉食,她就烦躁不安。秦诚当真是要跟她要钱的话,她真的会崩溃,会活不下去。
对于童欣的理直气壮,杨云敏怒道:“你就不准备管你妈我的死活了吗?你还好好的活着,秦景华哪里伤了你半分?昨天,你还打了景丽两巴掌,这些,都是我看到的。现在,许家解除跟景华的婚约,秦家已经孤立无援了,你是不是真的要搞垮秦家你才甘心?你现在靠着男人,你有吃不完用不完的钱,你住着豪宅,你是不用愁了,你有没有想过我?”
童欣皱着眉,原来许家已经和秦家解约了么?呵,大难临头各自飞啊!
只是,杨云敏的每一句指责,只是在撕裂她的心而已。痛的鲜血淋淋,她却无力去哭。
“我真后悔当初生下你,你的存在,无时无刻都在提醒我这一生有多失败,多没用。”
童欣的眼里除了痛,更多的是疑惑。以前就算她对她不亲热,也不至于充满着恨意。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这么恨自己?
她直勾勾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问道:“既然后悔,又为什么要怀上我,还生下我?”
“因为……”下意识的,杨云敏想说出来,但还没有完全糊涂的她在关键时候止住了。
她冷冰冰的看着她那张脸,其实她们母女的性格心性并不像。如果可以,她真希望在二十五年前,就将她扼杀在摇篮里。
见她不再往下说,童欣对这其中的原因越来越疑惑。到底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或许,她得找个时间去见见爸爸了。
“不管什么原因,既然我已经生下你了,还把你养大,你就不能这么对我,这么对秦家!”
“你生下我,我没有选择的权力。养大我,我感谢你。我没有说不养你,我甚至可以给你比在秦家更好的生活。但是,秦家,我绝对不会放过。我甚至不明白,秦太太的身份对你来说就那么不可丢弃吗?有些话我不该说,但我真的无法理解,就算秦诚和别的女人当着你的面上床,你也能接受。妈,你知道你的所作所为是什么吗?你又何必这么作贱委屈自己?”
说出这番话,她的眸子里闪着泪。她真的不懂,到底为了什么?为什么她可以为不是亲生的秦景华和秦景丽掏尽心思,就不能多关心一下她?什么时候她的眼里才能看到她还有个亲生女儿在?
杨云敏被她说穿了,眼睛越发的红,几近咆哮,“是,我是作贱。我这一生就是被你毁的!你想我过的好,不想让我委屈,那你就放过秦家。要么,你就去死!”
心,碎的七零八落。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对面的女人,不敢相信这种话居然是出自她的亲生母亲嘴里。心痛的,提不起气。泪,已经忍不住的掉下来。张着唇,喉咙像被东西堵住了,说不出话来。
如果说之前只是痛心,那么现在,她真的觉得快死了。灵魂好似飘出了身体,整个人都是懵的。为了外人,让她去死,她就真的那么恨她吗?恨到,要死了才会让她舒心。
好久好久,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是我妈,我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你怎么对我没有关系,还是那句话,秦家,我要让它以前有多风光,日后就有多狼狈。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她怕,再见一次,她对她,也会转化为恨。
站起来,若不是撑了一下桌子,只怕她会摔在地上。腿刚抬了一步,杨云敏便腾的一下站起来,拦在她面前,“好,你逼我!”
童欣实在是没有力气再跟她争下去,“是你在逼我。”
“既然如此,你明天之前给我一个亿。”她抓着她的手,瞪圆了眼睛。
童欣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被她抓痛的手已经抵不过心痛。她冷笑,“你当我是什么?印钞机吗?我没有。”
俗话说,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虽然她们不是敌人,但她已经对自己很残忍了。
为了秦家,她还真是什么都做的出来。她这个亲生女儿,在她眼中——一文不值。
“那个祈诺是个什么人物,你当我傻的吗?别说一个亿,十个亿他也拿的出来。你是他的情妇,要这点钱,根本不是问题。如果你不给的话,你就是在逼我去死。”
杨云敏说完这话后,猛的甩开童欣的手,狠决的离开了。童欣一个不稳,差点就摔在地上。“小姐,你没事吧?”
服务生托了她一把,她才站稳了。
她摇摇头,“谢谢,我没事。”
在服务生担忧的眼神下又坐回了原位。像失了魂一样的易碎娃娃,泪布满了她的脸,红着的眼眶和通红的鼻头,都在说明她很伤心。
从来,她不知道心痛是这么难受。从来,她没想过会这么伤她的是自己的母亲。
别人说再多难听的话,她可以笑笑还击回去,可是现在这么说她的,是她的母亲。这让她如何能够用平常心去对待?
泪,止不住的往外流。滴在桌面上,晕开了花。
一块手绢递在她面前,她胡乱的扯过桌面的纸巾擦掉眼泪。不管任何时候,她是不接受别人的赠予。
抬起头来,看着眼前陌生的男人。
他在室内也戴着夸张有墨镜,遮住了半张脸。露出来的下巴和鼻子,让她觉得熟悉。吸了吸鼻子,淡淡的看着这个不请自来的人。
皮质的短外套让他有些桀骜不驯,紧身的皮裤将他修长的双腿展露出来,寸头短发和闪闪发亮的耳钉,都带着不羁的气质和魅力。这个男人,是有魅力的。
“一直很不喜欢女孩子哭,可是看到你,才发现原来哭,也可以这么美,让人这么心疼。”邪魅轻佻的语气让童欣皱起了眉。
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是个危险人物。强烈的防范意识让她不愿跟这个人有任何接触和交流。
才被杨云敏伤了心,现在连和这人周旋的心情也没有了,站起来推开椅子。
男人薄唇微勾,抬手取下墨镜,放在桌上,慢悠悠的仰头看着欲离开的童欣,“我的魅力难道真的减了吗?”
童欣在他取下墨镜的时候,脚步就已经停下来了。
祈诺!不,他不是祈诺。
这个男人,是和云晓晴拍照的男人。看到照片的时候,她真的很震惊,这个世上竟然有如此相像的男人。再见真人,如果不是他的穿着打扮,她真的会以为是祈诺。
“祈风扬。”
因为哭过,声音还有些嘶哑,略显的有些粗糙。
祈风扬扬眉,嘴角上挑,“没想到美人知道我的名字,真是荣幸。”
童欣警戒之心越加深了。在云晓晴那里拿到相片的时候,她特意让柯翔查过。这个男人,是祈诺的弟弟。一个不被承认的弟弟。说难听点,就是祈家的私生子,一直在国外。
像祈家这种大家族,内部纷争不断。况且,还是祈家家主之位,不管是不是正统,谁都想坐上那个位置。这个祈风扬也不例外。他一直没有任何动静,不知为何,从祈诺来z市后,动作就没间断过。
他想除掉祈诺的心,是势在必行的。没有请动她,所以请了萧姻。如今,他在她面前现身,目的只怕不单纯。
“如果祈先生没事,我先失陪。”她没有任何心情和理由跟他交谈。
祈风扬摊开手,耸肩,“不得美人相伴,很是遗憾。不过我相信,我们一定还会见面。”说完,对她抛了个媚眼。
童欣懒的看他,不作任何停留离去。
祈风扬看着她的背影,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深。
出了茶楼,童欣仰头看着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慢慢吐出。她伤心,痛心,但是不能把这种负面情绪一直留下。走到街口,叫了一辆出租车,坐上去报了目的地。
由宽敞的油柏路慢慢的变成了坑坑洼洼的烂泥路,高楼大厦也消失,印入眼前的是一座座矮小的民房,这里有稻田,有菜地,有小河,有叫不出名的植物。
车子停在了一座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民房,付了车钱,在车子离开后,她走到铁锈斑驳的铁门前,站了好久,才伸出手按下了旁边的门铃。
三声过后,里面便传来一个尖锐的女声,“谁呀?来了来了。”紧接着便是拖拖踏踏的脚步声,‘嘎吱’一声,大门打开。
周铃看着这个陌生漂亮的女子,扬起下巴,“你找谁?”
童欣在这之间,打量起这个女人。尖细的下巴,眼睛不算大,眼角向上微吊,颧骨有些突出,皮肤粗糙有些黑。身上穿了一件灰色的大麻花毛衣,一条空荡荡的裤子,脚下拖着一双不知穿了多少年的棉拖鞋。
她一手扶着门把,一手撩开额前的发。
这个女人,没有杨云敏漂亮,更别说气质,只是眉宇间透着乡下人的朴实。她不明白,为何爸会跟妈离婚,娶了这样一个女人。
“请问,这是童桦良的家吗?”
童桦良,她的父亲。十年前在她被杨云敏带走后,童桦良就将以前的房子卖了,然后来了这个村庄。她从柯翔那里知道这个地址,但是一直没有来看过。当年杨云敏说的话,她犹记如新,相信,童桦良也一样。并不想见到她们,包括她。
她也无脸来见,只是偶尔在柯翔那里听说他过的很好,娶了那个女人,还生了一个儿子。远离了城市的喧嚣,安静的在这里生活,从此再也没有人会嫌弃他没有钱,没有权。
如果不是杨云敏说了那些话,她想,她依旧不会找到这里。
周玲又疑惑的问道:“是啊,你是谁?找他做什么?”
周玲虽然是农村人,但也是有眼力的。童欣这一身穿着打扮,她不知道要花多少钱,但也知道不是她能穿得起的。突然有这么个漂亮的女人找上门来,做为女人,她是有些堤防的。不过转念想,老童跟她生活在这里十年,从没有出过这个村,怎么可能认识这么个美女。心里,不禁放宽了。
“我叫童欣。想跟他求证一点事情。”童欣笑容不减。
光这个姓,周玲也知道她是谁了。微微有些愣,她突然显的有些局促不安,憨憨的笑道:“原来是你啊。来来,快进屋。”
她让开了道,让童欣先进去。童欣对她点头,并没有立刻进屋,等着她把门关好,跟她一起。
“老童不知道是去谁家打牌去了,估摸着一会儿就该回来了。你快坐,别站着。”
对于周玲的热情,童欣是意外的。她打量着这间老房子,屋里的布置很整洁干净,有条不紊,可看出这里的女主人是个持家之人。
进门便是一张陈旧的八仙桌,四张红木椅,再远一点,便是沙发,沙发前有一张玻璃茶几,上面摆了一个只有两个苹果的水果盘。对面是一张长方形的老式柜子,柜子上有一台旧电视。
屋里整体都显的陈旧,一眼看过去,没有任何新东西。
这个家,不是很富裕,但看得出很实在。
柯翔成年后,便出国了。他不常回来看看,用他的话说,这才是个家,他在,就会破坏了这个家的美好。因为他们见证了童桦良和杨云敏最虚伪的感情。
童欣坐下,周玲很快端出一杯开水递给她,“你瞧,咱们这里没城市方便,连一点招待你的好东西都没准备,你不要见外啊。”
“周姨才是见外了。这样,挺好。”是的,挺好。不虚假,不虚伪,真实就是最难得的。
眼睛落在一面干净的墙上,上面全是贴的奖状。从幼儿园到小学四年级,没有一个学期没有。她看着面上的名字:童越。这便是爸爸跟周姨生的孩子吧。
周玲见她的目光落在童越得的奖状上面,很是骄傲,“这些都是小越得的,你看,有好娃娃奖,有三好学生,有绘画一等奖……小越啊,从小就是个好学的孩子,邻里的乡亲们都说他长大了不得了。哈哈……”
童欣看着周玲,她的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她在跟别人介绍她儿子的时候,好比是做着最幸福的事情。何时,杨云敏这样夸过她?
“嗯。真的很了不得。”
心中的苦涩,她只能自己往肚子里咽。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周玲是个热情的女人,完全没有把童欣当成外人,说着小越小时候的事,偶尔会说说她跟童桦良种田种地的趣事。童欣被她的热情感染了,虽然怀着心事,也很配合她。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们都避开了谈杨云敏。
“周玲,我回来了。快来,老顾家里今天打鱼,给我弄了几条,你看怎么弄来吃。给小越和雪怡留两条。”
一道洪亮的声音打破了屋里聊天的两个女人。周玲看了一眼童欣,立刻起身高声应着,然后笑眯眯的走出去。
听着外面的说话声,童欣的鼻子莫名的酸了。如果妈没有跟爸离婚,是不是爸也能这么惦记着她和哥哥?是不是也可以这么平静而美好的生活着?
可惜,没有如果。
“老童,那个童欣来了。”周铃提着鱼站在门口的厨房外,看了一眼客厅,小声的对正在脱雨靴的童桦良说。
童桦良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脸色凝重的瞪着周铃,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周铃撇了一下嘴,提着鱼钻进了厨房。
童欣在童桦良出现的时候,缓缓的站起了身子,眼睛里闪烁着晶莹。
十年了,在她印象里,爸爸的身姿永远是那么高大挺拔的,脸上的笑容永远都是那么慈爱宠溺的,也是永远年轻的。如今,十年已过,再次相见,他老了。
鬓角有了白发,眼角有了皱纹,皮肤晒的黑黄黑黄的,身上穿着中山装,裤腿卷在脚腕处。已经不再是记忆里那个英俊帅气的父亲,他被岁月带走了青年时的模样,留下了岁月的刻痕。
父女俩十年后再相见,竟然相对无言。
童欣张了张嘴,那一声“爸爸”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叫不出来。
童桦良没有任何表情的坐到红木椅上,双手放在腿一会儿,又从兜里拿出一盒软壳烟,拿出出一支点燃,猛的吸了一口。
“你找我什么事?”吸完半支,他总算是开了口。
童欣一直站着,双手紧紧的握着。咬着唇慢慢松开,“有点事,想跟爸……爸爸求证。”
这个称呼,原来多年不叫,真的会变的生疏,甚至是难以启齿。
童桦良显然也有些愣了,他将还剩下的一截烟摁到烟灰缸里,看着她,“什么事?”
十年了,她长的亭亭玉立。这些年他有了小越,对童欣和童柯翔就更没有太多在意。一个跟了杨云敏,一个自己跑国外,也没有多少念想。以为她跟她妈一样会永远不会再出现,她却这么突然的来了。让他,不知道该以什么态度去跟她说话。
“我想知道,我妈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漠?当年,爸真的只是因为我妈贪图钱财名利才离婚的吗?”
童桦良听后,瞳孔紧缩。明显表情变的很不对劲,搭在桌上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紧闭的唇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童欣紧张的看着他,他的种种迹象都在说明事情不是外表看到的那么简单,一定还有什么隐情。
突然,童桦良站起来拉着等等结果的童欣,死死的握着她的手臂往外拽,“你不要再来找我了。这里,你永远都不要来。”
他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童欣不明所以,紧蹙着眉头,“爸,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
“你想知道,就去问你妈。”把门打开,一把将童欣推出去,将门大力的关上。
周铃被他们的吵闹给吓着了,跑出来看到童桦良关上的门,拍了一下他,“你这是干啥啊?怎么把童欣给撵出去了?就算要走,也得吃过晚饭在走啊。”
童桦良红着眼眶,瞪着她冲她吼道:“吃什么吃?走!”说罢,大步走进房间。
周玲不知所措的看着童桦良,又担忧的看向还在大门外拍着门大叫的童欣。她跺了一下脚,扬声对着门外喊,“童欣啊,你爸今天不知道是吃了什么炸药,他正在气头上,等他气消了你再来,你就早点回去吧。”
“来什么来,不准再来。还不快来做饭?”原本进了屋的童桦良又倒回来,站在门口冲她大吼。
周玲面露急色,最终还是妥协的进了厨房。
童欣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怒吼。她靠着墙,眼睛通红。
她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是太没本事了,为什么连这点事情都搞不定?妈妈的恨意,爸爸的愤怒,都让她觉得事情越来越没她想的那么简单。只是,他们都不说,她又该怎么办?
站在门外许久,她才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走在这凹凸不平的公路上,每一步,都硌的脚痛。只是心里的痛和躁,这一切都是可以忽略的。
沿着公路不知走了多久,依旧没有看到一辆出租车。天色已经暗下来,周围甚至连路灯也没有。借着月光,依稀能看清前面的路。
远处有房子亮着灯,这一刻,她觉得好委屈。瞬间,她成了一个娘不疼,爹不要的孩子。
她现在拥有着别人羡慕的钱和地位,殊不知,她连最基本的亲情也成了奢望。
一直以为,她是强者,强者就不能软弱,就不能哭,就不能寻求温暖,如今,她真的希望放声大哭一场,来祭奠她这失败的人生。
走着,脚累,心更累。蹲在路边,埋头痛哭起来。她需要发泄,需要把这些负能量全都排除。等哭过之后,才有力量去解开这个谜。
一束灯由远至近,车子原本急驶,在她旁边慢慢的停了下来。
祈诺下车后,便看到那个在黑暗中蹲成一团的身影。冷峻的眉头皱起,脱下外套,慢慢走过去弯腰给她披上。
童欣此时沉浸在悲伤之中,从来防范意识够强的她,在这种时候也条件反射性的站起来跳开,并做出了防备动作。
在看清来人的时候,她微微一愣,放松了身子,擦了一下脸上的泪。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哽咽,“你怎么来了?”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会来这里,他突然出现,着实让她惊讶。
祈诺上前捡起被她弄掉的衣服,再次给她披上。上前轻轻的替她擦掉她没擦去的泪水,在手碰到她冰凉的脸时,心被碰动了。
童欣没有躲开他,当他温暖的手指轻轻拭去脸上的泪,心里的酸楚越来越浓,索性,她又‘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然后主动紧紧的抱着他的腰,将头埋进他的怀里,肆意痛哭。
这是第二次,她躲在他的怀里哭。
祈诺的心绷紧了,依旧安静的揽着她,大手轻轻的抚着她的背,沉默不语,只是那双在黑夜里显的更加阴冷的眸子,带着不可抵挡的戾气。
天知道,他处理完事情后回去没有看到她的身影他有多焦躁。以为她会丢下他逃了,还好在卧室里看到她的衣服。心才稍稍松了一口。找过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最终想到早餐时的那个电话,又去了秦家。
秦家被他来势汹汹的模样吓坏了,最后杨云敏才说跟她见过面后就回来了,她走的时候童欣还在茶楼。
茶楼的人告诉他,她哭过,还有一位男士给她手巾,不过被她拒绝了。然后,她就离开了。
打她手机提示关机的时候,那一刻,他差点要翻了整个z市。
冷静下来后,去问了杨云敏她们的谈话内容。在他的推测下,他不情愿的给童柯翔打了个电话,问到了她在这种情况下最该去的地方。
还好,他找到她了。
这一次,比上一次哭的更久,更伤心。童欣的眼泪从他的衣服里渗进他的胸膛,湿了一大片,只觉得火辣辣的。
深夜的晚上,很冷。风又吹起,犹如寒冬提前来临。
良久,哭声终于小了。慢慢的,她只开始啜泣。当她抬起头小脑袋时,她又横的擦了一下眼泪,盯着那一大片湿地,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
祈诺只是扫一眼胸膛,捧起她的脸,温柔的再次抹去还挂在脸上的泪水,最终,在她的眼角落下一吻。
轻柔的,像是蝴蝶落下。
“以后,别再哭了。”每次看到她哭,他的心就会很痛。她哭一次,折磨他一次。这一次,他就该陪在她身边。天知道,她到底受了多大的委屈。
童欣对那个吻,就像是幻觉,她木讷的点头。
活了二十五年,她哭的最惨的两次都是他在身边,都是抱着他哭。一直觉得自己最没出息的一面不想在外人面前展现,但在他这里,每一次都是最落魄,最狼狈,最无助的时候。
撩过她额前的发,自然的牵起她冰冷的小手,握在掌心,传递给她温暖,“我们回家。”
童欣此时像个孩子一样,被他牵着。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开始在溢出。只因为他那句‘我们回家’。除了柯翔,从未有人这样说过‘回家’两个字。家对于她来说,就是个童话。
上了车,祈诺稳稳慢慢的开着车子。此时月亮挂的高高的,甚至还有些星星也冒出来了。蜿蜒的公路上,只有他们一辆车,寂静的在奔往回家的路。
“祈诺,我是不是很没用?”双手绞在一起,侧过脸问他。
祈诺认真的开着车,还是看了她一下,“哪里没用?”
童欣坐正了身子,看着前面一望无际的路,“我的出生对于妈来说,就像是一个污点。我今天才知道,她不是不喜欢我,是恨我。呵,傻傻的还以为她只是性子冷漠。我从来不知道会有亲生母亲这样对自己女儿的,我一直渴望的母爱,在我面前碎的渣都不剩。”
停了一下,“在记忆里,爸爸是疼我的,只是在我完全懂事后,他对我的态度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疼爱我,但至少,他没有妈那么冷漠。我以为,我长大了,大人们也开始变了。今时今日我才知道,他们的变化,皆是因我而起。”
长长的叹了一声,“曾经我也好奇过,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这样对我。本想就这样相安无事的得过且过,他们有他们自己的生活,就不该那往事去烦他们。可是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在促使我快点找出原因。好比被判刑,我还不知道犯了什么罪。”
这些话,她从来没有想过要跟任何人讲,哪怕是柯翔。今晚,她不想再憋在心里,像一个膨胀的气球,如果不放点气,随时都会爆炸。或许她只是想释放,又或许是因为她身边坐着的是他。
说出来的这一刻,心里顿时松了许多。
祈诺默默的听着,认真的开着车。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手,用了力。
在看到第一盏路灯的时候,童欣的耳边悠悠的传来一句话,“没有他们,还有我。”
回到别墅,已经是凌晨三点。祈诺打过电话让曾伯曾婶不用等他们,在童欣去洗澡的时候,祈诺在厨房准备吃的。
童欣一出来,就闻到了诱人食欲的香味。她擦着头发走下楼,轻轻的走到厨房门口,就看到祈诺在里面忙碌。他已经换上居家服,他的身材就是天生的衣架子,不管什么颜色的衣服在他身上,都是恰到好处的。
靠着门,静静的看着他将曾婶准备好的菜放进微波炉,然后等时间到了,又端出来。一遍一遍的做着相同的动作,直到四五个菜都热完了,他才回过了头。
看到她的时候,他没有一丝惊讶,仿佛很早就知道她在看他。反而是童欣有种偷窥被抓住现形的窘态。
“吃饭。”
把碗筷放好,盛了一碗白粥给她。
这不是第一次见他进厨房,她一直都以为像他这种人是不会进厨房那种地方半步的。可是,他就是进了,还这么细心体贴的熬了粥。面对这样的男人,再强硬的心,也会被融化。
今天一天都没有吃过一粒米饭,早就饿过了头,这个时候喝一点粥是最好不过的。
“你为什么会进厨房?”她问。
“因为你。”
拿到嘴边的勺子,停下了。心,又一次狂跳。
多么简单的理由,又是多么沉重的理由。一切只为了她,她似乎不再怀疑,甚至没有理由不去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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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杨云敏的电话准时打来。童欣还在床上,刚想接电话,就被一只大手抢了手机。
“童欣,你如果不想我死的话,就立刻把钱打到我卡上。半个小时内,我要是没收到钱,你就等着给我收尸吧。”就算不是免提,杨云敏的声音也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童欣坐了起来,虽然昨晚跟他说了那样的话,但还是不想被他听到这么让人不堪的话。紧紧的咬着唇,对他伸手要手机。
祈诺没有给,直接开了免提。电话那头没有听到这边应声,又吼道:“你不要以为我是跟你开玩笑。童欣,你不想背上个逼母跳楼的罪名,要么就放过秦家,要么就给我一亿,否则,你这辈子也别想好过。”
这种话,又岂是一个当母亲该说的话。自古以来做妈的没有一个不想自己的孩子过的好,过的舒心。可她,是个例外。为了自己,为了秦家,不惜以死相逼。
童欣苦涩一笑。一大早的心情,来不及让她舒畅一下下,就被撕碎了。
“十点,到麒麟会所。”祈诺替童欣回了她。
明显杨云敏不知道接听电话的人是祈诺,她吓的手机都拿不稳。昨天他逼上秦家问她跟童欣说了些什么的时候,那双眼睛是腥红的,好像随时都会要了她的命。不等她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通话已经结束。
童欣不解的看着他。
祈诺沉声道:“如果不给个答案,秦家就会一直逼她,她就会一直逼你。而你,会一直折磨我。”
童欣就更不解了。这是她的事,况且她又没折磨他。这话,从何说起?
祈诺不再多说一个字,下了床后就直接钻进了浴室。每天早晚,他都有洗澡的习惯。在他洗好之后出来,童欣还坐在床上。最近,她似乎越来越容易出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