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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祁渺听二人对话,这才知道,原来房中之人是师父的师弟,也就是她的师叔了。只是听起来,这位师叔不但身体极弱,言语间还十分的颓废,似乎曾经经历过什么大的劫难,才成了如今的模样。
她这里正猜测着,只听房中人又说道:“这些年来,多亏了师兄,我才勉强留得这条性命。这么多年来,对三休师兄和清玄师兄,我心里一直觉得愧疚,养育和再造之恩,我无力报答,还时时让两位师兄为我忧心,实在是不该。”
“师弟,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说也罢。你若是有心,就该应了这授业之事。以你之才,教授几个弟子,也是他们的造化。”
“让师兄见笑了,在师兄面前,我不过是班门弄斧而已。师兄乃天纵之才,经史子集,无一不通,尤精于儒法,又博采众家之长,可谓深得经国济世之精要。而且师兄出身贵胄,深谙庙堂之道,有了师兄您这位老师,才是做弟子的幸事。”
“怎么?师弟,为了躲清净,你还真是不惜血本,你给师兄戴的这顶高帽,都快直冲云霄了。”
“嘿嘿,还是师兄知我。”三休真人几句玩笑话,使房中人的语气也轻松了不少。
“师弟,当年你也是仗剑天下、力挽狂澜之人,如今这些小心思,可是有些不够看了。”
“让师兄见笑了。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师弟我如今至多算是一只落汤鸡,有些小心思也是应该啊!师兄您说是不是?……咳咳!”
“落汤鸡?哈哈!师弟,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吧?这话居然能从你口中出来?清玄师弟若是听了你这话,太虚观那些弟子只怕三个月没好日子过了。”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清玄师兄如今也做了掌教,难道还会一生气了就折腾身边的人?当年我虽然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清玄师兄生气。”
“所以说他固执嘛。如今可不比当年,他要一生气,折腾得可是整个道门。”
三休真人说到这里,忽然起了兴致,连说带比划起来。
“哪个谁谁谁,后山的竹子长得太密实,全砍了,重新种植,要疏密有致。还有你,藏经楼的经书年代太过久远,也许哪一天就风化不见了,你们把全部经书重新抄写一遍。以前抄写的还有啊,没什么,多多益善。哈哈!”
三休真人模仿的惟妙惟肖,祁渺虽然没见过清玄真人本人,也能想象出一个头戴道冠身穿道袍,颇有些仙风道骨的道人,满脸一本正经地折腾人的有趣场面来。
“道门里,恐怕只有三休师兄您,清玄师兄不敢折腾。”
“哈哈!那是自然,他折腾贫道三分,贫道怎么也得还他六分。”
“所以,当年一见清玄师兄生气,我就溜去找师兄您,可省了不少麻烦。”
“清玄也是可怜见的,做了掌教,心里压了很多事,平日里一本正经端着,烦闷了生气,也不好公开发作,只能变着法子折腾别人。呵呵。”
“我入门时只有五岁,是师兄您和清玄师兄不辞辛劳,把我教养成人,还寄予厚望。若不是我恣意妄为,落到了如今这般不堪的境地,本该好好孝敬两位师兄,如今却一直拖累您们。唉!两位师兄的大恩,师弟我只能来世再报了。”
祁渺听两人说笑打趣,正觉得有趣,忽听卧房中人长叹一声,却是转了语气,一番话说来甚是凄凉,让人很有些揪心。
三休真人听了这话,也是变了脸色,没了刚才的嬉笑模样,轻轻叹息道:“也罢,这些俗事就让贫道去操心吧。师弟,你好好调养便成,等日后你病愈了,再说也不迟。”
“又让师兄操劳了。我备有几份薄礼,想请师兄代为转给几位弟子,略表我心中之歉意。咳咳!”
房中人又喘息了一会,继续说道:“那些东西都放在书桌上。书稿是我于武学之上的一些心得,请代为转交清玄师兄,给道门内弟子们作些参考。其余的,都是我的一些旧物,长短剑各一柄,还有一支紫竹箫。让那几位弟子,挑他们喜欢的用吧。”
三休真人起身来到书房,祁渺跟随着走了进去,看那书桌上果然便放着一卷书卷、一柄长剑、一柄短剑,还有一支紫竹箫。
“这剑、箫都是师弟随身之物,当年可都是你的宝贝疙瘩,碰都不许人碰一下,怎么今日居然全都舍了?师弟莫非真是堪破了不成?”三休真人的手指从剑、箫上轻轻抚过,神色间忧虑更重了。
“舍即是得,得即是舍。这些东西,于我已无用,送给有用之人,也不埋没了它们。”房中之人忽然轻笑了一声,倒显出几分洒脱不羁来。
“悟了便好。来,祁渺,给你这位小师叔磕个头,受了他的恩,怎么也得谢谢。”三休真人对祁渺说道。
祁渺转身来到卧房前,俯身便拜倒在地,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头,口中说道:“祁渺谢过师叔!还请师叔保重身体,来日祁渺有惑,还要麻烦师叔,请师叔不腻赐教。”
“你就是祁渺?不用多礼,快快起来!”房中人似乎有些讶异,“忽忽乎如将不得,渺渺乎如穷无极……咳咳!”。
祁渺从奚王后处得知,当年禹王看着窗外大雨,正是想到了“忽忽乎如将不得,渺渺乎如穷无极”这句诗,才给自己起名祁渺。这会听这位师叔一下就猜到了,不由惊叹道:“师叔真厉害,当年父王给我起名时,正是想到了这两句诗。”
“哦。我今日倒讨了巧。清远雅正,自然旷达,皎皎如明月……祁渺,你原也配得上这名。”
房中人说到这里又是一阵咳嗽,稍许才又叹息道:“清玄师兄的卦象果真灵验,三休师兄您的辛苦,看来也是有所值了。可惜我这身子骨不争气,只能望洋兴叹了。”
“这么说来师弟是见才起意了?你若是改了主意,今日就让祁渺拜你为师!师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别耽误了她。”
“哈哈,师弟,你还是想偷懒躲清静,不说也罢。扰了你这半日,师兄也该告辞了。你好生歇着,所托之事,师兄一定给你办周全了。”
三休真人大笑一声,拿了桌上的书、剑、箫,携了祁渺,就离开了安平斋。
回来的一路上,祁渺还在想那位神秘的师叔,开口问三休真人道:“师父,这位小师叔看来好生奇怪。”
“道门内多是性子怪异之人,以后你就知道了。”三休真人没有理会她的好奇,有些顾左右而言其他。
这让祁渺更加好奇了,她却不知,冥冥之中,她与这位神秘的小师叔还有一段未了的缘分。
回到栖隐寺已经中午,吃过午饭,三休真人便叫祁渺收拾行李包袱,说要立即南行。
澄观老和尚本想留二人多住一些时日,无奈三休真人坚持要走,见劝他不住,送了些盘缠与他,亲送两人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