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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卸下来的大灯热得能烤熟鸡蛋。胡籌儿对着热气退后一步，避开了口里喊着号子的工人师傅。
广告，旗帜，灯牌，被剥离开又草草打包。在中心广场的舞台转眼脱去了华美的外套就露出了嶙峋的钢架。
卖场高层的灯光已经逐渐熄灭，只有下面二层楼的店铺还开着大门。
总算结束了。
跟过去的上线，版本更新，承受峰值不一样。更为残忍裸露的收场仪式并没有给他带来平日完成工作的如释重负。
相反，内心泛起的竟然是无法填充的空虚和饥渴。
我究竟还想要什么？
不得要领的他摇了摇头，跳下舞台。
“你在渴望更广大的舞台！”
呵呵。就当是吧。
唱歌跳舞，他不抗拒，也不热衷。
就像按部就班的完成了一件工作。舞台的大小对他而言有什么关系呢？
但是对那个十多年相濡以沫倾诉寂寞的同伴，这等级的葬礼，当然是不够的。
他没理会9527的聒噪。穿过台前来来往的工作人员，向着自家的墙角走去，
得赶紧送走冉真她们，不然接下来的事一件都不好安排。
见洗脑无机可乘，9527懒洋洋的弹出了一个新的通知。
“演出结算：
宁远沃妮妈开年文艺汇演（中型汇演）
完成节目（20%）
完成评价：D
本次演出顺利结束，不过完成度非常低，下次再接再厉。
奖励：自由经验值500点。”
这个结果过分了吧！
耻于谈自己的贡献绝对不是一个合格职场人的态度。
如果不能让上级认识到自己工作的重要和价值，那辛苦工作只会降低自己的评价，还不如躺倒不干。
而且他今天干了什么？
外有恶霸搞事的外忧，内有嘴瓢耳聋的内患，那一手烂牌他都能周旋到这种程度，生生把演出顶下来了。
干得四个人的活怎么能只给一份钱呢？要是不据理力争，这项目以后没法干了。
他吐了一口闷气，对着AI发问：“主神大大，今天的5个表演里面，我参加了四个，有三个貌似还是做了一点的贡献吧。”
什么一点贡献啊，根本就是SOLO。
而且观众的反应那么热烈，这都不算成功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除了《咆哮》以外，其他节目都是些什么?好端端的女团团员不唱歌跳舞，却去挤占兄弟行当的生意。就算是SOLO又如何？”
这AI是认真的？
他分辨道：二人转那个没有办法，但是独唱好歹算是歌舞表演吧。
“你唱歌连头声都不会用，唱得乱七八糟的，只能算是谐趣表演，跟女团有关系吗。”
没有头声不是因为鼻子不通嘛！鼻子不通不是因为……
说到这里，胡籌儿已经明白了。
这死AI是绝对不会后退的。
这是总部在卡前线。
它就是要不声不响地给自己打了个补丁——不合它心意的舞台，一点经验都不给。
要是再做二人转，说相声，演小品都能拿到经验，绝对算它输。
明白这一点就好办了，不过这么简单就服软是不行的。听话能干不出声，下次的压榨只会更加的残酷。
想通这点，他继续讨价还价！
嘶吼型唱法不是你建议的吗？不给我打满分送神装也就罢了，起码给个及格分数啊！再这么磨蹭下去，项目那就真的吃药丸了。
你看你看。他指着面版上标注了经验投入的几个地方。体力，数值，技能等级——都是吃经验的老虎。好容易才来的一场公演，500点经验怎么够用？
“但是玩家的表现，真的只有这点分数。这样罢，你待会见了王山，任务做的漂亮点，我送你点好东西。”
听到AI的空头支票，胡籌儿不由得踌躇起来。
这个任务怎么看怎么都不靠谱啊。见了王山怎么办？真的要打他一顿？
刚才的闲聊里面，冉真虽然让他去见王山，但是话里话外已经将这个好色的选角导演从头到脚诋毁了一遍。
除了头发稀少口中恶臭肚子摇晃头顶流脓脚底生疮以外。这家伙就是个生冷不忌的泰迪，上到40下到14，见了谁都要上去撩一把。
虽然听起来这人就是书里面活不过三集的反派，但是打人这事情，绝对是偶像失格的大事。在这个马上要进组的节骨眼上，AI就不怕出意外吗？
不去的理由反而有很多。
贸然卷进两个势力之间的倾轧这是最不明智的。繁花会跟死火组这两家打出狗脑子他又损失一毛钱了？
而且挑事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屁股王这么点智商，总想不出这么妥帖的一个局。他又不是柯南，解密成瘾，非要揭人老底不死不休。
而且队友们都在呢！
就算是他现在等闲三五十人近不得身，拖着三个累赘终究是什么都束手束脚。
避过几根从舞台上拆下来的空心钢柱，旁边却有人对他开口：“胡师傅，今天辛苦了！”
转头看去，却看到一个穿着明黄色武术服的男人正向这行拱手礼。
这位是柳师傅，具体名字不记得了，他赶紧回礼：“柳师傅辛苦。”
“能不能借一步说话？”说着，他递过来一台老人机。
上面的绿色液晶屏上有一行字：在外面有五十多人。
这个9527警告过了，实际没那么多，也就34个。一个人打不垮，也能跑得掉。
“林可非已经说好保证我们的安全，柳师傅有心了。”
“算我交浅言深，胡师傅年纪轻轻的，又是女孩子家，怎么这些林可非这些人混在一起。不是我背后议论他人是非，林可非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人。”
为了加深说服力，柳师傅继续开口：“今天这件事，已经不再是两帮流氓之间的倾轧，卷进去的话，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如果胡师傅真的不想去，我或者可以帮上一点忙。”
不去吗？那熊熊燃尽的废墟又怎么说呢？
不去的理由很多，但是去的理由，只有一个就足够了。
如果今天的传话没有错，小新已经准备好抓贼拿脏。
就让这场仪式来得盛大一点吧。
不愿意和这个老古董继续纠缠，胡籌儿只能搬出万能的借口：“如果我说，是为了费用，柳师傅能够理解吗?林可非给的钱，足够我们团运营一年了。”
听到这话，柳水心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三层以上的灯光一排排快速熄灭。商场送客的广播已经开始播放了。商场里面的变得渐渐暗淡起来。
胡籌儿把握好时间，低声软语问了一句：“柳师傅能够送我的朋友离开吗，我的意思是，送上火车为止。”
“这个忙，我帮了，就算是报答胡师傅今天手下留情的恩惠了。”
你这么四处报恩，会不会一年四季不得空的？肚内腹诽，面上感激地对着柳师傅拱一拱手。
不过这个感激有一半是真心实意的，将冉真她们全部送走，他一个人干什么不行？辛杰真是不靠谱，让他安排的妥当一点，到现在都没消息，逼着他找外援。
正要带人去见被安排得妥妥当当的队友，旁边一个很耳熟的声音叫住了他。
来人却是今天合作得不错的DJ。他也是同一个套着军大衣的妹子站在一起：“牛人，加个WX。”
在接过手机的同时，对方用旁边绝对听不到的音量说了一句：“待会来的那个选角导演，在几家说唱厂牌有股份。”
王山居然想签他！
他愕然的看向DJ，对方却笑了笑，用下巴指了指身边的妹子：“她知道的，多谢她。”
这是过来买好的，倒是解开了王上过来的企图。这的确出乎原来的预料，他居然不是过来买自己放水给屁股王?
他嘴里说：“谢谢。”心里已经开始从新过了一遍这件事。
“不用谢，都是同行。”妹子得意的一笑，用撒娇的语气说：“帅气的姐姐，以后要多多关照啊。”
同行？今天的同行不就是？
低头一看，妹子腿上的渔网丝袜刚才就见过。
和对方交换了微信，然后走回到墙角。
三个队友已经把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他刚想把柳师傅推出来，却赫然发现一个穿黑色制服的男人就站在冉真身边。
这腐败警察怎么又来了，不是又惹了什么事吧？跳开放的也不是我们啊！
冉真开口：“小新刚打过来，说赵警官是来接我们的。”
怪错他了，辛杰这家伙还是蛮可靠的嘛！
他乖巧地打招呼，却被赵满雄瞪了一下。拿起行李箱往外走。
不明所以的柳水心也拿起一个箱子跟在后面。
六个人走出大门的时候，身后的大堂就只剩下孤零零的几盏射灯。
门外的一条路外的霓虹灯牌却光如白昼。
这城市，有一半开始沉睡，另一半才刚刚醒来。
广场上停满了三轮和面包车，空气里夹杂面饼，烤串，麻辣烫和汽油的味道。
四个人东张西望，没有找到穿戴方巾的人群。
看到几个姑娘心有余悸的样子，赵满雄终于开口了：”不用找了，我赶跑的，现在都跑到那边去了！”
他指着的是百米以外光如白昼的商铺，为首的正是一所红墙房子。
“我有栋别墅，今晚你们先住哪里。明早10点，找人送你们上高铁！”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息事宁人？这位赵满雄是个好警察？
没等他想明白，冉真已经开口了：“不是说要？”
她没往下说，就是比划了一下抓人的动作。
“觉得不爽？非要跟人对线？你们都是这些跳大腿舞的，不都准备好做好被人卡油吗？”
胡籌儿赶紧将冉真挡在后面，口里对着赵满雄解释道：“不是，这事过去就算了。只是王昊他叔王山约了我见面，他是有钱鹅的人，正好卡了公司的资源，要是不去……”
“他约你干嘛？你心里有数吗？”
“应该还是谈今天插旗的事吧。”胡籌儿没说实话，现在还不是时候。
“想让我放水给他侄子，把这场比赛赢下来。赢得风风光光。好一个人吃掉宁远这块市场。”
“记账！”赵满雄不置可否，顺手在路边摊上拿了十串大肉。“胡说八道，王昊好歹也是全国冠军，你有几个人知道？他赢了你有个屁风光的？输了不是给你扬蔓吗？”
就是要逗你这么说呢。
他装出好学生的样子开口提问：“那他们根本没有理由约我见面，让我们转身离开，他们也该满足了啊。”
“你这小姑娘兴苍头有一手。我在宁远穿这身皮都快二十年了，就没听说田大爷开过口。”
赵满雄向前走了两步，“你们知道今天的事闹得多大吗？如果不是他老人家打了招呼，你以为辛杰那小子有那么大的面子？能把你们捞出来？”
听到这话，背后的舞担肖炳义想开口，却被几个人牢牢摁住了。
“王昊虽然有点名气，但是凭他一个人，能吃得下一年几千万的演出市场？这么大的肚子，他是个谢广鲲？”
“那是为了什么？我们也没做坏事啊。”
“你们只是运气不好，”赵满雄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回去之后，就别再碰说唱这块了。”
没等他接话，柳师傅接口开口：“赵警官这是至理名言，你是青花，他们连瓦片都不是，何苦跟他们混在一起呢？”
赵满雄吃得满嘴流油，他斜了柳师傅一眼：“是你啊，柳水心，柳苗条，怎么今天有心管这件事?莫不是你家小二也扯进来了。”
“我原以为狮子不敢打，豺狼打不死，现在连几只黄鼠狼都下不手。只是没想到，上面居然是这么个想法。”
那时灵时不灵的提示终于在这个时候刷出来了：柳水心惊讶于上面居然有一网打尽的打算。
不奇怪，这是常用手段，郭嘉一旦觉得那块阵地插不住红旗，那么就会万炮轰平，然后推平重建，只是现在说唱到了这个地步了？
9527继续提示：因为大局，赵满雄对于不能趁这个机会将屁股王抓住很失望，只是上面的决定不得不执行。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所有的事情就说得通了！
其实风向比想象中转的更早。
以为除了两人在打机锋，其他人都不知道的赵满雄转过头来教训道：“地下的都是一帮流氓，哪里有什么好人？”
冉真硬着头皮插话：“其实……”
“惹不起还躲不过去吗？这种表演能给你十八百万啊，非要演完！”
这就没法聊了，几个姑娘一脸讪讪，只有胡籌儿低头不语。
9527继续提示：“他赵满雄想趁这个机会，连屁股王也装进去，也算是为当年被王山戴绿帽出了一口恶气！”
原来这两叔侄勾二嫂是有传承的，赵满雄这是典型的无中生友。
他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要笑。
慢！这提示的意思是，屁股王已经上了岸？
要是这样的话，让人如何心安！
他牙齿一咬，开口叫住了头上芳草鲜美却毫无知觉的赵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