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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阳侯听完瞠目结舌,半天没回过神来。李公公见他如此,便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他叹了口气说:“这事只是姚贵妃一面之词,侯爷先莫太上心了,我之所以告诉你,不过是给你提个醒,免得将来你不小心触怒太子。”
祁阳侯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他一直以为齐晏之的腿是意外,也以为他跟家里不亲近是因为他母亲不在之后,他这个当爹的对他关心甚少,原来他心里竟然藏着这样大的委屈。
怪不得,怪不得……
“不过好在,庆阳侯是个有后福之人,委屈了那么多年,现在是守得云开,将来必定鸿福无量。”李公公说。
祁阳侯没明白,“大人是说?”
“侯爷没瞧见么,庆阳侯腿好了。”
祁阳侯愣了一下,这时候他才想起来,方才齐晏之没坐轮椅,竟然是好了!
他开始糊涂了,当年所有太医都说他两条腿是废了,能活命就已经是命大了,如何竟然好了?
“李大人,你可瞧见他走路了?”祁阳侯依旧不敢置信。
“可不吗,大家都瞧见了,听闻是因为庆阳侯夫人被齐之远胁迫,他救妻心切,先前没有疏通的经脉就那样忽然通了,具体我也不懂,大概类似于失忆,是受了刺激激发出来的。”
这事糊弄别人兴许可以,在祁阳侯这怕是不行,因为当年齐晏之摔断腿的情况他一清二楚,那么多太医,包括民间请来的郎中都说治不好,哪里能这样轻而易举的忽然刺激好了的。
所以祁阳侯判定,齐晏之这些年一定是有高人帮他治疗的。
不过,不管如何,齐晏之的腿能好了,就是对他最大的安慰,说起来他亏欠这个孩子二十多年,如今看他越来越有出息也越来越好,祁阳侯心里总算没有那样愧疚。
祁阳侯心事重重地回府,余氏平日这个时辰早就睡了,今日却一直等着,见他回来立刻问道齐之远的情况。
“之远呢,他如何没能回来?侯爷,你可见到他了?”余氏急得要命,一时见不到齐之远她就坐立难安。
祁阳侯再看余氏便有些心情复杂,尽管李公公对他说的话都是姚贵妃的片面之词,但是,晏之亲口承认当初那匹马有问题,就证明一定有人想害他。那时候他还是个孩子,谁会想对他赶尽杀绝,这几乎是不言而喻的事,所以余氏这个嫌疑不好洗。
不过,因为齐之远活不成了,这对余氏也算是最大的惩罚,这时候祁阳侯不忍心质问她,便没有同她质问这件事。
“你心里有个数。”祁阳侯声音有些冷,“那个逆子是谋逆大罪,没殃及九族就已经是皇上开恩,再多的你也莫要奢求了。”
余氏的表情瞬间僵住,她揪着祁阳侯的胳膊,竟也顾不得平常的礼数,急问:“你这话什么意思!啊?什么叫莫要奢求,之远他到底……”
“他是必死之罪!”祁阳侯大吼,“勾结前太子谋逆造反!造反!你当皇上都跟你一样吗,那个逆子犯了错只知道原谅,皇上没连罪我们全家就已经不错了你还想如何!”
余氏的眼泪立刻就下来了,他哭嚎着说:“那也不能眼睁睁看他死了啊,咱不要爵位了行不行,被贬为平民也无所谓……对了,老大呢,他现在不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吗,叫他替之远说句话啊,发配边疆也无所谓,只要留一条命……呜呜……我的之远不能死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老大他为什么不能帮帮亲弟弟,他就是巴不得他弟弟死,他就是巴不得我们娘俩死!”
祁阳侯甩开胳膊上余氏的手,怒道:“你还有脸要求老大帮忙?你知道齐之远那个混帐东西绑架了如清吗?他要抢占他的大嫂!你要知道,他没立刻死在老大手上就已经是老大仁慈了!”
余氏大概也豁出去了,跟祁阳侯吼道:“一个女人而已,如何比得上自己亲弟弟的命!先救了人,随他如何处置便是,打一顿打两顿叫之远负荆请罪也罢,他有什么不能帮的,就是巴不得我们死!”
“人家就是巴不得你死!”祁阳侯怒目圆睁,指着余氏鼻子骂道,“当年你是如何对他的,你自己心里没数吗?你还要求他如何回报你?以德报怨?人家凭什么!”
余氏整个人彻底僵住,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祁阳侯——不可能,这件事只有张太医知道,张太医不可能告诉侯爷的,他如何会知道……
余氏一瞬间的反应说明一切,祁阳侯失望至极,心里一下子就空了,他不知道这些年自己活了个什么劲儿,没守住原配妻子,亏待了长子,娶了个蛇蝎心肠的妇人,生了个祸及祖宗的儿子,他是有多失败啊!
“不是的侯爷,你休要听别人胡说,我平日如何对待老大你看不见吗啊,我怎么可能……”
“你好生歇着吧。”祁阳侯心累地挥挥手,不想再跟她说半个字。
“侯爷!侯爷你不能走……侯爷!”余氏想要抓住离开的侯爷,侯爷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砰!”门被甩上,余氏看着关上的门,表情逐渐狰狞起来。
谁也不能要了她儿子的命!余氏心里狠道,谁也不能!
宫里皇上听闻前太子造反,竟是直接气晕了过去,众人不敢离去,便在宫里守着。
毓宁跟齐晏之守在皇上病榻前,谢如清跟齐宛如则在外间椅子上打盹,隔一会儿便要起来听听动静。
“现在什么时辰了?”齐宛如眯了一小会儿睁开眼,问道旁边坐着的谢如清。
“宛如小姐,这会儿丑时刚过。”伺候着的宫女道。
谢如清揉了揉眉头问:“皇上可醒了?”
“还没呢,方才好像是醒了片刻,不过又睡了过去。”宫女小心道。
分明是晕了过去,谢如清心说,皇上这个样子怕是不大好。
皇上一夜未醒,瞒不了宫里人,各宫的嫔妃一个比一个着急,天刚亮便聚集在一处,商量着探望皇上。自从姚贵妃没了,后宫颇有些群龙无首的意思,如今位份最高的是贤妃,贤妃平日里老实巴交,整日吃斋念佛,在宫里没什么存在感,但到了这时候,她的身份确实最能代表大家的。
“贤妃娘娘,皇上病重,咱们理应过去瞧瞧的,但是姐妹们不好都去打扰,不如您代我们去看看吧。”
贤妃手里还捏着佛珠,嘴里念念有词的,犹豫了半天才开口,“皇上没有召见,咱们贸然过去是不是不大好?”
都什么时候了还等皇上召见呢,再等皇上就咽气了,到时候后宫里的人还能捞着什么好?怎么也得在皇上咽气之前去见一见,没准皇上清醒了,还能许个恩惠什么的。尤其是那些个有皇子公主的,更要求一份保障才是。
贤妃这个态度实在叫大家受不了,也太优柔寡断了,可除了她,别人又没这个资格代替所有人。
“贤妃娘娘,”赵嫔这时候站出来说,“您不能这样想,皇上昏迷一宿了,您不能等他召见是不是,再说太子都守了一宿了,太过于劳累,也该叫老七老八他们过去尽尽孝心是不?”
七皇子便是贤妃的儿子,亦是生的不大出挑,性子跟贤妃一样木纳,但好歹是个皇子,当母亲的如何也要为儿子争取一下。
赵嫔这番故意刺激,贤妃的态度倒是松动了些,她终于点点头,“也罢,我这就去求见皇上。”
于是,贤妃便带着后宫一干姐妹们的“希望”去了皇上的寝宫求见,李公公在外守着,见了贤妃笑脸相迎,“贤妃娘娘如何这会儿过来了?”
天还没大亮,这个点是上朝的时间,太子跟庆阳侯已经去上朝了,按理后宫的嫔妃不该这时候来求见。
贤妃道:“宫里的姐妹们惦记皇上的身子,便托我来探望,不知皇上可醒了?”
李公公一听就知道贤妃是叫后宫的娘娘们推出来探口风的,这位娘娘久居深宫,心思未免单纯些,话也不大会说,这会儿她自己过来,怎么也得替自己争取两句才是根本,竟然只说是代替大家来的。
“贤妃娘娘您白跑一趟,皇上还睡着呢,要不您先回去?等皇上醒了我与他禀报,皇上若是精神好,自会宣召您的。”李公公给推拒了。
贤妃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那也好,我便先回去了。”
李公公点点头,“您慢走——来人,快送贤妃娘娘回寝宫去。”
贤妃无功而返,其她嫔妃们集体翻白眼,这位娘娘怕不是在门口问了一句便回来吧,也太没用了。
“可知道皇上如何了?”赵嫔问道。
贤妃道:“李公公只说皇上未睡醒,想来是没有的大碍的,等皇上醒了自会召见咱们的。”
众人一听这话险些晕过去,这贤妃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皇上已经许久没下床了,昨日前太子造反,他又整整昏迷一夜,这实在是不由人不担心啊,连太子都守了一夜呢。”
“是啊,说句不中听的,万一皇上有个三长两短的,咱们岂不是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嫔妃们七嘴八舌的,话渐渐说开了,大家心思也就不藏着了,毕竟连太子都守了一夜,那就证明皇上情况肯定不好,?做最坏的打算都在情理之中。
贤妃道:“可那也得等皇上醒了啊,不然咱们去见谁呢?”
赵嫔道:“我看不如这样,叫老七老八几个先过去,父皇病了,当儿子的理应侍奉,若是皇上醒了,咱们再过去便是。”
贤妃点点头,“也好。”
皇上一共十几个皇子,除去没了的,除去已经成家分出宫去的,再除去年纪太小的,就还有三四个成年皇子,一并都被自家母妃打发去了皇上寝宫。
李公公瞧见这么多皇子,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几位爷,您们怎么都来了?”
七皇子这里头数长,他先道:“我们几个是来照看父皇的。”
李公公顿时乐了:“哎呦几位皇子有心了,皇上跟前有的是人伺候,何须劳烦你们照看,再说皇上如今需要清静,你们都在这也不合适啊。”
八皇子道:“那不如我们轮流照看好了,总要尽一尽心的,好叫九弟——哦不,太子也歇一歇。”
李公公心知肚明他们心里想什么,倒是不好一味拦着,便点头允了,“如此也罢,不过一次只能来一位,莫要吵着皇上。”
“那我先来吧。”七皇子说。
于是几个皇子便在偏殿里侯着,七皇子先进了皇上寝宫。
谢如清跟齐宛如两人仍在殿中,等齐晏之跟毓宁回来,见了七皇子立刻起身行礼:“见过七皇子。”
“二位不必虚礼,我来是侍奉父皇的,不知道父皇可醒了?”
谢如清两人对看一眼,谢如清说:“还没呢,七皇子不如先坐一会儿,这里没什么可做的,皇上需要清静。”
七皇子点点头,便坐下了,他不住朝内寝望,似乎是想进去看一眼皇上活着没,犹豫了片刻他站起来,“我去瞧一眼父皇。”
谢如清心说这哪是来照看皇上的,分明就是看他死没死的。
皇上没醒,跟前有太医守着,七皇子问了几句也没问出什么来,便又出去坐着,这皇子木讷老实,竟然就这样坐了半个多时辰。
等毓宁跟齐晏之回来,七皇子更像是干坏事被抓包了似的坐立不安,毓宁见他无所事事的,便打发他走了。
“七皇子怪有意思的。”齐宛如道,“竟是在这里干坐了半个多时辰。”
毓宁敲了她脑袋一下,“什么有意思,他们就是来等父皇咽气呢,若不是顾及着兄弟的颜面,我早把他们都轰走了。”
“这样不太好吧?”齐宛如担心说,“他们也是来尽孝的,若是你拦着,回头又有把柄了。”
谢如清跟齐晏之对看一眼,各自心里叹气。毓宁跟齐宛如两人脾性相投不是没有缘由的,毓宁生性最爱潇洒自由,热心肠又好说话,这脾性不能说不好,但在皇家,涉及权位就显得有些力有不逮,他轻易不爱与兄弟们结恶,瞧他连三皇子都不忍心杀就知道了。
偏偏齐宛如也是个老实娴雅的性格,两人若是都这样,将来为帝为后便容易叫人利用了去,何况九皇子在朝中没有势力没有威严,将来怕是震慑不住的。
但这到底是他们自家兄弟的事,齐晏之不好多嘴,谢如清更不好指点齐宛如,倒显得他们撺掇他们与人为恶一样。
于是接下来,几个兄弟便轮番进殿来“侍奉”皇上。这些皇子别说侍奉人了,能不添乱都难,尤其有八皇子生性鲁莽,别人做什么都要问一句。太医给皇上诊治开药方他要问,宫女倒水熬药他要问,连齐晏之为何总在大殿里他也要多一句嘴,简直不胜其烦。
毓宁最终忍无可忍,叫李公公打发几个皇子回去,并下令没有皇上的召见所有人都不许来探望,这一下可惹来了后宫众人的口舌。
傍晚时分,后宫的嫔妃们便浩浩荡荡来了,在皇上寝宫外头抗议太子的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