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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寻越想,眉头不禁皱得越紧,道:“如今群众朝会的事情,还只有西南道的百姓知道,就这,也已是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属下实在无法想象,这件事若是传出了西南道,?甚至传到韩圻年或齐王之流的耳里,他们会怎么想。
这个群众朝会,咱们不能出任何差错,任何一点差错,都会成为我们的敌人对我们发起攻击的致命点!”
时颜看薛寻越说越激动,瞥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一扬道:“如今群众朝会已是决定要开了,?薛刺史再担心也没用了,倒不如回去再琢磨琢磨你那篇文章要怎么修改呢。”
薛寻一愣,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摸了摸鼻子道:“夫人,那篇文章还要改?”
他们所说的那篇文章,夫人说是要在群众朝会最开始的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念的。
内容主要就是说明他们为什么要开这个群众朝会,以及当初他们为什么要定下这样的土地条例。
当然,这篇文章不可能真的中规中矩地阐述上述的事情,用夫人的话来说,这篇文章是用来收买人心的,要让所有听到了这篇文章的人都觉得,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百姓,为了百姓将来能过上更好的生活,为了达到这样的目的,不管他们在这期间遇到任何阻力,都绝对不会轻言放弃。
夫人让他写这篇文章时,?还说,这篇文章相当于先锋部队,他们是否能拉到足够多的票,就看这篇文章了。
虽然夫人的用词有些陌生,但不妨碍他理解意思,这篇文章,是要让参加朝会的人首先给他们留下一个好印象,这样后期投票的时候,他们才有可能朝着他们希望的方向去投!
他可是当初名动天下的少年状元,按理来说,写文章对于他来说就是信手拈来的事情。
然而,夫人对这篇文章十分看重,看重得甚至有些病态,这几天来,他已是修改了这篇文章十余次,却还是没达到夫人的要求。
他的文章可是被大兴几乎所有大儒都夸赞过的!他每写出一篇新的文章,大兴的士子便都争相传诵!这般被人一再要求修改的情况,从来没有过!
他都要怀疑,是不是他写文章的水平下降了!
时颜垂眸,?继续看着自己手上的卷轴,淡淡道:“当然要继续修改。
你那篇文章大气磅礴,动人心扉,确实是一篇好文章,但你可不要忘了,到时候参加朝会的人里,有一半都是普通百姓,别说理解文章了,他们可能连字都没学过几个。
你那篇文章写得如此高深,你是想让他们听天书去?”
薛寻:“……”
这个道理他也不是不明白,可是他肚子里的墨水就是这么多啊!他已是尽力把自己的文章写得大白话一些了,夫人还是不满意!
所以,反而怪他文采太好,肚子里墨水太多?
薛寻磨了磨牙,突然一脸严肃道:“方才属下过来的时候,遇到了张抑张将军,一会儿属下就把文章拿去读给张将军听,让张将军提些意见。”
张抑?恒景手下那个大字不识一个经常装模作样地学人家用成语却每每都用错的那个大老粗?
时颜挑了挑眉,笑道:“这个法子不错,可是薛刺史可别忘了,参加朝会的人,一半是普通百姓,一半是各州在学术上有一定声望的人,若是你完全用大白话,那些人可就不依了,会觉得咱们没文化。”
薛寻:“……”
时颜下结论道:“所以这篇文章要做到的是,不能太难懂,但又要让人感觉到你深厚的学识和让人惊艳的文采,表达的内容要直白,可是又要让人感觉到其中蕴含的深层含义,引人深思。”
薛寻:“……”
他突然觉得,还不如直接给他来上一刀。
这都是什么可怕的要求!
时颜好笑地看着薛寻一脸绝望的表情,提出了最后一点意见,“还有,我知晓你们文人惯常喜欢引经据典,但是,这篇文章的作用主要在于,要向参加朝会的人说清楚我们为什么要坚持用这样的土地条例。
比起引经据典,我觉得,拿我们的土地条例以及实行情况,和历朝历代的土地条例做个对比,这样,参加朝会的人才能更深入地思考我们这个土地条例到底是否适合西南道如今的情况。
我看你文章里也是有提到这一点的,但篇幅占据不大,且写得不详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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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时颜笑眯眯地看向薛寻,“我的意见就是这几点了,薛刺史,劳烦你了。”
薛寻:“……“
他还能说什么?也只能皮笑肉不笑地说一句“这是属下该做的”。
这一刻,薛寻深切地明白了什么叫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送走了垂头丧气的薛寻,时颜又开始埋头工作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舒展了一下因为长期伏案劳作几乎快要僵化的四肢。
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响起,时颜抬头一看,看到走了进来的恒景时,不禁眼眸微弯,道:“回来了?”
她这时候才发现,外头的天空已是呈现一片橘黄色。
太阳要下山了。
一天又要即将结束。
“嗯。”恒景眼神微柔,走到了女子身旁,双手搭上她的肩膀,轻轻替她揉按着,看了看她面前写满了字的卷轴,他眉头微蹙,嗓音有些沉,“又伏案做了一天的事情?中午饭可有正常吃?”
她前几天忙工作,忙到中午饭都忘了吃,这男人知道后,每天临出门前都必定会交代她好好吃饭,光交代她还不行,还要让喜儿和江在一起监督她。
喜儿和江在一听,仿佛得了什么圣旨一般,腰杆立刻直了,一到饭点,不管她想不想吃,都必定会把她手上的东西都收走了,盯着她把饭吃完。
因此,时颜听到恒景的话,眼角下意识地抽了抽,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你安排了这么多眼线在我身边,我敢不吃吗?”
恒景看到她这模样,忍不住轻笑一声,道:“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交给底下的人处理。”
他自是不舍得看到她这般劳累。
“不行,这些事我不亲自做,我不放心。”时颜抬眸瞥了他一眼,突然道:“恒景,你便不担心,若是这回群众朝会的投票结果不是我们想要的,要怎么办才好?”
自从定下开群众朝会后,身边的人多少都透露出了这方面的担忧。
便连薛寻,也因此产生了不安。
唯有恒景,由始至终没有说过这件事,就仿佛,他从没想过投票结果会与他们的期望背道而驰。
恒景看着她,淡淡笑着道:“你不是说,你不会输吗?而且……”
他突然附身,在她耳边低低道:“便是真的发生了最糟糕的情况,也不过是被骂罢了,到时候,我总归与是与你一同挨骂的。”
时颜微微挑眉,忍不住好笑地嗔了他一眼。
说这种事都能说出情话来,这男人的道行是越来越深了。
“放心吧,”时颜抬了抬下巴,看着他道:“我不会让自己被骂,也不舍得你跟我一同挨骂。”
转眼,就到了要开群众朝会那一天。
时颜那一天,天没亮就起了床,起这么早倒不是因为要准备群众朝会的事,早在昨天,该准备的事情都已经准备好了,还没准备好的,也来不及了。
她起这么早,只是为了有时间让自己清理掉脑子中所有杂绪,迎接这场重要的战役。
天蒙蒙亮的时候,时颜坐到了梳妆镜前,让喜儿替她梳妆。
就在她差不多整理好自己的时候,江在低沉微紧、带着浓浓不安的声音,突然在房间外响起,“夫人,属下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