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炮弹有了去向

二马二马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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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争结束后有人提出来。师傅回答不了。那时已经在大力宣传实事求是,拨乱反正后清理冤假错案,工作作风已经纠正过来。

    没有事实依据,不能作定论。

    这样,师傅既没有功勋,也没受处分。

    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成为了硝烟。或者,成为了与敌人炮弹同时的一声巨响。

    对呀!林路说:

    师傅,你为什么不做这样的假设呢?

    林路一激动,一饮而尽。并命令师傅给他满上。他找到了事情的真相——

    敌方一颗炮弹掉下来时,师傅听到刺耳声来势不对,师傅一个狗趴卧倒在地,他肩上的木头炮弹箱子砸在地上。

    炮弹是铁家伙,在一砸后,就把木头箱子破坏了出来一地乱滚。

    师傅听到呼啸声已到他身边,抱住头,轰一声爆开后,师傅两耳涨得只剩嗡嗡,久久如破钢琴的余音。

    一层土石降下后活埋了他。

    嗡嗡声把师傅带走,带向空中,带向深谷。

    一根腿插进了土里,头破成了瓢,肠肝肚肺挂在树上。

    师傅想我英勇牺牲了。

    我灰飞烟灭了。

    这样想后没感到痛,心脏与大地紧紧相贴还在起伏。

    师傅转动脖子,脖子能动,说明还与肩头连着。

    再伸缩腿脚,抬抬手臂,一切都还能被支配。

    师傅确定自己还有生命的迹象,并没有缺胳膊少腿。

    师傅在土里翻身,像一只在冻土里冬眠苏醒的狗熊。

    从土里抬出一张猩猩的脸,四下一看,我的天,他眼前出现了一个大坑,被炸走的土石在他头前斜成一道坡。

    这道坡如果再过来一尺,他的脑袋也一定跟随这些土石上天了。

    这颗炮弹为什么会留这么大个坑,师傅当时急于把炮弹送达阵地,没有多想。

    几十年后,他的徒弟,一个写网络小说叫林路的小子,帮他还原了当时的情景。

    师傅卧倒时,有三个“同时”在进行。

    一是师傅卧倒身子。

    二是炮弹在地上滚动。

    三是敌人炮弹落下。

    林路让师傅去沙发前站好,然后找来两个空酒瓶子摆放在地,林路手提一个鸡腿说这是敌人的炮弹。

    炮弹呼啸而来要师傅卧倒,师傅一标准卧倒姿势趴在沙发上抱住头。

    林路把两个酒瓶用脚一推,手上的鸡腿掉到地上,正好砸中酒瓶。

    演示结束。

    滚出箱子的炮弹有两颗到了弹坑位置。这两颗不幸的炮弹在一声爆炸后也跟随爆炸了。

    敌我的炸弹把地上造了一个大坑。

    这个坑如今还在的话,完全可以科学的探测出是三颗炮弹的杰作。

    师傅的炮弹少了两颗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师傅说:

    这可能吗?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林路说:

    世上有的事情就是这么巧合。

    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一位法国的女护士在战场上中了一枪。

    这颗子弹先是穿过一个德国士兵的**,又才穿过这位法国护士的子宫。

    战斗结束后,女护士怀孕了。

    可以肯定,你的炮弹与敌人的炮弹一同爆炸。

    就有这么巧。

    来来来,喝喝喝!

    师傅给林路倒满酒,自己也倒满酒。

    师傅精神倍增,为这几十年来未破解的冤情有了出头之日感到了周身的燥热和松散。

    酒肠子在肚子蜿蜒,肝在与酒精毒素作顽强抵抗,脑子对昏迷的到来有了清醒的防御,舌头的麻木在空灵中伸展。

    所有身体器官都在这一刻迎接酒的大量涌入。

    今天,这日子非同一般,是一个分水岭。

    今天过后,师傅心胸宽广无比,明亮无比,像海洋,像非洲的阳光。

    因为,他终于找到了那两颗炮弹的去向——

    弹片在赤烈的紫色焰火中呈喇叭形怒吼上天。

    跟随它们上天的还有造反的土石和树枝的棍棒。

    弹片比土石扩展得更为高远,吹着风哨四射划破晴空。

    只有土石落下来离被掀起的大坑不远。弹片插入泥土被一年年生长的青草掩盖。

    许多年后绿色肥厚抹去了峥嵘的记载,还以为是半截咯下的锄头片子。

    这次与师傅大醉后,林路看到师傅大变的精神状态,用师傅的话反问师傅:

    师傅,你近来变化怎么这么大呢?

    师傅说:

    我怎么变化大了?

    林路说:

    以前吧,师傅总有闷闷不乐的时候。对船头发呆,对船屁股也发呆。

    时常咕哝炮弹到哪去了呢。听得我犯神经病。

    现在,师傅不再看一个东西发呆了,也不再说那句无头无尾的话,这不是变化是什么。

    师傅一脸滋润的回答:

    我是跟以前不同。是这里!师傅一根坚硬的指头捅了捅心脏。这里头通气了。这还靠你的点拨呀。

    林路说:

    师傅也是,这么些年了,为这么一点小事,老揣着窝火自己,太不值。

    师傅说:

    那可不一样。

    有时我就在想,真的是不是箱子本身就少装了两颗。一想,不可能的事。于是就折腾自己,一点没有你的那种想象力。

    我不是一个战场上的懦弱者!

    我没有扔下杀敌的武器!

    师傅说得气壮山河。

    从这一天起,师傅主动与他的战友打起了电话。

    战友在电话上说:

    狮子(师傅的诨名,每个战友都有诨名),这些年我们都知道你不痛快,可我们从不认为你把炮弹扔掉了。连长牺牲了连遗体都没找到。

    一个大活人都可以消失,两颗炮弹不见是多么简单的事情。你自己当回事,我们怎么办。老劝你,岂不更让你觉得我们当回事了。

    所以,我们每次想叫上你,都算了,觉得这样会让你安心些。

    师傅说:

    雄豹,你说得没错,我是今天才把这件事想通了。

    那个坑那么大,是一颗炮弹炸不出来的。不妨我们下次故地重游,去那个阵地,那个坑肯定还在,一看就明白了。

    林路就在师傅的酒桌上,听到了师傅第一次唱起了《血染的风采》,听说这首歌是专为这场战争的英烈们谱写的。

    师傅从这悲壮的旋律中走下战场。他没有立功,没有档案上荣耀的记录。他默默从那个大坑的土层里爬出来,走出死亡边沿,却一直在死亡的现场。

    今天,他豁然于回首的明了中,看清了心灵的寻找实则是寻找一个假想的依托。

    一个能为自己找到依托的人,应该有理由愉快和幸福。

    师傅打着拍子。林路向嘴里塞着鸡块。

    唱着唱着,师傅问下一句是什么词,林路说,我也不知道。这是多少年的歌了,还有谁在唱。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