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沙非去哪了

二马二马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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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低瓦白炽灯在树里影影绰绰,树叶的间隙眯眼着瞌睡。有光婆娑出来尽量的不明不白。夜露的湿润里扑鼻的夜来香更浓,偶尔一声的虫鸣更远。

    有人进入小区,沙非跟着被带了进来。蜻蜓的后花园他落坐于草地。旁边是啄木鸟小小的坟冢。木片上的字已不清晰,雨水浇后洇出毛边的字迹在走形。

    嫁接的思想,流浪的灵魂。沙非是一个忧郁的诗人。

    粉丝传闻他的诗作在陪伴着唏嗟和呻呤。

    时时向他讨诗,要求让他们黯然泪下。

    高年级到低年级都有女生在诗里泪水盈盈后,要抱他,要吻他,要与他海枯石烂。

    但没有一人接到诗人回复。她们知道诗人有挥之不去的忧伤,并非在扮演病人。

    沙非出现,就有女生在不同楼层叫喊他。喊着沙非,冒出他写的诗句。如同沙非在赛跑,她们在喊加油。沙非低着头,拖着有千钧重量的步伐,带条土路背井离乡。

    沙非凛冽而坚硬。这个星球的南极和北极,已接受了他多余的寒冷。沙非一直冷冻着。

    晓连环发现沙非在花园,把蜻蜓叫出来时,沙非已经走了。

    他完成了对啄木鸟的一次祭奠。

    蜻蜓一直都在读沙非的诗,但从不到粉丝团里去寻死觅活。蜻蜓什么时候成为了清照,也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才有可能与沙非的诗有共鸣。

    沙非被晓连环逼得不得不承认为蜻蜓写有诗后,蜻蜓一笑说,我有你写的那么好吗?别看走眼了。

    蜻蜓对沙非的同情在滋长,有慈母般关切。因为沙非的行为在让她心痛。

    又有两天没来上课了。

    老师把电话打到家里,保姆接的电话,什么也不知道。便问全班:

    你们有谁知道沙非去哪了吗?

    没人回答。没人知道。诗人大多是疯子,谁知一个疯子会到哪里去。也许,他正在郊外跟一个石头说话。

    班主任问蜻蜓:

    赵蜻蜓,你知道沙非去哪了吗?

    蜻蜓立刻脸红。红中有反驳,有艴然。

    蜻蜓座位上的身子反应极快地一个侧身,抗议说:他走哪去干嘛要问我。

    不管艴然也好,抗议也好,班主任道听途说的这一问,已让班上同学知道一直纯着的赵蜻蜓也英勇地迈入了恋爱黑名单。

    “老黑”们欢欣鼓舞。连赵蜻蜓都上了黑名单,大势所趋,人心所向啊。

    蜻蜓红了又紫的脸,最后在青色中降下余温,不再烫了。却在心里臭馊班主任:莫名其妙。

    班主任还没完没了,放学时交待蜻蜓一个任务去找回沙非。

    我到哪去找他呢,他翘课跟我有什么关系。蜻蜓真是要肝火了,干脆把话挑明:唉,老秃,你怎么老叫我去找沙非,我是他的女朋友吗?是谁告诉你的呀?

    班主任知道沙非在为赵蜻蜓写诗。

    班上哪些在恋哪些在爱他有数得很。一再强调谈这玩意会影响大计,先留着吧,高考后再谈不迟。有什么不可以放一放的呢,真的爱情不动它还会发霉吗?那么谁在谈我还不清楚吗。把成绩谈垮了,这种爱情我瞧不起。要是把成绩谈好了,这种爱情我尊重。

    老秃一向被同学认为是开明的教父,不像有的老师板着主义的面孔。

    看来沙非的诗还只是一副上联,赵蜻蜓没出下联,他的横批不成立。

    班主任敲了蜻蜓一指头:不许给老师取绰号。

    沙非的诗出现“我减肥,为医学展示一具外科骨架,我跳楼,我测量一幢建筑的高度”这样的句子时,沙非就要旷课了。

    已有名气的校园诗人少不了笔会,座谈之类的活动。班主任把电话打到那里,主办方称人确实来过,报了到就没人影了。看来沙非不只是在一个地方旷课。

    旷课没影响他的成绩,始终名列前茅。这让老师不放心表扬他,处罚他又于心不忍。

    大米小米在班上被称为“一国两制”。沙非被喻为“流亡政府”。

    沙非在跟石头说话:

    笑还在原来的地址

    用古典的方式想起你

    请石头告诉我

    一个叫予安的人梦中投影

    也请投影告诉我

    葡萄架下是浓重的十月

    不灭的飞雪一路瓢舞

    铁打的鞋去千山万水

    我是前朝消失的将军

    带一页史书横刀立马

    远方的你可还温暖

    让我看到天堂的样子

    有谁把这首叫《誓言》的诗读懂。语文老师在班上提问,读懂的可以站起来说一说。

    这首诗在学生中流传,来源近期的一本纯文学期刊。

    蜻蜓很想站起来说她读懂了。蜻蜓对沙非的诗早已破译。赵爸对沙非父亲有过讲解,他们是高中同学。这让蜻蜓对沙非的诗歌原址路线清晰可见。

    但蜻蜓不能当这个解说人。本来她与沙非没有成双成对。她现在隔岸远眺,看谁能燃烧着火把进沙非的灵魂照亮他混乱的思绪。

    秦响铃站起来。她认为,沙非的诗并不是课文在阐述一个道理,讲述一件事情。沙非的诗在用情绪罗列物象。如果他忘了当时的情绪,可能自己也读不懂他自己的诗。

    蜻蜓频频点头,读懂沙非的人在班上不止她一人。

    秦响铃在向沙非摇响铃铛。

    那个银质的小铃铛挂在秦响铃胸前。想摘这枚铃铛的人有很多。杨光想过。

    杨光是一个三心二意的人。他在动情于晓连环片刻后,一转身看到了秦响铃的铃铛。这枚铃铛时常在秦响铃身后留下一串山谷的回声。

    杨光在体育课操场的梯步靠近秦响铃坐下。秦响铃在看手机。

    杨光说:秦响铃,让我看看你的铃铛。

    秦响铃摘下铃铛。

    不是薄薄一层银皮,冲压机批量生产,及普通的装饰品。银铃属手工打造的那种工艺品,做工精美,纹饰讲究。掌在手心,有沉甸甸的重量。

    杨光说:响铃,让我给你做一个金质的,把你这个给我好吗/

    秦响铃不看杨光,手指在手机上划动,冷静地说:杨光,知道有多少男生想要我的银铃吗?

    杨光说:当然是不少。这么漂亮。

    秦响铃说:金玲不一定比银铃好听。

    杨光把银铃还给秦响铃,起身离开。

    秦响铃送给杨光祝福:帅哥,有更合适的银铃在等你,伊人未现,要有耐心。

    杨光追女孩如攻阵地,攻不攻得下就那么一趟冲锋,无所谓用心也无所谓耐心。现在的普遍现象是攻下后也可能失守。所以杨光走开时吹起了口哨。

    秦响铃的铃铛似山间走出了一队马帮,叮叮当当摇响寂静的山谷。重轭在沙非的诗行里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