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兑为泽,唯杀无名(7)

风烛残老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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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鬼封残,羡王九祀,春四月,合杀攸国大妃……羡王十祀,春四月,独杀黎国帝神教巫祝巫行云,丁上。春五月,独杀虞国卿士有虞充,戊上。春六月,独杀芮国旅亚芮蒙,丁上。春六月,独杀倗国逃奴壬狗十人众,己上……”

    “未羊,你在干嘛?”

    横满老弱妇孺尸身的庭院中,血杀低着头,冷眼盯着瘫坐在地上的一个十岁男童。只见他下裤湿了一片,哆哆嗦嗦,满是鲜血的手,指了指地上横躺的四五岁女娃,“我杀......杀了!求......求你......放过我啊!”女娃胸口插着匕首,惊恐的双眼残留着泪痕。

    血刀划起,男童的头颅飞落,咕噜噜滚到了未羊的身边。

    她坐靠着粗大的庭柱,背对着奢华的殿室,左右腿搭着,阳光照洒,却洗不净她浑身的血污,唯独无发的头顶光洁无染。

    她抓起人头,深深吸了口血腥气味,看了看男童疑惑不甘而充满恐惧的眼瞳,翘了翘嘴。

    “你可真是恶趣!”说着随手将之丢了出去。

    “我在问你干嘛?”

    “你说四鬼封残?我在背他的刺杀记册啊。我就想知道他到底哪里特别,七年前你带他来见我,你知道我在他眼中看到了甚么,一只羊,一只满眼仇恨的羊,你想把他变成狼?还不如刚刚被你的这个,他刚才就已经是只狼了......我说是不是四鬼让你想起了你曾经也是头羊,羊神的信羊。”

    “不要再提羊神!”

    “是啊,抛弃信众的神,还是神吗,如今我们才是自己的神,杀神……”

    “别废话了,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杀完尽快离开,九国可不是吃素的。”

    咳咳~忽见宽阔的庭院高墙,几道身影翻跃了进来。其中一人,正是故意咳了两声的戎胥牟。在刚刚未羊的口中,道着他数月来的战绩,灭过卑贱逃奴的山寨,屠过权贵将卿的满门,已是满手鲜血,却也麻木如常。只是跟血杀学的三招《血刀诀》,却没有让他领悟其中的恨意。

    他甩了甩刀尖上滴的血,整条右臂传来了前所未有的力道。

    铜骨初成!

    这就是他在八个月前,兑换奖赏后,历经三个月的修炼,在全身骨头中炼出了一处铜骨,从甲肉巅峰晋境到铜骨初成。

    这才是巫武修炼的第一道难关。

    甲肉巅峰是暗劲初生,暗劲能将一身甲肉之力聚集一处,最少达到一鼎之力。也正是到了甲肉巅峰,无论修炼还是打斗,一旦使用暗劲,便会不断反震筋骨。但人的骨头往往不够坚硬,受不住如此大力,不但可能骨断筋折,甚至损伤腑脏。轻则内伤积聚,重则损耗性命。所以停留甲肉巅峰越短,日后越有可能突破到化炼腑脏的罡身境,也才越能活得久一些。

    人骨在天生万物中并不算坚硬,比起许多走兽飞禽,甚至爬虫,都大大不如,故而巫武的修炼尤其是铜骨境,更是要用万物的骨血配合修炼,补强自身。

    各族巫武,各有秘法,讲究不同的兽骨兽血及药草,千奇百怪。

    但无论什么秘法,都有两种铜骨修炼方式。一种是锻骨之法,经年累月以暗劲内锻;另一种是断骨之法,断碎骨头,让它重新生长。

    戎胥牟在你申越刺杀中碎了右肩,断了右臂多处,便毅然决定使用断骨之法。

    他更将整条右臂或内震或外力击碎,辅以戎胥秘法中的几种外物补强,其中有某种稀罕甲虫的外壳,某种深海蜗的外壳,还有丹顶鹤之骨等等不一而足,通过兽血与药草的调和煮沸,被他以炼骨桩法浸泡吸收,进而逐渐在体内激发,与重新生长的肩骨、臂骨、掌骨相融而生。

    他能在短短三四个月便将右臂的骨硬增长四五倍,断骨之法与戎胥秘法皆功不可没,但他异于常人的体魄恢复之速才是最关键的。

    仲牟其实还有一点强于寻常铜骨,便是性命之修。要知道铜骨巅峰之前,大多武者无法领悟化劲,不能保护腑脏,越多越强的打斗,反震之力对腑脏的伤害也越大,对性命的损害也越大,往往常年征战的铜骨,少有耄耋长寿的。但他却有《自然经》的《长生卷》来配合修炼,补养腑脏的暗伤。

    他甚至想就那样一口气炼下去,炼到大成,除了头颅,全身皆为铜骨,但一来兑换的兽骨兽血与药草远远不足,二来他这种无名众又怎么可能长时日不去完成刺杀任务。

    “大人,旅亚九伯淳被一黑衣人劫走了,对方很强,我们不是一合之敌,若非对方意不在我等,怕是一个也活不了!”血面知道大人脾气暴躁,担心他发怒伤人,忙又补充道,“他的全族如今都杀干净了,绝无漏网之鱼,暂时也没有惊动九国的师行。”

    “知道了,我要找的女子高手找到没有?”

    “九伯淳的族地里没有,但刚刚放在外面的眼探来报,说看到一女子高手,在与人对战,属下也不知是不是大人要找之人,也没见到甚么钟铃之物,只是……只是……”

    “只是甚么?让你这般吞吞吐吐。”

    “交手的两人太过恐怖了些,属下担心我等力有未逮。”

    “那女子在与甚么人交手?”

    血面摇摇头,“只说是一老者,但他们的动静实在太大了,怕是已将九国高手都引过去了,大人,咱们还要凑这个热闹吗?”

    “比起九伯淳一族,那个女子才是我们真正的目标,去看看!有多恐怖?”

    血杀召集齐所有刺客暗中前往。

    九国的一条宽阔长街上,周遭一派残垣断壁景象,无数屋舍塌陷,一白一灰在街心激斗,举手投足都带着巨大的震荡,似罡似气,这一大片空旷便是他们的手笔。

    白衣黑发女子,婷婷修长,肌肤如玉,却无一丝一毫孱弱,徒手翻花,如流水不断,身姿腾挪,似轻舞好看,身旁还跟着一只棕红小兽,似狐似猫,圆脸大耳,白颊黑鼻而短吻,四肢短小,却行走如熊,长尾蓬毛,九道尾环红暗相间。

    黑发白眉老者,童颜滑润,身形虽削,筋肉也不鼓胀,气势却如山般厚重,一对肉掌,招式虽简,暗藏无穷气力。他隐隐占了上风。

    两人忘我一战,全不在意早已将此处长街围得水泄不通的九国兵将,只是也无人敢靠近半步。

    随血杀藏身远处观战的戎胥牟,只觉比起当年阿爷与方神祀祭场一战,声势要大上许多。他原以为阿爷已是世俗巅峰的战力之一,没想到今日一见,才知阿爷所言不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就在他遐想之际,忽听未羊不快道,“血杀,这就是我们要抓的人?你是太看得起我们,还是太高估自己了?”

    血杀横了她一眼,却没有发怒,“两人战力起码有罡身大成,比谍信所记厉害太多,应该不是。若是她,怕不会只让我一个七杀前来送死。只是那老者的身手,与我等巫武不是一路,倒让我想到了一个传言。”

    “甚么传言?”

    “昆仑!”

    “昆仑山?”

    “是,也不是,昆仑是一群隐居在昆仑绝巅上的人,自称炼气士。”

    “哦,炼气士?我好像看过山中的记载,七年前周原出现过的。”

    “不止在周原出现,在戎胥灭族之乱中也出现过。”

    不远处的戎胥牟心中咯噔一响,深深记住了昆仑和炼气士这两个名字。

    他忽觉得白衣女子的背影十分熟悉,想起了当年殷都洹水边那个夜晚,自己朦朦胧胧间所见,救走小丁的神秘女子。

    陡然间,白衣女子神色一变,一瞬间的茫然之色,露出了致命的破绽,对面老者自然不会放过这难逢之机。狠狠一掌,结结实实打在女子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