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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梁武帝与太子酒饱饭足,起驾回去了。
芸儿与洛公主跪送帝驾,起身调皮的说:“公主可真是遂了心意了。”
洛公主说:“你话太多了,在我嫁人前,先让洪公公把你发卖了吧,免得当做陪嫁丫头,日日聒噪。”
芸儿连忙说:“小婢多嘴,再也不敢了·····”
洛公主说:“本公主今日心情好,就不跟你计较了。再搬酒来,你服侍了半晚上,也是辛苦了,我们主仆喝上几杯。”
芸儿连忙躬身说:“谢公主赐酒。”
主仆二人,喝着酒,聊着闲话,终于守得云开日见,对以后的日子充满了憧憬,酒兴既高,一直喝到天亮······
又过了二十几日,宫中传言,有诸侯使者来了,洛公主连忙令王侍卫带人保护着芸儿出宫去打探消息,直到快日落时分,王侍卫和芸儿才急匆匆的回来,洛公主连忙接着。
洛公主问道:“你们为何这么晚才回来?”
王侍卫跪地说:“羊尚书病重身死,台城大乱,降者无数,请公主速速换了衣服,卑职受了吾皇严令,必然拼死护卫公主,趁夜逃出台城。”
洛公主直接懵了,说道:“怎么会这样······勤王兵马呢?羊公子呢,怎么不来救我?”
芸儿垂泪,说道:“公主,小婢在宫外见了徐太医,他说羊尚书病重,理应静养,却放心不下台城战事,披甲登城,终于油尽灯枯,以身殉国。徐太医料定台城今夜必破,匆匆赶至凤阳宫,劝公主速想脱身之策,正在宫外等候召见。”
洛公主说:“诸侯百万大军,竟然攻不下侯景?”
芸儿说:“小婢已经问过徐太医了,徐太医说侯景传了假圣旨,宗室王爷们带着兵马,都回去了,只剩下二十万兵马,已经无力攻城了。”
王侍卫说:“卑职所察,凤阳宫内从属侍卫,上值者越来越少,若是缒出城去逃命也就罢了。卑职担心,他们本就是德王派来监视公主的眼线,如今德王僭越称帝,羊尚书又病逝,台城大乱,他们如果趁乱里应外合,台城更加危险。卑职恳请公主不要犹豫,赶紧收拾行囊,准备潜逃出台城。”
洛公主说:“如果我走了,父王怎么办?母妃怎么办?皇祖父怎么办?”
王侍卫叹息,说道:“国破家亡,各安天命,卑职救不了若干人命。唯有誓死效忠,不负吾皇所托。”
芸儿也说:“公主,即便你留下,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别再犹豫了,赶紧换身衣服,徐太医早已设好出城之计,城头的绳索都埋好了,只要缒出台城去,混入建康难民之中,再循着公主那日被劫掠时的暗道出城,必无一失。”
洛公主流下泪来,说道:“皇祖父一直疼爱我,我走了,又怎么对得起他?你们不用劝我了,即便是死,我也要跟皇祖父死在一处。”
芸儿急的落泪,说道:“公主若是留下来,才是对不住皇祖父哩。那羊公子,还在等着公主,你忍心抛了他死在这里?”
洛公主一排玉齿,紧紧咬着嘴唇,一直咬出血来,悲楚的说道:“我本配不上他,又欠下他天大的恩情;他本应在江湖之中,寻个侠义女子,比翼双飞、仗剑天涯,而不是让我这娇滴滴一无是处的落难公主拖累。我欠下他的,来世再还吧,今世先让我还了父王与皇祖父的生养之恩。”
王侍卫和芸儿不断叩头:“公主三思······”
洛公主擦去泪水,说道:“台城就要不保,你们就不把我当公主了,连话都不肯听了。”
王侍卫和芸儿跪地,说道:“不敢,不敢。”
洛公主说:“芸儿,唤徐绥徐大人进来;王侍卫,麻烦你去打探下消息。”
王侍卫作别去了,芸儿只好擦去泪,把徐太医叫了进来。
徐太医跪地:“卑职叩见公主,公主千岁凤体安康。”
洛公主说:“徐太医,你起来,我与你相识一场,知道你是个正人君子,有件事想拜托你,希望你能够答应。”言毕起身下拜。
徐太医连忙叩头:“折煞下官了,下官受不起,请公主回銮。”
芸儿也连忙搀扶住洛公主,却搀不住,只得随着洛公主拜了两拜。
徐太医说:“公主有用得着下官之处,但可吩咐,莫要如此。”
洛公主说:“建康城破、台城被围,百官以及内苑之中,逃命而去的人不知有多少,你不过一个六品医官,却坚持上值、夜值,足见也是个忠贞的人。现在,台城告破在即,我已笃定以身殉国,报答皇祖父和父王。但还有些放不下心的事,请求徐大人周全。”
徐太医说:“公主切莫如此,下官已经埋下绳索,趁夜缒出去,下面是条死巷子,直到巷子的尽头,是一堵高墙。越过高墙后,墙外有条夹道,夹道内再走上一程,翻出墙头就是下官的寒舍,虽然屋舍狭小,但好在僻静隐秘,院内还有地窖,虽然不敬,但斗胆请公主暂时避一下,应该无虞。等寻着机会,下官再设法带公主出建康城。”
洛公主流出泪来,说道:“难得徐大人如此有心。但我已经笃定留在内苑了,只有这名婢女芸儿,服侍日久,陪我一起在这内苑之中提心吊胆,早已情同姐妹,不忍被害了去。劳烦徐大人带出宫去,觅条活路,若是不嫌粗鄙,可娶了作伴;若是看不上眼,寻个好人家嫁了去,让她过上几天踏实日子,我在九泉之下,也会铭记徐大人的恩情。”言毕俯身再拜。
徐太医只是苦求公主一起走,说道:“我与羊五公子相交一场,若是独自脱了此难,失了他的妻子,即便活着,又有何面目再去见他?恳请公主,千万不要陷下官于不义。”
洛公主说:“我留书一封,你遇着了他就送给他,他必然不难为你。”
徐太医和芸儿只是苦求,洛公主去了内室,写了书信,包上封皮,塞给徐太医,说道:“偏劳徐太医了。”
徐太医和芸儿哪里肯走,再三苦求。洛公主取出一把匕首,说道:“你们若是不走,我这就先行皇祖父和父王一步。”
徐太医见事无转圜,说道:“芸儿姑娘,我们先走,再做商议。”
洛公主说:“谢徐大人。这把鸳鸯刺,本是一对儿,不忍拆别。劳烦徐大人转赠羊公子,日后若觅得有情人,权当我给新妇的赠礼。”
徐太医双手接过,去药箱藏了,回退两步,与芸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