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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像是真的在第五纪活了几个月一样。”
许渚正襟危坐，双手放在腿上，磕磕巴巴地讲完了在遗迹之中的见闻，当然他竭力隐瞒下了柯子墨神秘的超凡力量。
一位身穿布衣的老人端坐在许渚对面的木椅上，锐利的眼神仿佛要掏空后者的灵魂，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听完了许渚的汇报。
许渚大气都不敢喘，搜刮着平日里学过的一切礼仪知识，勉强保持着镇定。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挺过了龙脉针对记忆的审查之后，在家里等待自己的不仅有可口的饭菜，还有那位将近十年未曾谋面的太爷爷。
太爷爷仍旧与许渚幼年时的印象如出一辙，身体虽然如同生了锈的齿轮，举手投足间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严。
听说太爷爷年轻的时候见识过真正的战场……许渚的意识在高压之下逐渐跑偏。
许木生敲了敲椅子的扶手，瞬间将许渚的注意拉了回来，他咳嗽了两声，仿佛胸腔里塞着一个破旧的风箱：“咳——咳！小水，这些事你和别人说过吗？”
“没有！”许渚立刻挺直了腰背回答道，“我听新闻说了遗迹里的人都没有那段时间的记忆，就想先瞒着等回来和家里人商量商量。”
其实他本来的计划是要把这段故事彻底带进坟墓，除了柯子墨谁也不说，然而一回到家便迎来了太爷爷亲切的“关怀”——二爷爷接他回家之后直接把他带到了餐厅，偌大的餐桌上摆满了香气扑鼻的菜肴，桌旁却只坐着一个老人。
老人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许渚提不起任何反抗的心思：“小水，跟我说说你在遗迹里都看见了什么。”
许渚明白谎言在此时毫无益处，太爷爷不会伤害他，一味地装作不知情只会让干扰了对方的判断，于是拿出了预先准备的一个几近真相的版本作为回答。
在这个版本中，许渚将大部分九死一生的情境都归结于机缘巧合和运气，完全剔除了柯子墨在其中的位置。
很幸运，他好像真的瞒过了太爷爷的眼睛。
许木生咳嗽了很久才继续说道：“你说，遇到了步家的闺女？”
许渚连忙点头，补充道：“她救了我好多次，人挺好的。”
许木生的表情略微舒展，他沉吟片刻，抬起头与许渚对视。
霎时间，许渚的脑海中炸起一道惊雷，世界在一声巨响之后陷入了死寂，他的意识也变得模模糊糊，但在外人看来他仍然清醒。
许木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缓步来到许渚面前，抬手点在他的眉心。
赤金色的雄劲纹路随之显现，在许木生颤动的手指勾勒下愈发凝实复杂。
许木生口中呢喃低语，房间中的灵气被驱散一空，磅礴的异类能量转瞬将许渚包裹，形成了一颗淡红色的“茧”。
他缓缓自半空中抽出一把赤色长剑，喷出一口鲜血涂抹其上，深吸一口气，以与外表完全不符的速度与力量割开了茧的外壳。
黑烟氤氲，狂涌而出。
未能成型的杂糅灵魂发出了尖锐的啸叫，纯粹由恶念聚合而成的灵体将愤怒指向了许木生。
黑烟睁开了密密麻麻的眼球，颜色各异的眼眸死盯着那具衰老的身躯。
许木生反手割开腕部，任由淋漓鲜血洒向半空，含在嗓中的音节随长剑刺出。
近似古语的奇异音节引导着烈火般的能量附着在锋利的剑刃上，如同正午炽阳将污秽的寄生灵体净化灭杀。
“诛邪！”
昂贵的毛毯因高温而卷曲，精心保养的桌椅蒙上了一层焦黑。
许木生一点也不心疼，他挽了一个剑花，振落剑身上的余血后将其收入独立的空间。
随后他走到完好无损的“茧”旁边，破开外壁将许渚抱了出来，轻柔地把他平放在了沙发上。
许木生重新在曾孙的额头与两肩绘制了新的符文，然后起身离开了狼藉的餐厅。
守在门外的许佑邦听着屋内传来的数声巨响忍住了带着从龙脉借来的行动小队冲进去的冲动，直到许木生推门走了出来他才松了一口气。
许佑邦先是粗略检查了一遍父亲的身体，确认并无大碍后询问道：“小水怎么了？”
提出和许渚单独会面的人正是许木生，许佑邦只是遵循父亲的命令安排了许渚的行程，而能让数年未归的父亲如此大动干戈，除了因为许渚是家里的独苗之外，必然还有其他的原因。
“没啥事，小感冒，让他多睡会。”许木生扫了一眼在走廊列队的龙脉成员，若无其事地说道，“下午我就回去了。”
在场的行动组藏在面罩下的表情均发生了一些变化，他们都听到了不久前的异响，奈何睁眼说瞎话的是龙脉的“守墓人”，即使他不再执行外出任务也仍持有独立编号，就算继续追问他也有权选择沉默，理论上来说只有行动组组长能让“守墓人”开口。
而和许家关系不错的小队队长则知道这位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老人当年是老组长的战友，还担任过钟组长一段时间的老师，既然他都说了没有事，那么就算汇报上去也不会采取更多的行动——信任是龙脉的重要守则。
至于许佑邦则想得更简单一点，他依然清晰地记得小时候挨过的几顿揍都是因为自己不听话，虽然在外人面前他是木时集团的实际控制人之一，但是以父亲的脾气可不会给自己留面子。
父亲从小到大都把秘密藏在心底，除了他发现异能的那天之外从未主动透露过任何有关超凡世界的东西，正如同他在龙脉里的称号一样，他数年如一日地守着那片灰白的墓园，守着许家悠久的传承，直至某一天他也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恍惚间，许木生的背影消失在了拐角。
许佑邦犹豫着是否要追上去，父亲与外界的割裂与日俱增，那个在夕阳下背着自己和哥哥沿着河岸尽情奔跑的父亲似乎早已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