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 来凤居

相冯恨晚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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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一惊,定睛一看,她手中握着的正是自己随身的印鉴。

    此女竟然识字。

    就算她说她是宫中的奉茶宫女,他也不认为她一定通晓文墨。

    “姑娘……”他欲哄骗她将印鉴还给自己,“这是家父之物,我贪玩带在身上,要是丢了,父亲大人会剥了我的皮!所以还请姑娘高抬贵手……”

    “这是你父亲的东西啊,”长风故作惊讶,抚着印鉴顶部缀着流苏,“那他就职何处?”

    “同平章乃虚衔,并无实权。”少年的笑容谦和,“家父官至侍中……只是小官,小官。”

    他试图蒙混过关。赌得就是区区女子不懂官僚制度。

    “侍中?那不是门下省的长官么?”长风斜睨着他,“位同宰辅,怎能说是‘小官’?”

    少年的笑容凝在脸上,转瞬便又舒展开来:“与三公九卿相比,的确是小官。”

    “阁下过谦了。”长风亦笑着与他客套,眼睛却无时不刻地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冷不丁问道:“可据我所知,巫越官员体系中并无此职——那么,这位侍中大人,究竟在何处做官呢?”

    少年神情一僵,继而眼中温度冷却,盯着长风,一言不发。

    这是一种很有威慑力的眼神。久居上位者,才能运用自如。

    长风想,倘若自己不是两世为人,只怕也要在这样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法净是你们安插的细作吧?”她一针见血,见对方神情如釉面裂开了一条缝般,便知自己猜得不错,“只是我不明白的是,跟细作接头,需要皇子殿下亲临吗?”

    “你……”少年睁大眼睛,像看怪物一样的表情看着她,仿佛要把她的脸上盯出个洞。

    末了还是展颜一笑,向她虚心求教:“你是如何知道的呢。”

    之所以缓和了态度,是因为他知道,眼前之人必死无疑。

    那不妨客气些。就当做是种垂怜。

    “猜的。”长风柔旎一笑,然后将头探到他耳边,轻声道:“天颂国的皇子殿下,要是下次不想让别人识破你的身份,那就不要再用这龙涎香了。”

    少年一震,正欲张口,长风捡起身边的石块,毫不留情地将他敲昏了过去。

    没寻到法净,却意外逮回条大鱼。

    连皇子都亲自出面了,足见长风此前的猜测并非空穴来风。

    他们此次谋划的必是大动作。

    也好。就拿你当个人质。

    虽说天颂的皇子不只一位,但能身兼同平章事的皇子,必然深得琰帝的信任与宠爱。

    只是眼下,如何才能把这人给顺利拖走?

    仅凭自己肯定不行。

    长风想想,又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凑到已经昏厥的少年鼻尖——

    此举当然不是为了唤醒对方,相反是为了让对方昏睡得更久,好为自己争取到更多的运作时间。

    小瓷瓶里装的是安息香。

    寒食去了多久?

    长风一面暗忖着,一面环顾四周。

    结果没等来寒食,却等来了一道青影。

    如同一片暗藏内劲的竹叶,朝她凌厉地袭来。

    长风一惊,只好丢开那白衣少年,飞快地闪向一边。

    才躲过了一劫。

    那人身手极好,行止由心。他先是俯身查看了下少年的伤势,确定并无大碍后,转过身来专心对付长风。

    长风不知该说些什么,又觉得无论说什么都没有用。理智告诉她应该转身就跑,可足下却如生了根一般,半点动弹不得。

    这是一种奇异的感觉。大约那青衣武士身上透来的压迫之感,就是“势”。

    不同于她熟悉的权势和威势,他的底气来源于自身,生杀予夺,在于弹指之间。

    他看着长风,眼中殊无半点温度。

    长风左手不自觉地搭在了右手前臂上,仿佛是在危险面前抱住自己。她直视着对方,没有求饶。

    很少有人在生死面前依然无动于衷。眼前之人年龄不大,但能持有这样的镇静,已属不易。

    不过他并不会因此而放过“他”。

    出于激赏,一向寡言的他慷慨赠予三个字:“受死罢!”

    话音一落,便持剑朝长风刺去。

    长风明知实力悬殊,却不会引颈就戮。她向后仰去,与此同时抬起右臂,从袖中射出暗器。

    青衣武士始料未及,快速收势,抵挡暗器。长风堪堪捡回了一条命,可依然被剑气划破了前襟。所幸的是,没有伤到皮肉。

    射出的三支袖箭,无一伤到对方,只为她争取了一点时间而已。

    然而就是这一点时间,让她等到了寒食。

    在青衣武士再度剑指长风之时,他如旋风一般,及时现身,挡在了她的面前。

    两位高手对峙,肃杀之气笼罩了周遭的一切。

    “还以为你不打算出手了。”青衣武士冷笑。

    这话……何意?

    长风看向寒食。

    然而寒食却不由分说地抽出腰间的软剑,施展开来,如灵蛇吐信攻向对方。

    青衣武士亦不示弱,两人凌空打斗起来。

    一时间风云变色。

    不知交手了多少回合,依旧难分胜负。两人对彼此的实力都有了进一步的认知。

    青衣武士通晓百家武学,剑法出神入化,必是出自武学名门。再过数十年,成为一代武学宗师,也未尝不可能。

    而寒食,招招凌厉,皆是博命之术。虽无章法,但往往也是因此而出奇制胜。

    可是面对功力和造诣远胜于他的青衣武士,却并不取巧。

    “寒食,”长风唤他,指着不远处的白衣少年,吩咐道:“若无法顺利带走他,那便杀了他。”

    这一招声东击西果然有用,青衣武士一听,便不再恋战,立即奔向白衣少年。

    而寒食则立即奔向长风,携起她,足下一点,迅速离开了此地。

    纵马回到城中,已近戌时。

    好在还有一个时辰才宵禁,长风当即立断,选了间离凤凰山最近的客栈落脚。

    客栈名叫“来凤居”。

    名字起得大气磅礴,富贵清雅而不费力。

    “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店小二用标准的开场白询问道。

    “住店。”长风答道。

    岂料店小二为难道,“眼下小店只剩一间地字号的中房了。”他试探着问道,“要不,两位客官挤挤?”

    “房间我们要了。”不等长风开口,寒食便表了态。

    天色已晚,他不愿长风再作奔波。

    寒食看向长风,低低道:“我这就去为风弟办第二件事。”示意她安心住下。

    长风有些动容。

    并非她如何在意男女之防,而是调兵之事的确刻不容缓。

    可是,寒食也随着她奔波了一天……

    “等等。”长风既是对寒食说,也是对掌柜说,“一会儿送两碗馄饨到房间里来。”

    掌柜接过银两,答应得清脆。

    两碗?

    寒食看向长风。

    “吃了东西再去。”她亦低声道,“正好,我还有些事情要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