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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德瑜算得上是个满标准的大户人家子弟,虽然和含光十分要好,但对自己家的身世底蕴却是一般都不多提,含光只是从她的只言片语中推测出来,刘家除了刘德瑜父亲一个副省长以外,应该还是有人从商的,家境肯定是颇为殷实。
这也从他们家的住所得到了证实,按说,刘德瑜父亲年纪不大,应该是有望在往上几步的,他就任副省长好像也就是四年多的时间,随时都可能调走,没必要在住所上多费心思,一般的公寓房可能也就够住了,但刘家却是在桂家将军府边上不远处买了一处不小的院子,虽然门面看不出来,但含光走过来的时候是估算了一下的——起码两进,可能三进也是有的,如果还带跨院,那就能住更多人了。
刘家现在好像就三口人在西安府吧,这么大的院子大部分时间都是空着的吗?含光有点费解,她按响门铃,片晌后,门边的荧幕就亮了起来,有人声问道,“请问是哪位找?”
含光报出了身份和来意,没有多久门就打开了,一位中年女管家很和气地把她招待进了院子,一路领着往刘德瑜的住处过去了。“难为您想着,还上门来看,我们家姑娘得您做伴,病都能好得快些。”
话当然是好话,但听起来古意盎然,倒像是她那个时候的口齿,含光什么眼力?看了几眼大概就确定了:这应该是俗说的家生子儿,虽然是没有人身买卖关系了,但可能代代都是做刘家佣工的,受的就是纯正的奴婢教育。
这样看来,刘家底蕴也不浅啊,起码在奴隶制还存在的时候,就有实力蓄养家奴了。含光在心底倒是微微地吃了一惊,对刘太太的野望又重做了估量——指不定,人家给刘德瑜规划的人生道路,也不全是痴心妄想呢?
从进门的小院出去,就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了,往外才是外墙,这在含光那时候都是很常见的设计,用于防盗防火都是很不错的,女管家带着含光,一边走一边拉家常,态度不卑不亢,口气和蔼可亲,可在不知不觉间,却是把含光的身份来历都套了一套。
和于思平斗心眼子,含光实在是力有未逮,可和个女仆妇的话,她起码还能周旋一番的。——不过,她来历清白没什么不能说的,女管家要问她也就随口答了。只是心中不免有些诧异,她和刘德瑜几乎算是最好的女同学了,难道刘德瑜在家都不说起她的?按说这种密友即使没有登门,家里的仆妇应该也是听说过她的名字的。可不论是刚才还是现在,女管家好像都把她当成了一个很普通的同学来招待。
虽然只是匆匆经过各院子,但含光扫一眼还是能看懂里头的布置的,刘家这院子其实也就是三进半,没有东西跨院,规模还不是太大。第一进就是刚才进门的车马院子了,现在是门房,可能还有通向一个小车库。第二个院子是正院,没说的,肯定是女主人住的了,男主人现在应该也是住在一处,不会有自己的住处,估摸着这个院子还有个小书房什么的。
第三个院子上了锁,含光不知道是做什么的,第四个院子里住的就是刘德瑜了,女管家把她送到门口,自己也没进去,说声去倒茶,这就告辞了。
含光也是很久都没来大户人家小姐的闺房了,在留王府的时候,她一直都在客院住着,和李年一起——毕竟不是正经王府,留王世子自己孩子多,不会给妹妹专门预备一个院子,李年自己也有房子,过来偶尔住那就都是住客院的。至于李年自己的屋子,那是现代化的公寓房。现在走到刘德瑜的院子里,心里一开始还带了点期待呢,可进去一看,也是大失所望——庭院里是放了一些花草,隔着窗子也能看到屋子里的摆设,不过,那平淡无奇的装修和布置,感觉还不如李年自己收拾的公寓房呢。
毕竟是暂住吧……含光也没多想,见刘德瑜已经隔着窗子对她招手,便推门欲入——刘德瑜把自己的屋门倒是关得挺严实的,这和两百多年前风行的习惯不大符合。
推了推,门锁了。含光有点无语,只好改敲门,没过多久,刘德瑜就吐着舌头过来开门了。“我都给忘了这一茬了!”
“门锁这么严实干嘛啊。”含光说,“这里难道还进贼吗?”
刘德瑜本来笑嘻嘻的,根本都看不出病容,现在被含光一说,脸色略暗,让她进来了,又啪唧把门给反锁上。“不让我离家出走,我就宅着呗……反正我不想和她说话。”
这个她再不会有别人的,含光一听就明白了:那天的事,定然是让刘太太气得不轻。
“这……她骂你了?”
“骂啊,翻天覆地的骂,骂得不知道多难听呢。”刘德瑜耸了耸肩膀,不知不觉又摸了摸脸,“还打,要不是我跑得快,还不知道挨几下呢。口口声声要给我办转学……我说她敢转我就自杀,刀都搁手上了被我爹劝下来。结果就这样,她要带我去转学去北京,我不去。——她没有私自去学校办手续吧!”
她的口吻一下严肃了起来,好像下一刻就会去拿刀一般,含光忙摇了摇头,“没有、没有……学校那边好像是说的你病了……”
“嗯,我让王阿姨给我打电话请的病假。”刘德瑜这才略略放松。“王阿姨是奶奶的陪嫁家生子,向着我……要不是有她在,我早都被带去北京了。刚才也是她带你进来的吧?换了别人应门,你可能根本进不来。”
“啊。”含光这才明白过来,“她和你那么好,怎么不认识我似的呢?”
“奶奶才把她打发过来半年多。”刘德瑜说,“就是不放心我,才让她来的呗。”
原来现代还有这种婆媳斗法的,含光也觉得自己是又开了一回眼界,她笑道,“那你现在还挺爽的啊,送饭什么的怎么办啊?”
“有窗户呀。”刘德瑜说,“屋里有卫生间,我有手机,除了不能上学以外挺自在的。你给我送卷子来我就更不要出去了,自己在家做做卷子不好吗?”
别人家的家庭纠纷,自己贸然开口是不大好,不过含光还是忍不住道,“现在功课这么紧,也不能老休病假啊,你要不要还是和你娘说说——”
“说个屁啊!”刘德瑜脸一翻,直接爆粗了,“她来找我还好,我去找她,除了骂就没有别的。我就不懂,不就是和桂思阳一道出去玩吗,我又没怎么地他,他也没怎么我啊,你还在边上呢……她说得好像我要和他私奔一样,这都什么年代了,真是神经病!”
含光那个无语啊,汗了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劝的,刘德瑜倒是越抱怨越起劲,“还说什么万幸没伤到脸,不然别说睿王,以后谁要我——我当时就说,要伤我脸也容易啊!我自己划一下不就行了?”
她的描述,也很生动地还原了当时那剑拔弩张的景象,含光想一下也为刘太太头疼——刘德瑜这是生在现代,要是生在古代,估计刘太太都能派人把她锁在屋子里三年五载的,慢慢教她规矩。
现在,现在谁理你,真惹急了,人家一个电话就找老太太告状,都不说送信的,送信还有时效,还能拦截,还要专人去送呢。现在有邮局有手机,拦都拦不住,一眨眼老太太这边就开始干涉了……这孩子又叛逆,又亲奶奶,和亲妈的关系怎么可能会好。
当然,这不是说她就理解刘太太的安排了,不过,就像是她亲妈亲手把她嫁进那么个复杂得要死,她根本都玩不转的家庭一样,家长很多时候强你,未必是恨你,多数还是一厢情愿在对你好。含光还是想劝劝和,不过见刘德瑜的表情,又不知如何开口,便拉开话题,闲扯道,“你这屋子够大的啊……”
安抚了几句,总算是把刘姑娘的情绪给平定下来了,含光遂问,“是了,说起来,你怎么住这最后一重院子啊,这在以前不都是给下人住的那种吗……你们家前一重院子怎么空着?”
这一问不好,刘德瑜的嘴又歪了,她似笑非笑地,“那不是给我哥留的吗,虽说他出去念书了,可不还是家里的爷们?哪怕他原来也在老家念的高中,家里还是要给留个好院子空着,就等他假期过来住……我这个女儿算什么,能有个住处都不错了,我姐从南京来看爹娘,还得和我睡一张床!”
……这……
重男轻女到如此地步,含光也着实无语了,她擦擦汗,“也就一年多,考上大学就好了嘛……对了,你看看卷子,有什么不懂的我给你讲讲……”
刘德瑜也收拾了一下情绪,“嗯——今晚你就在这里吃饭吧,陪我也说两句话。好几天没见人,我也觉得闷得慌……我让王阿姨给我送两人份的饭来。”
说着就去寻找自己的手机,“咦,我手机呢,放哪里了?”
她这边走到里间去了,含光可还坐在窗边呢,她听见外头有脚步声,才想着招呼刘德瑜来直接吩咐王阿姨——王阿姨刚才不是说去端茶了嘛。
可没想到,一前一后走进院子的,却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刘太太——
还有一个和刘德瑜长相略有相似,却又比她英伟阳刚许多的英俊青年。
而这两个人呢,也都不是瞎子,一走进院子,当然也就看见了坐在窗边呆若木鸡的李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