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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轰轰——”
水桶粗的雷劫一击连着一击奔向地面,九击连发之下连稳固至极的空间都为之一震,一时间造成了所有仙灵之气的混乱,狂风呼呼不止,雷声轰鸣滚滚,拥有着天赋感应的异兽都仰头咆哮,为天地之威而深深的跪伏下来。
仙界所有仙人都骇然的仰头望向大陆中央方向,白帝所居住的地方果然被雷池笼罩住,说不出的压抑气氛砸落在所有仙人的心头,体内的力量几欲破体而出。有多少年,仙人们没有见到过这种影响整个仙界的天地异象,哪怕是最近几年有谁突破了大罗金仙,也未曾引动过这种程度的雷劫降临。
可是成仙后众所周知的雷劫也不过会有三次,凡界渡劫期的修真者或者侥幸飞升上来的地仙,他们成就天仙时便需要度过四九天劫,还有一劫是天仙进阶真仙才会出现六九天劫,最后一劫则是成就大罗金仙之位时才会出现九九重劫。
心底的惊呼还没有溢出嘴边,他们都随后想到了一个可能,那么排除这三种可能,就只剩下一个传说中的可能了……仙帝的神劫。
三帝之一的白帝占据中央位置的所有灵山灵脉,这位杀星可是众所周知的仙界顶级强者,早在一万年前就已经度过了大罗金仙的劫难,更在几千年前就从仙君之位一跃成为了屈指可数的仙帝,除了他,仙人都想不到是谁有能耐引发这种雷劫。
仙界只要不是新飞升上来的仙人,提到白帝时都得小心翼翼的张望四周,毕竟若不是他,怎么会造成仙界当年的大乱,曾经的一流宗派几乎全部凋零。如今数百年都没有关于他的动静传出,结果一出来就是惊天动地的消息。
炽烈如火的绯色雷电开始消散,代表着前九道神劫的过去,乌黑的天空中积压着厚厚的云层,时不时的出现龙飞凤舞般的电光,极端不详的惊悸感充斥在云端之中,而九九重劫才刚刚开始而已。
诸天剑在指间颤动低鸣,手臂缓缓的垂落下来,剑也在地面划出一道锋锐的裂痕,白衣乌发的仙人站在历劫的正中心,风吹动着仙袂和袖摆,腰间的玉牌在发出清脆的碰响,男子容姿脱俗而不似凡尘中人。
半响后,身上佩戴的几件饰物都发出爆裂的声音,仓促之间画出的防御阵法不复存在,白帝的唇角溢出了一缕血迹。
丝丝漆黑裂痕微不可查的在他身边浮现,却又在浓郁的仙灵之气下快速愈合,让站在师尊对面的现任玄宗掌门惊叹不已。在场只有奉孝和另一个仙帝明白其中的问题,即使是仙帝之间的厮杀,也不见得能在中央仙域的位置破开一个小小的空间裂缝,这足以证明了前三道神劫有多强。
“徒儿果真好本事,竟是为师小瞧了你,只怕你现在离仙帝一步之遥了吧。”
还没来得及咽下的血水滑落下巴,滴落在衣诀的点点印记熏染出艳丽的色泽,久违的味道依然如白帝师岑印象中那样腥甜。
十几位大罗金仙,一位仙帝和五位仙君,同时注视到养父养母在其中躲躲闪闪的身影,白衣帝君的眼底闪过一丝黯然,但面对着这些围攻自己的敌人时,他的神情还是如万物尽在手中那样,一手执剑而无谁敢争锋。
“徒儿一直都想要秘境的启门钥匙,但是师尊即使做好了渡劫的准备,也……从未打算给我钥匙。”
奉孝握着封闭飞霄宫的器物,他看着这个昔日敬为父的师尊,文雅柔和的眉宇中流露出遗憾。他没有虚伪的藏着捏着,当着所有人的面第一次说出了原因。
即使与他联手的东华仙帝都未曾想到是这种隐秘,不禁心声疑虑的注视着这对师徒,难不成秘境之中有什么神器不成?
“痴儿,我说过秘境在走后就会毁掉,里面并没有什么你期望的宝物,不过是我平时的几幅画而已,宗门里该留下的东西我都给了你,你何必心生此贪念,对不存在的东西念念不忘。”
“我不信,若非里面有一件不能带走的神器,那里怎么会浮现过金色琉璃神光,你若是愿意留下开启秘境的钥匙,我又何尝会做出如此事情。”
完全没有把师尊的话听进去,奉孝激动的说着自己压抑已久的事情,不知什么时候温和的声音中就出现了怨恨。
那股怨恨惊醒了不怎么相信的白帝,他低笑了几声,诸天剑握在掌中的感觉第一次如此沉重,看着自己的的好徒儿和东华仙帝联手禁锢宫殿,看着养父养母为了一粒延寿的丹药而出卖自己,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也许,我就不该把你们引入道途。”
他亏待过徒弟吗,一个弃儿被自己抚养长大,成为了仙界一流宗派的掌宗。他亏待过父母吗,即使并非是亲生的爹娘,他还是在修道后想尽办法替没有灵根的他们延寿,若非爹娘活的寿命已经有违天命了,他又怎么会宁愿爹娘寿尽后去轮回,也不愿意看到未来有朝一日魂飞魄散。
先是消耗自己的力量,再是通过打斗力量波动引起天劫降临,这是想要了自己的命啊!
“白帝,与其面临天劫,你还不如束手就擒,这样也能苟且偷生一时。”
刚平息了体内翻滚的血气,东华仙帝的讥讽声音就传来,白帝的面色依然是万年不变的高傲,只有他知道自己的处境,哪怕是巅峰状态去面对神劫,他都没有超过五成的把握,更别说目前被敌人盯住,要在措手不及下去渡劫。
“就算我们向来不和,我也没想到你会为了仙界势力而与我为敌,区区俗物就连你也无法放下吗。”
带着居高临下的轻蔑,师岑修炼至今超过两万年,得到白帝的称号也不过是数千年来的事情,就算曾经在仙界为了争一席之地而搅得天翻地覆,凭底蕴依然无法与修炼了几十万的东华仙帝相比。
“也罢,会这么在意势力的你,也难怪迟迟停留在此。”
他不明白这个同样身为仙帝后期大圆满的家伙为何放不下势力,仙界之上还有神界,这是他们都知道的秘密,成为神才应该是仙帝的目标吧。事到如今,东华仙帝摆明了想要除掉自己,白帝师岑也就没打算说什么废话了,他是绝对不会逃避神劫。
东华仙帝的脸色一青,明显听出了弦外之音,最恼怒的是他无法反驳什么。
师岑打量着神劫带来的空间凝固,这种程度足以使得敌人也无法进入,除非是自己逃出神劫的锁定范围,没有谁能在这种情况下帮助自己。并非是不能逃走,就算是付出功力倒退的代价也不高,最可怕的是留下无法面对神劫的心灵阴影。
但是……
他不想走的原因才不是这些理由,神劫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啊。
面对着越来越重的精神压迫,白衣乌发的帝君在所有仙人谨慎的目光中笑了,他眼神执拗的望着那泛着橙色电光的天空,好似能够穿透天空看到另一个世界。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有谁敢相信……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直指神界!
比起对神界一无所知的人,他所看到的风景无疑更远,更不会像东华仙帝那样鼠目寸光的注意到仙界的一亩三分地。
他会成功的,这一点从刚跨入修道大门的时候就如此坚信,在所有人认为自己狂妄的时候,他不就是这样从凡人界飞升到了仙界。虽说到了神界后再无什么正邪之分,连和自己来自一个下界的家伙都成功晋级魔尊,没道理修仙者在渡劫的时候比修魔者难。
“师岑!不要渡劫!”
一声略带焦急的呼喊从另一端响起,令东华仙帝率先变了脸色,他没有感觉到任何人靠近,这不是证明着来者的实力在他之上,仙界之中还有这等存在!比起不太了解情况的仙帝,奉孝看向来者的时候皱起了眉,过了一会儿才从记忆中想起了对方是谁,不禁笑着向其他人解释道。
“师尊,勾结魔修者这一条,可不是我们冤枉你了。”
本来沉着的心境顿时被打乱,还打算无视周围人的师岑抽动了一下眼角,手中的诸天剑指向了那个来者。红衣如血的衣袍张扬至极,男子从远方翩翩而来,妖冶俊美的容颜中魔气盎然,一双上挑的桃花眼仿佛能勾魂摄魄,却对所有男性生物呈反效果。
比如……
“我不认识他,你们杀了他也无所谓。”
白帝面无表情的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对于徒弟的污蔑毫不留情的否认,天地可证,他和这个修魔者才没有关系。
“岑岑,你怎么能忘记我们的过去,还有在凡界的美好时光。”
一个闪身,红衣男子避开了所有仙人形成的拦截,在师岑错愕之际,他以自己的实力撕开了神劫封锁的空间,一弯身钻入了其中,也成功令天空中的神劫停止了下坠。哪怕神劫也是有着降临规则,绝不攻击历劫者以外的修道者,以免破坏过大毁了下界平衡。
————
“你跑进来干什么,我渡劫与否关你何事!”
一柄剑直接横在对方的脖子上,师岑感受着那些仙人异样的眼神,心底也恼怒了起来,他真的和对方没有什么美好时光啊。从来都没有渡劫的时候还让其他人参与的先例,更别说是让魔修者来插手自己的渡劫,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他们逼你渡劫你就渡劫,师岑,你怎么就如此傻呢?”
阻止了师岑想要主动渡劫的意图,封凛暗自松了一口气,可是下一刻就轮到他傻了眼。眉宇肃穆的白衣仙帝冷笑了一声,剑锋一转,一剑插穿了他的肩膀。锋锐的刀刃优雅的滑过肌肉和骨骼,白帝独有的极端火属性仙力为他留下了一道被灼伤的剑伤,炙热的同时又冷到了心底。
漆黑的眼眸中是不容忽视的冰冷,以及……隐约的疯狂。早在神劫降临的时候,心魔就已经引发了师岑想要成神的偏执,封凛到底是不了解师岑想要成神的由来,更不明白那份誓不罢休的狠劲是为了什么。
“你度过了神劫就不要来干预我的事情,我今日便是渡劫又如何!”
手指捂住自己的伤口,血色的液体染湿了他的红衣,这是封凛成为魔尊以来第一次被仙帝级别的人给刺伤了。冒着被隐世仙尊追杀的风险跑来仙界,一番好意还被人误解,封凛怒极反笑,但看着师岑陷入心魔的模样时,他又怎么能速手旁观,矛盾之下的情绪让魔尊也陷入了纠结。
这一次的神劫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他占卜到的结果……戾气之重竟在他的魔神劫之上。
“封凛,你死了这条心吧,难道你至今都没有看出来吗,师岑修道的决心就在于此啊,若是你阻碍了他,道心动摇,师岑今后就算是不死也得疯狂。”
记忆中另一个老不修的魔尊在他赶去仙界前忽然出现,慢吞吞的走到他的面前,阻拦住了封凛强行跨界的行为,白发老翁嗤笑的说道。
“你什么意思……”
“哼,你别以为自己这么容易修成了魔尊,就把全天下都当成不断出妖孽的地方,白帝师岑的资质根本不足以达到飞升的要求,也不知道他是得了什么机缘,才使他这么迅速的突破到了仙帝后期,成也因执,败也因执,白帝师岑若是陨落也属于天意。”
心中为这番响起的话而惊疑不定,封凛不知道那个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在他的眼里,师岑竟然还差了资格?
“承元魔尊,出去!从我的渡劫范围中出去,难道你也想破坏我的飞升。”
封凛自是不会听从对方的话,但是先驱逐他的就是神劫了,哪怕魔尊已经度过了一次神劫,可是神劫代表的是神灵的威严,力量不够就能抽取神界的神力来补充。
从第一次的九道赤色雷电,依次按照赤、橙、红、绿、青、蓝、紫、黑、金的顺序叠加威力,九九八十一道天劫看上去与大罗金仙的劫难相似,其本质已然是天差地别。
高于仙灵之气的神灵之气让站在一边的东华先帝都如痴如醉,仙界中另一位没有插手的仙帝也出现在远方,凤栖仙帝安静的观看着这一幕,现在陆续降临的神劫,完全不是没有飞升的魔尊封凛能够阻止的了。
不!或许说……就算是天神下界也无法阻碍陷入魔障的白帝,他想要渡劫飞升的心情浓烈得令在场所有人都错愕,就好像千万年中积压的期盼在此刻爆发。
紧接着,九道明亮的惊雷在眨眼中轰然落下,迸发的气浪震耳欲聋,再场所有仙人都呼吸一窒,而封凛一不留神就被那股威压给掀到了一旁,无法阻碍白帝的神劫降临。
九九重劫的时间注定了不快,但是在封凛的和其他仙人的眼中都看得心惊胆战,如果说刚开始的几道还算预估之中,那么之后的雷劫就出现了剧烈的变化。三天三夜的不断劈落,带来的是仙界数百万年内第一场神劫,仙界的所有生灵都关注着这一场神劫的结局。
直到几乎撕裂天空的紫色雷电将大地都染上了一层紫光,才逐渐到了神劫的倒数第三重。而此时师岑的手臂已经开始颤抖,不仅是被雷电击伤了仙躯,更多的出现了精神层面上的挣扎,这一生的喜怒哀乐都浮现出来,所有的杀孽和业力都成为了阻碍他清醒的元凶。
天雷易躲,心魔难避。
修真到了一定境界就会降下天雷,这也可以成为老天对逆天者的考验和惩罚,凡人妄想以肉胎登临仙人之位,自然有着那让修真界惊悚的四九天劫,但凡面临天劫的道者能活下来的都十不存一,更何况是几千万年来都不一定飞升一个的神劫。
整个仙界、魔界包含的修道者数不甚数,妖修者、佛修者、魔修者、鬼修者、仙修者,灵修者,他们都是从下界千辛万苦才飞升的强者,但到了这一界又要从最底层修炼上去,能再次达到凡界地位的修道者少之又少,更多的是在这成为芸芸众生中平凡的一员,而师岑就是从这底层之中闯上去的仙帝。
本来以他的心志,度过心魔的程度自然比其他仙帝容易,可惜往年做过的事情最终到了算账的时候,神劫可不管你杀人的原因是为了什么,杀了就是杀了,欠着的因果就是欠着。
九道黑色的巨雷轰然落下,发鬓上的飞霄冠也在承受不住空间压力时碎成粉末,诸天剑上窜起的白焰如蛟龙出洞般撑起一片防御,火焰和雷霆交击时整个渡劫空间都为止一暗,白帝没有犹豫的趁机使出玄门剑诀,隔断第八重黑色雷劫的凶猛劲头。
剑诀在白衣帝君手中使出的效果让奉孝都瞪大了双眼,在场的大罗金仙也觉得不虚此行,这注定是一场独属于师岑和神劫的角逐,任何没有达到这个层次的仙人都无法插手,更无法窥视其中的万般玄奥。
身体仿佛承受这无穷的压力,沾满汗水的长发披散在白衣上,师岑脸上的一股青气转为了苍白,潺潺不绝的血水从唇中流出,脚下已经形成了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泊。他脚步不稳的靠着长剑支撑住站立,到了将要面对最后一重天劫的关键时期,体内的仙灵之气在雷劫的淬炼下慢慢转换为神灵之气,微妙的迟滞都会造成他来不及蓄力。
师岑的眼神时而迷茫困惑,时而狠戾森冷,仿佛陷入了什么幻境一般,几乎实质化的负面情绪纠缠在他的周围。浓稠的黑暗从空间中溢出,流动到白衣帝君的脚下,方圆百里之内好似真的有什么地狱的冤魔爬上阳间,让见惯了魔界厮杀的封凛都倒吸了一口气,为什么……为什么师岑的神劫杀孽如此重,按照他以往得知的情报来看,师岑并没有干过有违天和的事情啊!
检查到自己受伤的程度,师岑只觉得连站立都是一种艰难,昏暗的视觉好像只能看见自己的长剑,越来越沉重的呼吸使得意识都浑浊起来。时隔了多少年,这种被雷霆轰击的痛苦再次出现,唤醒了他当成在凡界渡劫的记忆,那时的他连一个像样的仙器都没有,就凭着自己一柄本命灵剑执拗的坚持下来,连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放弃这一次的渡劫吧,以后还能再渡劫的,何苦拿命去赌博。”
封凛满脸复杂的注视着男子,走到了被神劫锁定的空间边缘,红色袖摆下的手指紧握,修剪圆润的指甲掐入了掌中而不自知。
“我只是不甘心……你,是你来了啊。”
刚说着话的师岑忽然语气一转,蓦然抬起头看向了本来空无一物的前方,在封凛不解的目光下,他迟疑的望着谁也看不见的幻景说道。
神秘的波动将仙人暗藏的记忆悄然盗出,从云深雾里的断崖里有谁从中走来,黑色的发、黑色的瞳都是那人沉寂的冰冷,乌紫色的玉冠还是当初的模样,垂落于脸侧的两串珠络为他增添了一丝华贵。
困住他手脚的锁链在窸窣中一根根断去,记忆中被困在归墟之境的男子走到了师岑的面前,却没有在靠近一步。
看到他出现在眼前的时候,白帝冷漠的脸上微微动容,在下一秒又为对方的出现而迷惑不解。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衣袍才恍然大悟,白色的衣袍上绣满了火焰的纹路,凤凰一族的羽毛也不过是繁复花纹中的点缀,伸出手还是佩戴着一副碧炎天鹤的手镯,这是自己曾经附身于火域神帝时的装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