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四章:相濡以沫

虾米不会游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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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蹄声,甲胄声逐渐远去。

    凌汐池终于顾不得秦青清等人了,目光落向了远处,一直望着马背上那个英姿勃发的背影,直到他完全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

    手心里还残留着萧惜惟临走时握着她手的余温,她有些恍惚了,抬起手掌看了看,风卷过,黄沙漫天,掌心的温度渐渐凉了下来。

    阳光这时终于冲出了云层,明亮而又刺眼,她抬眸看去,眼睛被刺得酸痛无比,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流泪,明明只是短暂分离几天而已,又不是生离死别,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她只知道在他离去后,她的心突然变得空荡荡的。

    才一话别,便好似已过三秋。

    她这才明白,自己早已离不开他了。

    她没有办法接受,哪怕是和他一天的分离。

    “你很舍不得他吧?”

    黄沙落定,这时,秦青清突然在一旁开口说话了,她的声音有些凉凉的,浑然不似月弄寒在的时候那般娇滴甜腻。

    凌汐池回神,看向了她。

    秦青清的视线落在了远处,手落在高高隆起的肚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脸上浮起了一抹无奈的苦笑,说道:“女人便是这样,一旦嫁了人,头顶的天就换了一片,自此以后,这天是晴天烈日还是刮风下雨,就全由别人做主了,晴也好,阴也好,你也只能受着,完全由不得你选择。”

    凌汐池觉得她的话很奇怪,便说道:“秦夫人出身名门,如今更是有了月王的骨肉,在寒月国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如此妄自菲薄。”

    秦青清冷笑了一声,扭头看着她,又看向了她身后的叶岚倾,终于卸下了脸上的伪装,说道:“对啊,我能倚仗的只有这个孩子了,惜王陛下对娘娘情深义重,娘娘自然体会不到与人共侍一夫的滋味,又怎么会体会到被人抢了丈夫的心情呢?”

    说到此处,她看向了叶岚倾,讽刺道:“只是不知,你倚仗的,又是什么呢?”

    叶岚倾咬着嘴唇,脸色有些发白,埋着头不说话。

    秦青清朝着她们走了过来,凌汐池轻咳了一声,守在一旁的非烟非雾立即上前了一步,拦在了她们的身前,动作虽然算不上大,但也算是一种威慑了。

    秦青清在她们两姐妹的手上吃过亏,立即停下了脚步,目光仍是如一条毒蛇般看着叶岚倾,咬着牙说道:“你是怎么爬上陛下的床的,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不要仗着有人给你撑腰,就忘了自己几斤几两,没有你姐姐,你以为……”

    这话便有些难听了,叶岚倾霍然抬头看着她,表情有些难堪。

    凌汐池的眉头微微一皱,立即出声打断了她的话,说道:“以夫人的身份,应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可不要让人看了笑话,倾儿再不济,也是月王亲自来无启族提的亲,光明正大迎娶的夫人,月王是你的丈夫,同样也是倾儿的丈夫,你若是有什么不满,尽管去向月王说去,而不是在这里为难另一个无辜的女子。”

    “无辜?”

    秦青清听后,反而笑了起来,说道:“听闻娘娘聪慧无比,难道娘娘真的不知道,令妹是凭着什么入了陛下的眼吗?”

    凌汐池冷眼看着她,并没有立即回答她的话。

    秦青清继续说道:“不知娘娘有没有听过这样一个故事,从前有一只雉鸡,仗着自己与凤凰有几分相似,便想要冒充凤凰,可是雉鸡永远是雉鸡,即便再像,即便真的让它飞上枝头了,又怎会变成真正的凤凰呢?”

    “你……”

    听着她指桑骂槐的话,叶岚倾终于急了,拳头紧握了起来,上前一步想要同她理论。

    凌汐池伸出一只手拦住了她,不疾不徐地说道:“夫人博学多闻,居然还研究到鸟的身上去了,那夫人可知,这世上有许多种鸟,其中最令人生厌的,大概便是乌鸦了,但不知夫人知不知道,乌鸦为什么会令人生厌呢?”

    她看了一眼秦青清的肚子,笑道:“因为它的声音刺耳又难听,难听得令人生厌,月王陛下日理万机,如果他的身边总是有一只乌鸦在咕咕呱呱,你说他会不会觉得很讨厌呢?”

    秦青清的脸色顿时青一阵红一阵,在她的印象中,自从眼前的女子回来后,给人的印象总是十分温柔婉约,与传闻中的她相去甚远,她从来没有想到过,她竟也会如此的牙尖嘴利,更甚从前老是与她斗嘴的慕蓂牙。

    她这么毫不客气的回击,一时竟让她不知如何接她的话了。

    她暗自咬了一下牙,为什么这个女人连斗嘴都这么厉害。

    凌汐池慢条斯理地看了她一眼,又说道:“其实不管是雉也好,还是凤凰也好,同样都是生命,也同样都很美丽,从来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便是乌鸦,它也不会知道,自己的声音在人的耳朵里是呱噪难听的,人却总是凭着自己的一厢情愿,恶意去揣度它们,以夫人的身份,胸怀和眼界也该比旁人高一些,自然也不会和那些世俗之人一样的见识吧。”

    秦青清咬着唇看着她,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凌汐池抬头看了看天,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府了,这里风大,夫人也早些回府吧,若是受了风寒伤到腹中的孩儿就不好了。”

    说罢,她带着叶岚倾上了早已在一旁候着的马车。

    马车一路驶回了惜王府,叶岚倾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直到回了府中,凌汐池见她脸色仍有些苍白,手指僵硬地绞在一起,便吩咐侍女们给她准备了一个暖手炉来。

    她将暖手炉塞在了叶岚倾的手中,温暖的触感让叶岚倾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终于抬起头来看着她。

    凌汐池扶着腰在她面前坐了下来,问道:“这些日子,你在那边定是受了不少委屈吧。”

    叶岚倾的眼角一红,说道:“阿寻姐姐,嫁给月王,我是不是丢我们无启族的脸了?”

    凌汐池温柔地看着她,“这话从何说起呢?”

    叶岚倾的眼中氤氲起了泪水,说道:“阿寻姐姐,我以前觉得,遵从自己的心意并没有错,我是真的喜欢他,所以哪怕那晚他喝醉了,哪怕我知道他是将我当成了……”

    说到这里,她有些心虚地看了凌汐池一眼,才继续道:“当成了姐姐,我还是放任自己和他在了一起,因为,我知道那是我唯一能接近他的机会了,我那时并没有真的想过要嫁给他,我只是不想让自己留下遗憾而已。”

    看着叶岚倾那一双深情的眼,凌汐池叹了口气,说道:“倾儿,喜欢一个人确实没有错,争取自己想要的生活也并没有错,这种事情也不能全怪你一个人,只不过,你喜欢的那个人注定不是一个平凡人,所以,他的心不可能会为一个人停留的,用情太深的话,日后怕是受伤的还是你。”

    叶岚倾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眼神有些悲戚,泪水也滚落了下来,说道:“我知道他喜欢的是姐姐,如果是姐姐和他在一起的话,他也会和姐夫一样,心里只有姐姐一个人的,我自知不如姐姐,做不到让他只喜欢我一个人,更何况,他或许从没有喜欢过我。”

    凌汐池连忙说道:“倾儿,你别这么想,在我的心里,从来都只有你姐夫一个人。”

    叶岚倾嗯了一声,用手绢拭着泪水,“我知道。”

    直到将脸上的泪水擦拭干净了,她又问道:“阿寻姐姐,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吗?”

    凌汐池问:“什么时候?”

    叶岚倾望向了屋外的天空,像是在追忆什么,说道:“我们刚从北山矿场逃出来,他率兵来接你的时候,那时你昏迷着,他就一直抱着你,我从未见过,一个男子的眼神会深情到那种地步,那个时候,我便发誓,我长大后也要找一个可以那样深情地看着我的丈夫,可后来我才明白,我喜欢的,只是有着那样深情眼神的他,哪怕那种深情不是对着我。”

    凌汐池听着她的话,心中有些感慨,这好像便是他们无启族人的天性,心如磐石无转移,认定了一件事,一个人后,就再难改变,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轮回之花才会诞生在他们无启族吧。

    若非有着坚定不移的执念,又怎会渴望长生不死呢?

    她问:“倾儿,你会怪我吗?”

    叶岚倾摇了摇头,很认真地说道:“我喜欢他,是我的事,他喜欢姐姐,是他的事,我们各为其事,怪不到姐姐的身上来。”

    凌汐池说:“我问的是,你会不会怪我当时同意将你嫁给他。”

    叶岚倾愣了很久,才说道:“不怪,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阿寻姐姐,我觉得我好没用,即便是这样了,我依然觉得,能嫁给他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可是,当我每日看着他对另一个女人温柔呵护的时候,我还是会觉得心好痛,明明我早就看明白,想清楚了的,可是我的理智完全控制不了我的心。”

    凌汐池心情复杂地摸了摸她的头,自古最让人痛苦的便是情伤,更何况,月弄寒还是她第一个心动的男子。

    她叹了一口气,问道:“那么,你讨厌秦青清吗?”

    叶岚倾不做隐瞒,说道:“很讨厌,这些天,她老是来找我的麻烦,我觉得她也是个可怜人,便不怎么搭理她,她说什么我都当没听见,可她总是得寸进尺,今日还当着姐姐的面说那些话。”

    一旁的炉子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里面煮着的姜茶开始冒出阵阵热气。

    凌汐池伸手提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说道:“虽说言语如刀,总是伤人于无形,可你在意时,它才会变成伤人的利刃,你若不在意,它便伤不到你。”

    叶岚倾双手捧起茶杯喝了一口,沉思了很久,才说道:“姐姐说的是,我知道了。”

    凌汐池看着她,又说道:“只是,一味的忍气吞声只会让人觉得你好欺负,你也别老是忍着,该争的,还是要争一争的,人活着,不就是要力争上游吗?”

    叶岚倾明白了她的意思,问道:“所以姐姐才会让非雾过来陪着我吗?”

    凌汐池道:“非雾是来保护你的,倾儿,我们无启族的人,不主动惹事,但也从不怕事,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知道吗?”

    叶岚倾点了点头,说道:“姐姐,我知道的,放心吧,我不会让人白白欺负我的,我现在之所以处处忍让着她,是因为陛下近来烦心事太多,寒月国内部又有多股势力需要平衡,他正是需要秦家的时候,这个时候,我越听话懂事,对我好,对我们无启族也好。”

    凌汐池没想到她已经想到了这一层,顿时放下了心来,她这个看似年幼的妹妹,其实比她想象中的更为聪慧和懂事,她欣慰地摸了摸她的脸,说道:“你长大了。”

    她想了想,又说道:“倾儿,虽然你已经想明白了许多,但有些话我还是想要告诉你,知慕少艾固然美好,让人一生难以忘却,但是相濡以沫更为可贵,如果你能陪一个男人见证他人生的所有风雨,无论怎样都坚定的与他站在一起,那他,这辈子也再也和你分不开了。”

    她的话音刚落,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好一个知慕少艾不如相濡以沫。”

    凌汐池和叶岚倾同时抬头看去,便见音魄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

    她仍旧穿着一身黑色的丝罗长裙,腰间别着那支招仙笛,一头黑发如黑纱般在寒风中飘荡,益发显得她像是一缕黑色的幽灵。

    凌汐池起身,说道:“音魄,你来啦,快进来坐。”

    音魄的目光从她隆起的腹部扫过,眼中像是闪过了一丝奇异的色彩,说道:“我就不坐了,陛下说,你这里有三只鸟给我驯,它们在哪里?”

    驯鸟?

    凌汐池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那三只晴华鸟。

    萧惜惟这次没让音魄去雁回峰,除了她不方便去之外,定然还有其他的任务交给她,那三只晴华鸟没有母亲教导,而慕家的音律可以驭百兽,正是训练它们的不二人选。

    她扭头看向了非烟,说道:“去将它们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