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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好的第一志愿填报的是黎大外国语学院, 收到通知书的当天,她给身边一圈亲朋好友都报了喜——说是一圈倒也没多少, 拢共不过表叔家和连西西两处。
听到这个好消息,连西西当即喜不自胜:“啊啊啊好好你太厉害了——!”惊叫音量仿佛被录取的人是她自己。
通话简短结束, 尤好跑去客厅, 脚下不自觉轻快蹦跶几下。
孟逢正吩咐电话那头的黎助理:“对,订两天, 第一场比照谢师宴正常规格,人数确定以后告诉你,后一场照往常安排,要一个清净点的包厢。”
事情妥当, 他一回头, 见尤好站在身后,立时笑意浓浓。
“我给你安排好了,到时你找些关系好的朋友一起吃饭,你学校的任课老师也全请来,去市中心最好的酒店。”
尤好按耐住被录取的喜意,“这样不好吧……”他竟然连谢师宴都帮她办了。
孟逢道:“这有什么。你考上了,说明我给你补习得好,庆祝一下不为过。”他一脸淡定, 事情毫无转圜余地。
尤好想想, 问:“那你会来吗?”
“谢师宴我就不去了。你见老师,好好谢谢他们,该玩的和朋友好好玩。”他说, “谢师宴完了我再带你庆祝。”
她点头,“好。”
表叔一家得知尤好考上黎大,高兴得不知像什么一样,表婶当天就在神像前多上了一炷香。
因为谢师宴当天表叔和表哥都要工作,表婶要去给乡下亲戚帮忙,出席不了,尤好特意赶去一趟,表婶做了满满一桌丰盛的菜,围坐在一块吃了一顿好饭。
谢师宴的前一天,尤好由孟逢陪着,去给爷爷奶奶扫墓。新墓已经做好,两老的骨灰也早就迁至新坟。
这是尤好第二次来,蹲在墓碑前说了很久的话。
……
谢师宴当天,教过尤好的几个任课老师全都赏脸来了,她朋友不多,请的同学都是在校时有过交集,相处还算融洽的。
尤好和老师们聊了很久,连西西作为和她最亲近的那个,帮她招待另外一桌的同学。末了,两人终于能坐下好好吃饭,连西西凑过来,悄声问她:“你那个姓孟的先生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连谢师宴都给你办了?这算个什么说法!”
尤好复述一遍孟逢的说辞:“高考前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给我补习,我不会的东西他都会看完教辅然后教我。他说我考得好说明他教的好,所以谢师宴他一定要办。”
连西西的表情像吃了酸杏,眉眼都快挤到一块,“这种鬼话也就你信。”
尤好知道她对孟逢有抵触情绪,头一次正面谈及这个话题,“我知道你是怕……他对我有什么。只是,在你看来他真的那么不好吗?”
“他好不好我不清楚,但是他年纪比你大十岁呢。”连西西不赞同。
“可是我和他认识的时候就已经十八了,现在也有十九虚岁,我不小了。”
“好好好,你不小不小!但是差太多总归不好吧?”
说完见她不讲话,连西西不跟她纠结这个问题,夹了一筷子菜到她碗里,“好了不说了,吃饭,你走来走去累了半天都没吃几口。”
尤好动筷将连西西夹到她碗里的东西送进口中,缓慢咀嚼吞咽。她过了许久,很小声地低语了一句,像是说给自己听:“……其实挺好的。”
……
尤好和老师同学吃饭的同时,孟逢正和几个朋友聚会。
“后天晚上我请,记得赏脸。”
怕他们忘记,饭局进行过半,孟逢又提醒一遍后天给尤好庆祝的事。
蒋愿安喝尽杯里最后一口佐餐酒,眉头看不过去地拧到一块,“你不是吧?办谢师宴不算,我们面前你还得现一回,用的着吗?真的,我说你又不是她家长,吃饱了撑的办什么谢师宴?”
孟逢抬手朝服务生示意,让她给蒋愿安杯里添酒,淡淡一句:“别人都办谢师宴,她凭什么没有?”
别人有的,她都要有。别人没有的,只要她想,就也都有。
蒋愿安见鬼一样盯着他,最后无奈认输,“——我真是服了你了!”
……
孟逢让黎助理订的包厢和谢师宴不在同一个地方,谢师宴选的是适合办酒席的高档酒店,第二场饭局来的都是他相熟的朋友,清静是首要,于是选在他和朋友常去的几家餐厅中的某一间。
尤好不是第一次跟孟逢见他的朋友,紧张情绪比起之前几次有所减轻,但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
孟逢考虑到这点,提前打过招呼,不许他们塞钱给她当作升学礼物。
然而这不过是治标不治本,封湛几人准备的礼物统统贵得吓死人,尤好碍于他的眼神不敢拒绝,收下东西,一边说谢谢,脸笑得都僵硬了。
其中比较出挑的是封越,他不仅送了一条裙子,还亲手画了幅画送给尤好。
“这幅画是我亲手画的,费了不少心思呢,你可要带回去好好欣赏!看到没有?这里,上回在沙龙我教你写作业摹的你画在草稿纸上的那个图案,还记得不?我画在这儿了,见这就像见我,想我随时可以看看!”
他说着说着就暴露了油嘴滑舌的本性,尤好还没出声,孟逢斜他一眼,“这些话拿去跟你的相好们说,别在这脏我们耳朵。”
“你……”
“想吃什么?”孟逢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将菜单递给尤好,理都不理他。
几个大菜早就定下,孟逢让尤好加了几道想吃的菜,菜单合上,递到服务员手中,前菜很快送上桌。
莫名的,封越挺喜欢跟尤好聊天,总觉得这个小姑娘软软糯糯,说话轻声轻气,看起来又十分乖巧,逗她别提有多好玩。
“毕业了开不开心啊?”
尤好慢了半拍,下意识往左右看看,才反应过来封越是在和她说话。
“……还好。挺开心的。”她点点头答。
“其实读书的时候最开心了,什么事也不用烦,只要读书就行。趁着还年轻,好好珍惜这几年。”封越用过来人的口吻感慨,“等到从学校出来就知道学生时代有多好。”
尤好笑笑,还是点头。
“对了,我听说你学习成绩很好?”
她看了眼孟逢,“还行吧,不算太好。比我好的有很多。”
“这么谦虚?”封越笑了,“你的志愿是外语?”
“对。”
“怎么,以后想当翻译?”
“不一定,和专业相关的很多工作以后可能都会去尝试。大概要再过两年才会仔细考虑从业的事。”
封越说:“要是想当翻译的话等你毕业可以来我公司。”
蒋愿安插话:“你公司?”
“对呀。”他挑眉,“给我当私人翻译。”
尤好尚未回答,孟逢端起杯子喝一口,瞥他,直接道:“轮不着你操心。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指不定那时候就倒闭了。”
封越:“……”
蒋愿安冲吃瘪的封越挤眉弄眼,看热闹笑得欢。
封湛接过聊天的接力棒,用餐巾擦手,唇边拈笑悠悠问:“现在的年轻人感情经历都挺丰富的,高中毕业了,有没有谈恋爱?”
尤好一愣,颇尴尬地敛了敛眸,轻声答:“没有。”
“没有?年纪也不小了吧,喜欢的男孩子呢?”
“……没有。”她抿唇,暗暗在心里加了一句。
——不是男孩子,是男人。
封湛瞥孟逢一眼,悠哉给弟弟报仇,“那可惜了。你孟二哥以前读书的时候一大帮女孩子追在身后,全是漂亮的姑娘,什么样的都有,他过的可丰富多彩了,我们个个都羡慕他。”
孟逢当即扔出两个字:“闭嘴。”
封湛笑容扩大,十分满意。
孟逢这般小心模样,越发激起了这几个人捉弄他的心思。蒋愿安一个人安静吃了半天前菜,这时候也站出来添乱。
“可不是!哎对了,我记得孟二喜欢哪样的女人来着?”
他装模作样,状似苦恼地思索,眼神和孟逢交接,然后越过他瞥向尤好。
“嘶,喜欢哪样的姑娘?”
他频频瞟向尤好,“是哪种小……”
在孟逢警告的目光中,蒋愿安和封湛封越笑得得意。
“我想起来了,孟逢喜欢那种高挑大长腿的女人,对不对?”
封湛接话,“对啊,最好长得有点像混血,五官越立体越好,行事干练又利落,越直爽越好。”
“我也记得,金发大波浪!之前我问他,他亲口跟我说的,说是他的理想型!还要那种不爱哭的,说话大声,性格强硬的!”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每一句都故意说和尤好相反的点,看孟逢脸色铁青又不能发作,乐在其中。孟逢要是敢讲一句“不是”,他们必定要当场揪着他问——“那你喜欢哪样的?喜欢谁啊?”
让他现!这就是显摆的下场!
话题一开始,尤好原本懵懵懂懂,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突然聊起这个。可听到后面已经顾不上那许多,他们说一条孟逢的理想型标准,她心里就沉一分。像有一只手悄悄在掐她,揪着一小点拧,又酸又疼。
孟逢不说话,在她看来就是默认。她忍下胸口泛酸的感觉,低头喝汤,将脸藏起。
而孟逢一直强忍着,闷声不语,冷眼看他们瞎闹。
封湛这几个人,根本就是在睁眼说瞎话,他压根没有什么理想型,原本他就不是喜欢用条条框框限制自己的人。更别提现在有尤好,就算以前有理想的喜好类型,现在也不算数。
要不是尤好才刚上大学,他不想显露得太早,怕吓到她会适得其反,他恨不得将那三个损友的头全按进汤盆里!
因为有所顾忌,担心被尤好看出什么,只能任由他们胡编乱造。
好半天,封湛三人总算闭嘴。一顿饭吃完,他们也怕孟逢逮着机会收拾他们,一溜烟立刻散得没影。
……
回程的车上,孟逢想和尤好说话,酝酿半天,扭头一看她闭眼靠着车门,耳朵里塞着耳机,不知是在休息还是睡觉。
他想了想,没叫醒她。
尤好喝了少许果酒,脸红莹莹发热,夜风吹来正好减轻热意,也教人清醒了些。孟逢却正好相反,酒的后劲慢慢上来,还没到小区他就在车上睡着。
幸好有黎助理在,帮着把他扶上去。
“需要我留下帮忙吗?”黎助理将孟逢扶到沙发上,问深吸了一口气的尤好。
“不用了。”她摆手,笑了下,“我煮一碗醒酒汤给他喝,等会他醒了我再让他回房。黎助理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听她如此说,黎助理没多留,告别后离开。
公寓里静悄悄,孟逢在沙发上睡得昏沉,尤好在厨房煮醒酒汤,时不时到客厅去看一眼。她去他房里拿了一件他的外套给他披上,室温正好,天气热也不至于着凉。
汤煮好,尤好去客厅喊他,叫了几遍他都没动静。
“二哥……?”
她凑到近前,他还是没反应。
尤好站着,低头打量他,四下一片静谧。她缓缓蹲下,蹲在他身前,离他不过咫尺。从他的眉眼到鼻尖,从他的唇瓣到下颌,他的脸在酒气里变得朦胧。
尤好愣愣看了很久,思绪纷繁乱成一片,到后来她自己也不知道上一秒想了什么。
她在喜欢这个人。
——尤好想到这一句,盯着他的脸忽然醒神,像是做贼心虚一样,脸不可抑制地烧了起来。
心扑通扑通乱跳,她捏紧摁在膝上的拳头,许久,下定决心一般,一点一点靠近他。
尤好在孟逢脸上亲了一下。很轻很轻的一下,如同蜻蜓沾水,转瞬划过,消失无踪。
顿了两秒,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连忙起身慌慌张张逃回厨房。
乒铃乓啷一阵声响,她努力平复心情,深呼吸几回合后终于镇静下来。
尤好将醒酒汤温在锅里,给孟逢掖好衣服,在茶几上留下一张写着“醒酒汤在锅里”的纸条,趿着拖鞋回房。
她的房门关上,客厅再度恢复寂静。
许久,侧躺着的孟逢睁开眼,因酒意泛红的眼里半是清明,半是难以置信。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受惊的孟二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