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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月想着一个月二十天不能见到好友,已是郁闷。回来时从陆家经过,又想十天不能见到陆泽,更是觉得不舒服,她能不能跟皇伯伯说她不去做侍读了?
回到家里,进了院子下人便说陆泽来找大公子了,正在书房。一想正好,便跑去了书房。从花园经过时被蚊子咬了几口手背,痒的不行。将陆泽去年送她的膏药抹上,立刻就不痒了,只留了几处红斑。
慕长青听见朱嬷嬷的声音,笑道:“阿月回来了。”
陆泽抬头看去,果真见到个身影从窗户那边一直小跑到门前,探头一看,目光对上:“阿月。”
“陆哥哥。”阿月笑道,“我还想着明天去找你。”
陆泽知道阿月要进宫侍读,只是不确定她要说的是不是这件,笑问:“找我有事么?”
未语先忧,阿月叹道:“阿月五天后就要进宫给九公主做侍读女官了。”
陆泽说道:“在皇宫要处处小心,要是受了什么欺负,不要忍着,记得同你祖父说。”
每个人都是这么嘱咐的,阿月如临大敌:“皇宫真的那么可怕么?”
陆泽笑笑:“阿月做好侍读本分就好,其他的事一概不听不理。”
慕长青见妹妹担心,说道:“不是说下月才侍读么?五天后进宫先由宫中女官教诲,阿月仔细听女官的话,约摸没有问题,不要太过担忧。”
阿月点点头。
三人说了会话,陆泽也告辞了,和阿月一块出来时,又道:“明日你得空就过来吧,我和你说些事。”
阿月问道:“什么事?好玩吗?”
陆泽淡笑:“宫里的事,还有九公主的喜好厌恶。”
阿月抿嘴笑笑:“陆哥哥一定喜欢九公主,否则怎么会连她这些都知道。”
陆泽动了动唇,昨夜知道阿月要进宫侍读,他托人尽量打听了些九公主的事。这会倒被阿月说自己喜欢她,心情颇微妙:“阿月多想了,只是恰好知道。”
阿月仍是笑吟吟看他,这未免太“恰好”了。
翌日阿月用过早饭,想去找陆泽,就被祖父唤住,说宫里来了个姑姑,先说些宫中礼仪,等进宫后再细说,就怕孩子年纪还小,许多事不懂。
阿月听了一日,好不容易送走那锦姑姑,便说要去陆家。慕宣微微一顿,也答应了。
丁氏见她走了,问道:“这当头不让她多记些,怎么还允她去外头玩。”
慕宣说道:“陆常安如今教习皇太子,可是未来帝师,阿月同他们交情好,进宫后也多个人护着。”
丁氏这才恍然:“还是老爷想的周到。”
阿月进了陆家大宅,自然是先同第一个见的范大问好。范大瞧着她,笑道:“这个时辰恰好该用晚饭了,阿月这回避不了了。”
“我来找陆哥哥,不吃饭。”阿月已经能闻到晚饭飘香了,教习一日,腹中饥饿,忍了忍说道,“我等会再过来。”
估摸着陆家快用完饭,慕家这边也开饭了,阿月生怕陆泽一日都在等她,随意吃了几口就去了隔壁。
程氏方才听范大说阿月来过,便想起她要进宫的事,同陆常安说道:“你在宫里可要瞧好月丫头,别让人欺负她。”
陆常安笑笑:“皇族尚且要给三分薄面慕家,巴结她的一定不会少,哪里有人敢欺负她。除非是那些不懂局势,想在慕将军孙女面前耀武扬威的愚笨之人。”
程氏微微抿嘴,说道:“妾身说的就是那些人。”
陆常安笑道;“得令得令,定会好好护着老七的小媳妇。”
程氏这才展颜,又叹息:“可惜一个月被砍去了十天,有十日不能见阿月了。”
陆常安躺身下来,悠悠道:“愁这个做什么,日后婆媳日日相对,你不要烦才好。”
程氏轻嘘了他一声:“可别让外人听见,要是传到阿月耳边,非得羞的到处躲,再不肯来我们家。”
陆常安应了一声,闭眼深思一事。官宦中聪明伶俐的适龄姑娘并不少,为何偏是挑阿月入宫。而且……除了将军家的姑娘,另一个是宁府姑娘,还有一个……是他的小女儿陆潇潇。
都是朝中的权贵人家,说能只手遮天也不奇怪。他微微拧眉,难道圣上醉翁之意不在酒……毕竟拉拢任何一方势力,都能巩固皇权。说是侍读,怕选的是未来帝后吧。
前皇后一直未生养,后来病逝。封了如今的元皇后,前几位生的都是公主,后来终于诞下八皇子,圣上老来得个正统嫡出,大喜,当即封他为皇太子。如今年十六,确实是到考虑婚事之时。
越想眉头越是拧的紧,要是皇太子瞧上的是阿月,只怕妻子的愿望要落空了。自家女儿他定不会让她做妃嫔,陆家并不稀罕这些,有了这外戚关系,反而更易遭到围杀。
思来想去,那帝后,还是宁家姑娘最为合适。宁家势力比不上陆慕两家,即便在得助力,也是三分地位,若是慕家得力,那这朝中权势便会倾斜,暂且对皇权有利,但日后必定会对大琴国不利。
阿月进了院子里找陆泽,到了荷塘那见船灯悠然映照在水面上,旁边的荷花枝叶光影斑驳,犹似画中。
还没等她上去,里头已先撩起了船帘,陆泽探身说道:“阿月快进来,外头飞虫多。”
阿月爬了上去,陆泽已将竹帘放下,见有几只虫子趁乱飞入,伸手去拍,可总往阿月那边躲,真怕误伤。拿了木盒中放的艾草点燃,熏了小半会,再掀起边角,外头有清风吹来,不一会就见它们从那夺路而逃。
“讨厌的嗡嗡,总喜欢咬我。”阿月将那竹帘边角压好,免得又有蚊虫进来。见他脖子上有个红点,翻了药膏给他,“范叔叔说,陆哥哥一天都没出府。”
“今日无事,外头又酷热,乏于出门。”
阿月这才松了一气,不是因为等自己,而是因为他懒的出去玩。她早上让下人过来报信说宫里来人了,她得晚点过去,谁想一晚晚了那么久。
“阿月,潇潇也和你一样进宫做九公主的侍读,你们可以相互扶持。”
“潇潇也进宫?”阿月笑上眉梢,“原来潇潇是第三个姑娘。”她同陆家孩子玩的好,陆潇潇是陆泽的亲妹妹,平日玩闹程氏总会让他们一块玩,不算非常熟络,但也不会生分。只是陆潇潇的性子和陆泽颇像,在阿月心里她就是个大姐姐,虽然两人同岁来着。
陆泽说道:“虽然你们并不同时侍奉,但是九公主身边的事是互通的,她是每月月底离宫,你是月初进宫,若她侍读的那十天有什么事,会和你说说。”
阿月恍然:“原来陆哥哥是因为潇潇也进宫,所以才去打听九公主的。”她笑道,“陆哥哥也是个好哥哥。”
陆泽笑笑,妹妹要进宫是后头才定下的,并不跟阿月同时。连他也觉意外,为何挑的三家姑娘跟以往都不一样,全是权贵人家,连他们陆家也当选了。
“希望宫里很好玩,不会闷。”这是阿月最期盼的事,千万不要闷,听说要一直侍读到公主十五岁,那可是整整七年呀。要是闷的话,七个时辰对她来说都难熬。
陆泽又和她说了一些宫廷内事,阿月听的很认真。
这进宫侍读跟她进宫赴宴的感觉,完全不同。
六月二十三日,暑气不散,各家大宅的冰窖基本去了大半。
阿月夜里喝了一碗冰酸梅汤才入睡,晨起肚子疼,如厕回来,面色有些苍白。只是耽误不得进宫的时辰,吃过药丸后就上了宫中来接的马车。
慕韶华和方巧巧看女儿如此,颇为担心,叮嘱了几天的话,又搬出来简略说了一回。阿月笑道:“爹爹,娘,阿月会乖乖的,不惹事,你们放心吧。半个月后阿月就回来了。”
进宫还要学几天礼仪,,因阿月是月初开始侍奉,学完后直接就留在宫中,陆潇潇和宁如玉可以先行回去,先头兵担子可比后头两人的重。阿月总是吊儿郎当的,无怪乎亲爹妈担心。
阿月心里倒是平静,一同进宫的小伙伴都是认识的,而且长辈说了只要她乖乖的就好,再有陆泽也说宫里人不会故意刁难人。有这些话,她已然安心。
到了宫门,马车停下,车夫不知和谁说了什么,一会外头便有人道:“请慕姑娘下车。”
阿月探头一看,对这大了自己十三岁的姑娘笑道:“锦姑姑。”
锦绣微微点头:“慕姑娘。”
这几日锦绣都会来慕家教习两个时辰,阿月并不陌生,只是她冷冰冰的性子简直是陆哥哥第二。
锦绣牵着她等了一会,远处又驶来一辆马车。待马车停下,锦绣又过去迎,下来的是陆潇潇。
阿月见了熟人,笑呼:“潇潇姐。”
陆潇潇朝她微点了头,又对锦绣说道:“劳锦姑姑费心了。”
锦绣欠身:“陆姑娘客气了,这是奴婢的本分。”
不多时宁如玉也来了,阿月见了她更是欢喜。锦绣细看她们穿着妆容,并无不妥,果然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家里的下人都给她们收拾齐整了。不似之前她带的宫女,单是着装都要费神。只是她们胆怯,便显得乖巧。这三人中,宁如玉和阿月一点也没有对皇宫的畏惧,丝毫不胆怯,说道:“要进宫了,三位姑娘还请谨言慎行。”
陆潇潇看了看两人,只比自己小几个月,性子却闹腾得很,伸手抵唇,示意她们安静,两人当即静了下来。抬头看向前面宫门,比自己不知高了多少,这才生出一丝奇怪的敬畏来。
从阿月辰时进宫后,方巧巧就提心吊胆的,当初长善和慕宣去边城好歹是有人看着,阿月进宫可就是孤家寡人了。
宋氏和云罗一起来唠嗑,见方巧巧急愁,云罗笑道:“嫂子不必担心,阿月去的又不是龙潭虎穴,这宫里给皇子公主找的侍读,倒没听过受过责罚的,即便是皇子公主做了错事,也有当值太监宫女受了。”
方巧巧笑笑摇头:“虽然知道,但难免担心。”
这做母亲的心思云罗并不太清楚,只是见她如此,心里还生了羡慕。她也多想这样担心自己的孩子一回,可惜此生怕再无可能。
宋氏说道:“阿月这再回家,可就是六品女官了,这可是好事。连带着老太太那也会更得欢心,嫂子还愁什么。”说罢,暗暗撇了撇嘴。若是慕紫进宫侍读,她高兴还来不及,这月俸丰厚不说,还是女官,和公主是玩伴,日后嫁了,夫家也不敢瞧不起,毕竟有公主撑腰。运气好的,进宫里头被皇子看上,可就是王妃了。偏她还装的一脸忧愁,既然舍不得,那当初就别答应,将机会让给她的女儿好了。
方巧巧不知她想的这些,听了云罗的话心里稍稍好受些,笑道:“这一去就是半个月,怪挂念的。”
云罗笑道:“嫂子不嫌弃的话,云罗天天过来陪同,为嫂子解忧。”
方巧巧应了声,暗想相处这么久,云罗的脾气估摸就是如此。若她不是慕立成的妻子,她同她说些知心话也可,可想到正是云罗这样的性子,慕立成一问,她肯定全盘托出,唯有继续对她留着戒心,不能交付朋友真心。这一想,着实为她觉得可惜。
宋氏听云罗这么说,深感自己地位不保,她欢喜云罗同她一起进出,故而少不得,但方巧巧毕竟是嫡出大房的媳妇,她再不喜欢,也要好好抓紧这往上攀的藤条,立刻搭腔:“嫂子只管安心,妹妹我也会每日过来陪伴。”
方巧巧笑笑:“费心了。”
妯娌说了半日的话,才各自回房。这还没喝口茶,下人又报陆夫人来了。方巧巧略觉意外,虽然两家孩子整日玩在一块,但是程氏却极少过来,她也甚少过去。两人脾气相似,她早就觉不适合做朋友。
让下人请她进来,自己也往院子外走去,还在院门口碰见,见面便笑道:“陆夫人。”
程氏笑道:“虽说是邻居,可我不爱出门,难得见你。”
方巧巧说道:“我也一样不喜欢外出,一墙之隔,却好像隔了千山万水。”
两人笑笑,一同往亭子走去。方巧巧让人去凿了冰来,将西瓜也切来:“方才我两个弟妹才走,还想着这午后悠悠,得我一人发愣,没想到陆夫人就过来了。”
程氏轻轻笑道:“我过来,是觉得唯有慕少夫人能懂我心。”
方巧巧已然明白,淡笑:“潇潇可比阿月懂事多了,而且皇宫也没少去,陆夫人不必担心。”
程氏自然不担心女儿会闯祸,她的脾气稳如泰山,旁边敲个锣鼓都不会惊着。她过来只是寻个借口,自己欢喜阿月,阿月进宫不能疼她了,那就过来找她母亲唠嗑。两家母亲交情好,事半功倍。她忽然觉得自己当真为儿子操碎了心,其他孩子她倒没那么疼,陆七自小身体就不好,那时还以为活不成了,一口一口汤水喂,如今身体总算健朗了。对于这最小的儿子,她确实更上心。
“我担心潇潇,也担心阿月。”程氏笑道,“阿月是个好姑娘,我真心欢喜她,将她当做女儿看。”
方巧巧听着这话,不由笑笑。早就听阿月说程姨对她很好,好的不行,现今还当面这么说,当真是有意结亲的。陆泽和长子交好后,她也常见,对他也越发满意,和阿月又两小无猜的,越想越把持不住,要是程氏再提一嘴,她真怕会点头答应。
三人由锦绣领到一座小院,在那已经有其他十几个姑娘,都是公主侍读。年龄不一,最长的已有十四,明年就能出宫了。最小的便是她们三个,再往下算,阿月最小,在十九个姑娘中排最末。众人便喊她十九。
能侍读的姑娘都是出自官家,对官家品阶知道的并不比寻常百姓少,本来见了三个小姑娘进来还想让她们跑跑腿,结果一听身份,都不敢使唤她们,还主动去屋里给她们整理被窝虽然都由宫女收拾妥当了。
一会锦绣领她们三人去见皇后,临出院子,又仔细梳妆了一番。换上了宫里侍读女官的衣裳,这是之前订下名字后,先差宫女去量了尺寸订做的,十分合身。
阿月赴宫宴时见过皇后,印象中端庄大气,颇有威仪。随锦绣到了东宫,三人跪在门口等候。片刻就有人过来领,这才终于进了屋内。还没见着人,只闻得一股茉莉花香,领路人就跪下。顿了片刻,见陆潇潇也随之跪下,阿月这才一同行跪拜礼。
“无需多礼,都进来吧。”
犹如过了重重关卡,阿月终于见到了皇后。
“赐座。”皇后从她们进门之初,视线就一直不曾从她们身上离开过。三位姑娘她都是见过的,陆家姑娘五官承了她母亲,样貌温婉,大家闺秀。宁家姑娘面庞圆润,肤如凝脂,朱唇生的最好看,不笑似笑,很是福气。再看慕家姑娘,一双眼眸水灵活气,语笑嫣然,脸蛋娇小无瑕,就是面色苍白,暗想莫不是身体有病。这细细一想对阿月便不那么上心了。
问了几句话,三人一一答过。一会九公主过来,因午睡刚起,脾气还烦躁着,过来时分外不和善,连她们三人的问安也不理睬,倚了母亲便嘟囔着还要睡。
见公主这样不友善,阿月心里拔凉得很,她最闹心的事竟然出现了。
皇后使唤她们出去,摸着女儿的发思量一番,同旁边的嫔妃说道:“方才你们瞧哪家姑娘长的最好看?”
妃嫔笑道:“三家姑娘都好看,日后定是美人。只是臣妾看那慕家姑娘,似乎身子不大好。”
另一人说道:“姐姐这话可不对,带病的哪有能入宫的,早在门口就停住步子了。瞧着是一时半会的不适,来日方长,慢慢就能看出谁的身子好了。”
皇后一听,也微微点头,这慕家姑娘,还得多多留意。本来圣上属意的,也是慕家人。仍在细想中,宫人来报,八皇子云翼过来请安了。
如今三人还需学习宫中礼仪,因此同住一屋,等几天后,阿月也该挪到另外一间房,独自一居。
夜里三人睡下,阿月睡不着,爬到宁如玉那边。宁如玉也无法入睡,察觉旁边有声,一转身,背上就压了一只手,吓的她差点叫起来。阿月嘘了她一声:“阿玉,是我。”
宁如玉忍不住骂她:“要被你吓死了。”
“潇潇姐好像睡了,不敢点灯。”说罢,就爬了上去。
宁如玉给她挪了个位置,蒙了被子低声说道:“那九公主阿月喜欢么?”
阿月声音更低:“不喜欢,好像很难伺候呀。”
宁如玉同感,哼声:“外祖母还说九公主是好人,脾气很好很好,让我不要担心,结果今日你瞧,竟然都不搭理我们。哼!我也不稀罕。”
阿月闷声:“我稀罕。”她还指望着能和公主做玩伴,这样的话,这七年就不会过的闷了。可事与愿违,不得不叫她郁闷。
宁如玉倒不在意,她进来也不是为了玩的。见阿月心不在焉,悄声说道:“我听说呀,这宫里头最多冤魂,鬼怪都在夜里出来游荡,而我们小姑娘最惹他们喜欢,所以常来缠着我们,因此我想,翻来覆去都不能入睡,定是这个缘故。”
“错啦,宫里的冤魂可是很多的……很多的……”
最后几字她故意抖音,阿月差点吓出泪来:“阿玉,我想回家。”
宁如玉还没扑哧笑出声,忽然传来刺耳的凄厉叫声,吓的两人一骨碌从床上翻了下去。惊的宁如玉心都要跳出来,脸色泛白。
陆潇潇听见动静,拿了蜡烛过来。两人立刻往她旁边凑:“潇潇姐,这里有鬼!方才的叫声你听见没?”
“听见了。”
陆潇潇皱眉,拿灯往门外走。宁如玉和阿月真想拖住她,可这大胆的姑娘根本不停下来,急忙跟了上去,和她一起到了屋外。
意外的屋外竟然没其他房的姑娘出来,三人便去敲了隔壁房。
隔壁住的是进宫两年的姑娘,一听她们问那凄厉声是什么,便笑了笑:“放心吧,不是鬼就对了。想必又是哪个妃子疯了,亦或是哪个宫女疯了,总之祸不及我们,等你们住久了,也会习以为常。”
阿月听后心绪分外复杂,和宁如玉对视一眼,又回了屋里。见陆潇潇脸色也不大好,拉了她一块睡。这回她没多说什么。
三人躺一块,默了好一会宁如玉才说道:“原来宫里的女人这么惨,难怪外头传冤魂多。”
阿月又抖了抖,紧挨着她:“我们还要待七年呢。”
陆潇潇默了良久,缓声:“刚才那姑娘笑了。”
阿月忽然有些明白她要说什么:“潇潇姐是想说……等我们住上两年,也会那样漠视他人性命?不将这里的人命当命?”
宁如玉只觉心底寒凉:“笑着说他人生死,当真会变成那样?”
陆潇潇并不答话,一会说道:“睡吧。”
三人心思沉沉,愈发不喜欢这皇宫。
七月初一,陆潇潇和宁如玉出宫回来。
程氏问了女儿大概,知她能应对心安一半,又问起阿月,陆潇潇迟疑片刻,说道:“阿月和阿玉很是不安,那皇宫……女儿也不喜欢。”
连素来镇定自若的女儿都不乐意待在那,可想而知另外那两个性子开朗的姑娘更会不喜欢。程氏刚放下一半的心又提了起来,又想该怎么过去同方巧巧说。
陆泽也在一旁,听了这话,微微皱眉。皇宫不是随意可以进去,就算进了女眷也不容易见到,唯有等阿月初十回来,惟愿安好。
翌日去了学堂,同为吾家有妹做侍读的宁谦齐见了他,说道:“阿玉昨晚回来说她在宫里夜夜噩梦,三人同眠尚且如此,不知阿月一人独居会不会哭鼻子。”
语气里不甚担忧,陆泽也默了默,正要说点什么,见慕长青过来,两人默契不语,比起他们来,那做亲哥哥的才是最担心的吧。
慕长青正是过来询问两人的,宁谦齐笑道:“阿玉回来就睡下了,我还没来得及和她好好说话。”
陆泽也点点头:“同。”
慕长青性子耿直,并不多疑,笑笑:“可真教人等急了。”
宁谦齐笑道:“阿月可是天不怕地不怕自诩慕大神童的姑娘,肯定能应付自如。”
慕长青蓦地笑道:“就是她什么都不怕的脾气才让人担心。”
两人说笑着,陆泽又想可否能让父亲见见阿月。但宫中男女有别更是森严,这贸然要见,只怕不易。放堂回去和父亲一说,果真是不肯也不能的,除非是偶然碰见了。但皇宫之大,想“偶然”也难。
等他拧眉走了,陆常安说道:“老七对阿月上心了。”
程氏半喜半忧:“确实是。”
陆潇潇和宁如玉出宫后,阿月确实一晚没法睡。想去其他房里跟那些姐姐睡,问了锦姑姑说不行,夜里蒙着被子又热,掀开被子又总觉有鬼怪趴在一旁。折腾了一晚,根本没睡好。
卯时就有宫女过来给她梳洗,待会就要正式去侍读了。锦绣一会也拿了吃的过来,见她脸色不好,便抹了些脂粉。这才领她去九公主住处。
阿月随她过去时,已经在发愁今晚要怎么办,宫里不许入夜后屋里有明火,点蜡烛睡是不可能的。正愁着,锦绣停步,低声“到了”。
宫女进里头禀报,等了好一会九公主才出来,见了阿月便问道:“慕月?”
阿月欠身:“慕月见过公主。”
九公主这才仔细瞅她:“看着不是个木头脑袋,长的也不难看。”
这话分不出好坏,阿月只想睡觉,脑门上飘过无数个困困困。
阿月虽然是小懒人,但认真做起事来,却连大人也比不过。一日下来没有挨骂,自己也觉轻松。她现今最怕的倒是回屋睡觉的事。
用过晚膳,看着天色渐沉,夕阳将落。阿月差点想学夸父逐日,将它追回来。心里再不想,它也终于是被夜幕挤退,天穹晦暗,唯有院子里的宫灯在亮着,却不能照亮她的卧室。
起身满怀悲切的要回去,忽然见着一点光亮从眼前闪过。她眨眨眼,往那看去,只见是一只夜照,正慢悠悠的飞着。阿月忽然想起去年夏夜,他们一行人去陆家赴宴,众人一起出来捉夜照。她和阿玉先去小船那待着等哥哥们,看着船篷内的萤火就睡着了。
那好友在身边、静等哥哥们回来的心安感瞬间涌上心头。阿月立刻跑了过去,双手一合,将它捉回屋里。因手不敢松开,便用牙将那系着蚊帐的绳子咬开,确认没有地方可逃,才张开手掌,萤火扑腾,所到之处都照出一点幽幽绿光。
阿月躺下身,看它起起落落,不多久就睡了过去,一夜安然。
离阿月出宫的日子还有三天,慕韶华和方巧巧这几天倒是镇定了,阿月要是不懂事,闯了祸也不至于等到现在,可见阿月应对的还好。
阿月出宫,就得宁如玉替上了。因阿月不在家,慕长善不好到陆泽那去同宁如玉碰面,几日不见也想见见,否则就得上十天。试着去了两人之前约好的地方,一处临水茶肆。谁想到了那,竟真看见了她。跑上前去唤声,宁如玉回头一看,说道:“我还以为你到我进宫前都不来了。”
慕长善感慨道:“来的早不如来的巧,你看我昨天来明天来都不会碰见你。”
宁如玉见他洋洋得意,忍不住说道:“我这几天都在这,才不巧。”
慕长善诧异:“真的?”
宁如玉见他略急,摇头:“当然是骗你的。”
两人偶尔碰面无妨,只是说太久的话也不可。旁边的下人都在看着,要是说的久了,等会就回去告诉长辈,又得挨长篇大论的轰炸。
慕长善说道:“程姨来了我们家,潇潇说你们两个胆小鬼经常吓的缩成一团。你呀,记得带多几个平安符,要么就带把匕首辟邪。”
“宫里可不许带匕首。”宁如玉见他关心自己,很是开心。
慕长善犹豫了大半天,等下人时而提醒该回去了,这才要各自回去。走了几步又回来,将个香囊塞给她:“里头装了玉兰,你要是怕就放在枕边吧。据说有熟悉的气味相伴,也会安心些。”
宁如玉大为感动,将它收好。有它相伴,一定能夜夜无噩梦。
那香囊是方巧巧做的,做了三个,准备给三个孩子。慕长善听闻有一个是给宁如玉的,便拿了去给她。方巧巧午睡起来发现不见了一个,问起乔嬷嬷,说是慕长善拿去了。这会见他回来,两手空空,也不见了香囊,知道他跟宁如玉见过面了。多瞅了他几眼,就见他面红耳赤,慌忙逃走。
她摇头笑笑,果真是距离产生美。平日老是腻在一起,还觉得讨厌。可这别离几日,又不能光明正大常见,倒是心疼起人家小姑娘来了。这两个小的桃花已开,方巧巧再看长子,还是像他那书生老爹,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模样。
七月初十,阿月终于迎来出宫的一天。快到时辰,九公主问道:“你下个月才进宫吗?”
阿月点点头,九公主不满道:“为什么要那么久,该让你每天都在宫里的。”
阿月大骇,又不敢说个不字,锦姑姑说过不能对皇族中人说不字,不然脑袋会滚到地上。她只好憋着,脸都憋的青白了。
九公主只是自个嘀咕,没有留意。这事也不是她能做主的,时辰一到,锦绣就来领阿月出宫。
从景逸宫收拾东西出来,阿月只觉神清气爽。皇宫并不像她想的那样可怕,但还是家里好。
从大道出了宫门,阿月见着有马车停在那,却不是自家的,正想就算走也要走回去,却见那车夫唤她。步子一顿,又见里头出来个人,顿时笑笑:“陆伯伯。”
陆常安笑道:“正好陆伯伯也是这个时辰离宫,早上已经和你爹娘说了将你一块捎回去,快上车吧。”
阿月大喜,拿着自己的小包袱蹦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