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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偷摸上船,转了一圈没进房间,又走了。”听了林瑞报上来的消息,房氏回房搂着女儿低声道,“娇娇安心睡吧,今晚应不会有事了。”
“嗯。”林如玉以极低的声音应了一声,却睁着眼睡不着。打前哨的敌人退了,夜里可能还会有人来。再来的人绝不会这么轻易撤退,他们,才是今晚的大鱼。
船舱另一头,躺在床上的林二爷眼睛睁得大大的,全神贯注听着窗外的动静,越听,他越觉得窗外不对劲儿……
张嘴想问躲在床下的沈戈听到什么没有,一是怕吵醒了身边的阿衡,二又怕窗外真有人,反而因此暴露了沈戈藏身的位置,林二爷在床上翻个身,干脆用被子盖住脑袋开始念经。
床下,喝了双参安神汤的沈戈,呼呼睡得正香。
隔壁房间内,生子也正躺在床上打呼噜,他身边的马三叔和床下的沈尚直都睁着眼,时刻警惕着屋外的动静。
此时雨势见小,细雨沙沙拍打船板,格外催眠。
“咚,当当当——”打更声传进船里,沈尚直和马三叔同时睁开眼。寅时,到了。
“福少爷,醒醒,醒醒……”
躺在床上打呼噜的大福被人唤醒,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瑞叔。”
“正是小人。到寅时了,少爷该起来值夜了。”林瑞压低声音,摸索着递给大福一个装着蜂蜜温水的水囊。
大福接过,仰脖子就灌。
林瑞看他这豪迈的架势,忍不住咧嘴无声笑了。
跟着大夫人出府的几十个人,只活下来大福一个。出去时他是林家的杂役傻福,回来时已经是福少爷了,果然傻人有傻福,同人不同命。
“少爷拿好弓箭,到这儿坐。”伺候大福穿好衣裳,林瑞把他引到紧闭的窗边,再次叮嘱道,“从现在开始直到天明,只要看到有人打窗前过,不管是地上跑的还是天上飞的,少爷就用箭射。记住没?”
大福点头,透过细窗纱盯着外边。
因为好奇大姑娘讲的“天上飞的”是啥样的人,但林瑞在大福身边坐了一会儿就忍不住开始打哈欠,眼皮也渐渐撑不住了。
林大福则瞪大双眼盯着窗外,一动不动。
前后左右二十多盏灯笼将两艘大船照亮,远远望着,似是黑夜中的两只大萤火虫。
一道身穿灰衣的身影趴在城墙上,遥遥打量两只萤火虫几眼,悄无声息摸近。
荡着朵朵水莲花的江面上,三根露出水面两寸的细细芦苇管也正漂向船边。
灰影到了靠近林家大船的城墙上,四下打量。
城墙外的食肆客栈全部被洪水冲毁,城墙下紧密排布着支起的茅棚、油布甚至还有破被子,其下蜷缩的,尽是无家可归的百姓。这些人,肯定睡得不踏实,若是从他们身边走过,必定会惊醒船上人。
灰影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大船的桅杆上。
艺高人胆大。
目测城墙到桅杆的距离后,黑影向后退了数步,然后猛地前冲,纵身跃向大船。也就是因为下雨,守城官兵松懈,否则他搞出这么大动静,必逃不过守城官兵的眼睛。
船上挂着十几盏灯笼,大福所在房间是船上最暗的角落,灰影选中这片黑暗,当作他的落脚点。
纵身到最高处的灰影,估算着他能落到选定的位置时,嘴角微微翘起。
可就在此时,突然生变!
一指冷箭快似流星般向他射来!
在空中的灰影当机立断,甩出一柄匕首,匕首打中箭尖,发出一声脆响。
这脆响惊醒了在大福身边坐着打盹的林瑞,他连忙将坐在窗边的大福扑倒,护着他躲在窗下。
射完这一箭,大福今晚的差事就办完了。
窗外,又有数只箭射向正在下坠的灰影。灰影抽刀左右拨挡,腿上还是中了一箭。
眼看着灰影就要落水逃生时,荡到船边的三根芦苇管下,三道身影破水而出,分三路袭向灰影,刀剑相撞的声音在空中激荡,转眼间四人已过了数招。
见灰影负伤仍能以一敌三不落下风,马三叔待不住了,“叔祖,我也……”
“莫慌。”
沈尚直沉稳镇定,将弓拉满,箭尖直指灰影,寻了机会一支冷箭射出,正中他的后背。
灰影中箭后抖手一扬,一片白烟散开,逼得与他打斗的三人立刻退后,船上多箭齐发时,灰影纵身跳入水中,逃得不见踪迹。
“是白灰!”
灰衣人跳入水中后,船上的镖师们也认出了他洒出的白烟是何物,便知上当了,一片懊恼声。
马三叔也扼腕叹息,“早知道我也埋伏在水里啊,保管要了他的命!”
沈尚直道,“穷寇莫追。此人身手高强,若是被逼入绝境,咱们这边定有伤亡,现在这般已是最好的结果了,你现在出去跟着守船。再等不到一个时辰天微亮后,咱们立刻拔锚启程。”
“您老多加小心。”沈尚直扶着沈尚直躺在床上,叮嘱生子照顾好叔祖,才提刀跑了出去,正巧遇见换了衣裳被林瑞引过来的陈宏。
两人抱拳,相互打了声招呼。马三叔去船上巡守,陈宏进入房中,眯眼适应房中昏暗的光线。
生子低声唤道,“宏叔?”
“是我。”陈宏向着声音的方向慢慢走过去,抱拳行礼,道出鲍励告诉他们的暗号,“在下陈宏,您可去运河西岸看过垂杨柳?”
沈尚直含笑应道,“西岸的杨柳不及东岸长得好,下次小哥可去东岸瞧瞧。”
暗号对上了,铁骨铮铮的陈宏鼻子一酸,单膝跪地,“属下……”
沈尚直打断他,“起来说话。”
“是。”陈宏一下明白船上人还不知道沈尚直的身份,连忙起身恭立。
“鲍励可还好?”
“鲍爷的伤已好了大半,他们正带着人四下寻找您老的下落。”
沈尚直抚须,“天亮之后若雨势不大,在距此十里外的高山顶上升起两道狼烟,招人前来护船。”
“遵令!”
沈尚直又问道,“方才那人你可识得?”
“在下看他的身形和招式,很像安自远身边的随从,安逢春。叔祖可听人提起过这个安自远?”
“你可认准了?”房氏将提着棍子的女儿拉进房中还没来得责备她,便被她的话惊住了。
“认准了,他就是随时跟在安自远身边的安逢春。”林如玉言之凿凿,虽然这一世她见安逢春次数不多,但有上一世的记忆在,她绝不会认错。
房氏柳眉微蹙,久久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