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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疑生,百疑起。
看着几人的态度紫薇不由得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竟是趁着对方愣神尚未反应过来之际,转身便朝宫门口跑去,而魏碧涵倒是反应快,心知这丫头怕是乱了阵脚要反水了,招呼着人便要去追,小燕子永琪和尔康尔泰一个个都是有武功在身的,动作起来自然亦是飞快,只是他们快有人却比他们更快,紫薇刚跑出去不远就刚好撞上了过来宣人的吴书来,一来二去之下,竟是众人齐齐被提溜上了乾清宫大殿——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呵,万岁?”
弘历的性子本就不算沉稳,想着自己掏心掏肺的对待几人换来的却是一环扣着一环的骗局,且还在这个向来喜欢给自己找不痛快的弟弟跟前丢了这样大的面子,他便只觉得几乎生生被气得折了好些年的寿命,这般之下,看着面前这一张张或天真或柔顺的面孔,听着耳边这一声声寻常的请安不由得倍觉讽刺,怒火中烧了起来——
“有了你们这帮混账东西,朕还能活到万岁?!”
“……皇,皇阿玛?”
这话说得诛心,饶是做了最坏准备的魏碧涵也被吓得一愣,但炮火当前她也不敢去当出头鸟,打着虎毒不食子的如意算盘,便连忙使了个眼色示意永琪顶上。
“您这是怎么了,怎么突如其来的说出这样的话?”
永琪不是傻子,前脚刚一踏进门便连忙扫视了殿内一圈,只是再怎么着他料不到自己几人的算盘早已经被捅了出来,见到向来混不吝的五叔和最近颇为针对他的永珹在,且一个两个的面色都不算好看,便以为是针对紫薇的那道旨意出了什么幺蛾子,心中不由得猛然松了口气,说起话来也颇有些意有所指——
“儿臣知道您一直为着尚未全部落网的刺客烦心,儿臣不才虽不能为您分忧却也安分守己生怕惹出什么旁的枝节让您添愁,儿臣斗胆,究竟是谁这样大胆惹您生气了?”
“呵,你倒是个孝顺的。”
永琪这话说得不算高明,却也句句附和规矩甚至还带上了一丝体贴之意,若是在平时,弘历或许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打个马虎眼过去了,可是眼下里却不然,想着自己疼宠了十几年的儿子背着自己做出了这样的事,平日里插科打诨将他这个皇阿玛耍得团团转不算,居然为着掩盖真相还大胆包天的派人去刺杀皇室长辈,且到了这会儿还意图揭过这一茬儿,心冷的同时怒火也一波胜过一波的燃烧了起来,再也忍不住之下竟是拿着弘昼方才呈上来的折子就直接甩了过去——
“既然如此,你怎敢做出这样欺君罔上的诛心之事,你眼里可还有朕这个皇阿玛?还是说你图谋不轨就是想要活活气死朕?!”
永琪虽然不是宫中最为得宠的阿哥,可是也仅仅只落永璂和永璟之后,再加上在这二人出生之前几乎独占宠爱近十年,便一直有着高高在上目中无人,可谓是头一回被弘历这样劈头盖脸不给半点颜面的责骂,而看着这般天子震怒的模样儿他已经被吓得不行,抖抖索索的捡起折子一看脸色更是一片苍白,满眼的不可置信……皇,皇阿玛知道了?怎么会这样?
“皇上您息怒啊,您可别因着听信了什么谗言就疑心上永琪啊,您从小看着他长大,他是什么秉性对您是多么的崇敬,难道您还不知道吗?”
“呵,你倒是个慈母。”
看着永琪直接僵在原地半天没有反应,魏碧涵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而小燕子等人也一个两个的因为弘历的震怒吓破了胆子都不敢出声,就是她再是暗恨再是恼怒再是不愿,却也知道永琪挂在她的名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真的任由他被冠上个这样的名头,即便自己将来诞下皇子有了可争之地也难免被人诟病,不由得连忙抢过了话头,然而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却是让弘历越发恼怒了起来,连带着记起了弘昼先前所说的点滴——
“先前你与朕说不知道夏紫薇和金锁的底细,只是碍着小燕子的喜好和永琪的请托才帮了一把,当时朕觉着只不过是两个宫女顶破天也出不了什么事便信了你,可你呢?竟然拿着朕的信任反将朕耍得团团转,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朕好好的儿子都被你给教坏了!”
“皇上,臣妾……”
“怎么?你还觉得委屈?说小燕子眼睛鼻子都像朕撺掇着朕认下她的是你,伙同福伦那个混账东西将朕真正的女儿收于府中的是你,胆大包天的还将人送进宫当宫女的也是你,你真当朕是傻子?”
“皇上,您……”
魏碧涵心思念转过千千万万种让弘历发怒的可能,也猜想到或许真的东窗事发了,可是想到归想到,面对又归面对,眼见着事情真的败露了且对方的所有矛头都对准了自己,她只觉得浑身上下如同被冰水淋过一般,里里外外都一片寒凉,可是事已至此若不力挽狂澜,或许真的就被坐实了这个罪名再也翻不了身了,如此,便只见她忍下周身的战栗做出满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儿——
“臣妾怎么听不懂您的话?怎么不是小燕子是您的女儿么?难道这其中有什么误会?臣妾身在深宫之中,以您的喜为喜以您的恶为恶,怎会做出什么刻意蒙蔽您的事儿?当初是您说小燕子身带信物,所言一切又皆与当年之事对得上,臣妾方才会对孩子生出怜惜之意,怎么会是蓄意为之的什么阴谋呢?”
魏碧涵知道眼下里到了这般地步,想要独善其身不沾半点腥怕是不可能了,便只推说自己一心逢迎,毕竟这可比内里藏奸心怀不轨的罪要来得轻得多了,而话一旦开了头也就说得越发顺畅了起来。
“而紫薇的事臣妾就更是觉得不明白了,当初格格口口声声说在宫外有结拜姐妹,臣妾见您如此怜惜这孩子,万事都舍不得委屈了她,自然是投其所好生怕哪里让她不如意,正如您所说,想着不过是两个宫女,且还求到了永琪这儿,自是没有不允的理儿,而当时紫薇也是应允了的,怎么现在又扯出什么旁的了?难不成这里头还有什么内由?”
“嗤,令妃娘娘这一招翻脸不认人可还真是使得利索呢?”
魏碧涵想要装傻充愣的将自己洗个干净,计划好了整场大戏的弘昼哪里会如她的愿,没等弘历缓过神来就直接抢过了话头——
“先不说这里头是蓄意还是无意,就说令妃娘娘身处深宫这么多年从未出过什么差池,便可见是个万事谨慎的主儿,即便不说还珠格格的身世如何,就说从外头领进两个陌生的宫女进来,还是以着自己个儿的名头,怎么可能查都不查一番?更别说这人还先是进了你表姐夫福大人的府邸,这样说起来怎么着都不合情理吧?”
“和亲王,我……”
“欸,你也别急着辩驳,这福伦夫妇已经在进宫的路上了,等会儿自有一套说法,只是眼下里……”弘昼似笑非笑的将目光转到一旁早已被弘历的暴怒弄得又惊又怕的小燕子身上,“怎么说燕格格都是当事人,被人这样不由分说的倒打一耙,要知道这欺君之罪可是诛九族的大罪,难道就没有一点想说的么?”
“我,我……”
“燕格格,不是本王拿大,有一句说一句的皇兄向来爱重你,若是真有什么隐情必然是会为你做主的……”看着小燕子一脸惨白,弘昼不由得将话说得颇有些意有所指,“毕竟这事可大可小,有心蒙蔽和阴错阳差总归是有着云泥之别的不是?”
“是,是是是,你说得没错,你说得一点都没错!”
小燕子不过是个市井无赖,得了紫薇这一份机遇才祖上冒青烟的进了宫成了格格得了尊荣又享了富贵,而即便再是因此而心眼变大了,可骨子里却总归是畏惧皇权的,被弘昼这么一捧一吓,深知这一个搞不好小命都会保不住,哪里还敢惦记那份原就不属于自己的富贵,只想着怎么独善其身怎么保住脑袋,如此之下,便只见还没等魏碧涵和永琪等人回过神来说上什么岔开话头,就急吼吼的对着弘历出了声——
“皇,皇阿玛,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从来没有进过宫,也从来不知道世界上有这样好的地方,慈爱的您漂亮的额娘还有不用担惊受怕受苦受饿的日子,这是我在梦里都不敢想的事情,睁开眼睛看到这些我便贪心了,只想着多待一会儿再待一会儿就将这个格格的名分给还回去,却没有料到事情却越弄越复杂,皇阿玛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看在,看在我好歹拼了命将信物送进围场和将真格格带到您眼前的份上,您,您就高抬贵手饶我一命吧?”
不说尚且还能稳得住,一说心里就越发的发虚,顾不得先前还跟紫薇的口角之争和对方撂下的狠话,竟是如同救命稻草一般的死死的抓住了对方的手。
“紫薇,你跟皇阿玛说我不是故意的,我都是为了你啊,我们是结拜姐妹,说好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难我都帮你挡了,受箭伤学规矩还有守孝这些都是我来受了,而福气虽然被我占了一点点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就这样抢夺你的名分过一辈子,现在,现在我把这一切都还给你,你,你跟皇阿玛求求情绕过我好不好?”
“帮你,我为什么要帮你?”
看着殿中众人都因为小燕子乱了阵脚的话而纷纷将目光投向自己,紫薇心里终于有了一丝丝的平衡,可是想着这些人先前的作为心中却仍是一片恨意,想着这些日子以来的伏小作低,想着因为小燕子的行举让夏雨荷白白惹上的闲话,她非但没有搭救对方的意思,反而还想狠狠踩上她一脚,以消心中的怨气,如此,便只见她唇角含着冰冷的笑意幽幽的开了口——
“都是因为你的出现才让我受了这么多的苦,是,你是帮我爬了围场也帮我递进了消息,让皇上记起了我的娘亲,可是你敢说不是因为你五阿哥才几次三番的不愿说出真相?明明特赦令都已经拿到手了却仍是迟迟不开口这是为了什么?他们一个两个的都想着要顾全你保住你,何时想过我的感受?我才是格格,我才是夏雨荷的女儿,都是因为我你才能够得到今时今日的一切,你又可曾有过感恩?”
“我……”
“紫薇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当时不在宫里根本就不知道小燕子的情形,你知不知道她那一箭受得有多么的严重,一不小心就可能丢去性命,她豁出性命为你你怎么能说出这样凉薄的话?天哪,你还是那个温柔善良的紫薇么?”
“我不温柔我不善良?我要是真的狠得下心,前脚刚踏进紫禁城的大门就该将真相全盘托出,若不是因为你们一个个心怀鬼胎将话说得那般冠冕堂皇我至于如此么?小燕子是我的结拜姐妹,你是我的兄长,尔康是我最信任的人,令妃娘娘是我最崇敬的人,可你们大家却都这样对我,我还怎么温柔怎么善良?!”
“紫薇,他们就算了可你怎么能这样看我呢?我一直是站在你这一边的啊,从在宫外到入宫到现在我的心都从来没有变过,即便不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安慰你保护你,可你也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伤我的心啊……”
“是么?”看着说话的人是尔康,紫薇的眼波稍稍一闪,可随即又变成一片嘲讽,“可你除了让我隐忍之外又为我做过什么?以前是我蠢是我傻,一心以为你怜我惜我爱我能够奋不顾身只为我,可是却忘了令妃娘娘是你的亲姨母,当时你额娘就说了是令妃娘娘认下了小燕子转头再认下我肯定会连累到她,你那么聪明又怎么想不到呢?说起来也就是这样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不顾我感受只叫我隐忍吧?”
“紫薇,你这话就说得奇怪了,本宫先前真的不知道你的身份,若不然本宫是绝对不会放任你受半点委屈的,说起来也真是不知道你们这些孩子是怎么想的,这事虽然听起来荒唐,可到底是无心之失,皇上是那样的宽大那样的仁慈,怎么会不明白你们的苦衷呢?如此,你们又何必做下这样的事呢?”
“呵,令妃娘娘,你真的不知道么?”紫薇早就在连串的打击之下失了理智,听到反驳本能的就反击出了声,一双满是阴霾的眼睛直看得魏碧涵都有些发冷,“我虽然没有多么聪明,可是进宫这些日子也不是白过的,小燕子和五阿哥都是局中之人且都挂在你的名下,他们一个个的都视你为亲母,你会一点的不知情?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真的不知情,你会为了我而舍掉他们?”
“我……”
紫薇本不是那么通透的性子,之所以能够一张嘴噎住好几个人,其中有她积压已久的怨气在,更多的却也在永珹的挑拨之说被她记进了心里,而永珹听在耳里急在心里,看着魏碧涵等人皆被说得目瞪口呆,一副全然没有想到紫薇会突然发难的模样儿,只怕战火会突然蔓延到自己身上,就当他踌躇着是不是说上什么将自己洗干净一点省得事后再被追究的时候,门外却是突然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抬头看去,竟是福伦夫妇抖抖索索的走了进来——
“皇上明鉴,奴才等人可真是没有坏心啊,虽然当时就知道了真相,可当真不是故意知情不报,一来顾忌到还珠格格确实受您喜爱是您的开心果,奴才等人着实不忍夺走这份天伦之乐,二来若是真有什么叵测之心,当初为何不干脆将真格格就地解决抹杀掉一切危机,奴才真真不是欺君而是爱君啊,皇上明察啊!”
福伦向来是个不善言辞的,加上事出突然实在让他措手不及便进了殿就只知道跪着磕头请罪,而福伦夫人跟魏碧涵同流合污已久却是个心思转得飞快的,一看眼前的情形就知道不利于自己,只怕抬旗还没抬到就生生误了性命,连忙拿着歪理当起了正理,而开始被噎得回不了嘴的众人仿佛也像是看见了希望一般,纷纷附和了起来——
“福伦夫人说得不错,正是这么个理儿!”首当其冲的便是永琪,“皇阿玛,正如同额娘所说,您从小看着儿臣长大难道还不知道儿臣的秉性么?儿臣怎会故意做下这样的事来伤您的心?归根究底的说起来都是因着一颗拳拳的孺慕之心啊!”
“是啊皇阿玛,我虽然有些贪念可是真的没有坏心眼,也是真真切切拿您当亲生父亲看的,而且也经常想着如若您是我的阿玛就好了,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看着您着实是喜欢我每次来淑芳斋都很是开怀,才舍不得将真相说出来,只怕太过突然让您受不住啊!”
“正是啊皇上,福伦一家都是忠君爱国之辈,臣妾自知有罪可这罪不在欺君只在我们太过爱重您了呀,若不然在刚直到真相的时候便直接说出来了,说起来也是为了维护您的颜面和您的心绪啊!”
“你们……”
弘昼自问是个不着调的,可是看过不要脸的却没看过这样不要脸的,居然可以将欺君大罪生生曲解成这番模样儿,而看着自家兄长那副若有所思仿佛真是被说动了的模样儿,不由得颇为无语,而正当他想要出声掰回局面的时候,门口处却是突然传来一道略带虚弱又饱含着怒火的女声——
“本宫今个儿倒是开了眼见了,诛九族的欺君大罪竟是几句话的功夫就成了爱君之心,是不是还打算让皇上对你们论功行赏才满意?简直是放肆到极点,一个个都其心可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