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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素祭开幕第一天,对于洛里斯的绝大部分国民来说,这是十分轻松愉快的一天。
早晨在王城上空的魔法表演,一整天中那些魔法师大人们与往常的元素祭期间一样亲自出现在街头与平民们交流一些原本只有魔法师之间才会了解的趣闻轶事,洛里斯国立学院的四院竞技赛开幕式,夜晚的魔导大集市……自从洛里斯建国之后将元素祭定为国家节日以来,元素祭已经成为了洛里斯人们心中又一独属于自己国家的标志,也是洛里斯人们最喜欢的节日。
不过,这样欢快愉悦的气氛却与克拉克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穿着一件小贵族们经常会穿的比起实用性更注重外表的软皮甲,将身后披风上带的兜帽遮在脑袋上,克拉克牵着马沿着阿尔兰特中心城区的大街缓步行走着。
中心城区大街这里,仅限于这一段时间有着众多洛里斯的商家甚至是来自外地的流浪商人们在这里摆地摊,叫卖一些小型魔导器又或者有趣的魔法小饰品,也算是元素祭期间比较有名的阿尔兰特一景,不仅是洛里斯本土居民,就连外来的游客也会在夜晚时分在这里流连忘返,购买一些精致有趣的小玩意儿。
借助着这里环境的人群混杂,洛里斯近卫堡副官,掌握着近卫军近一半兵权的男人小心翼翼地将自己装扮成一个独自出来游玩的小贵族出身的武官,用尽量不引人注意的方式穿梭在人群之中,缓缓地朝着王城边缘的亲王府方向靠了过去。
克拉克很清楚,从自己离开近卫堡的那一瞬间开始,身后肯定就会有来自大皇子——不,现在应该叫皇帝陛下——的密探跟踪在自己了。他先是正大光明地回了一趟家,然后从自家院子的后门鬼鬼祟祟地偷偷跑了出来,还在附近的车马行租了匹驽马作为掩饰。
这样做有没有意义?克拉克不知道,或许他骗过了那些宫廷派来的眼线,或许现在他的行踪早已经被写成书面文件呈现在了皇宫中那一位的眼前了。但这些他都不会清楚,也不想要弄清楚。他只觉得这样低调行事会给自己带来一些心理上的自欺欺人的安慰感,这就够了。
克拉克是傍晚的时候在近卫堡营地接到了来自纳里斯亲王殿下的密信说要有事相商的,说实话。他是真的并不情愿去应这个茬,可是静下心来想想,他又发现自己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别的选择。
他是几年前纳里斯亲王还颇为意气风发的时候,一手从一个亲兵开始栽培起来的心腹,这种明着捧起来的关系在政治场上并不是说隐藏就能够隐藏得了的。现在纳里斯亲王明显已经失势。过去那些纳里斯亲王的手下和心腹们都已经一个一个地被皇帝陛下明里暗里从军政两界剔了出去,唯独只有位置比较特殊而且又从没有隐藏过身份立场的他还“健在”,但克拉克心里很清楚,皇帝陛下只要想,他随时有办法把自己给撸下去,而自己仍旧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原因,除了因为自己在军队中还算有些拉拢人心的手段之外,更多的是因为皇帝陛下想要在合适的时机用最小的代价来解决自己罢了。
说实话,克拉克不是没有想过为了保存自己和纳里斯亲王撕破脸转而投靠皇帝陛下,这看起来似乎是很识时务的一招妙棋。但很快克拉克自己就否定了这个想法。这和忠诚没有关系——如果克拉克在乎所谓的忠诚他就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了——关键是自己凭什么去投靠那位比纳里斯还要精明的皇帝陛下?
如果是在几年前纳里斯和皇帝陛下平分秋色的时候,自己就算算不上雪中送炭,至少作为一个小小的却毋庸置疑具有一定重要性的棋子在那种均势的情况下还是很有价值的,可问题是现在国内的形式大局已定,他如果这个时候选择抛弃一手把自己提拔起来的旧主转而投靠皇帝陛下,那么在皇帝陛下的心中,自己也只不过是一个见风使舵的不可靠家伙而已。
克拉克敢发誓,如果自己真的做出了这种事情来,或许现在的地位和名誉能够暂时得以保存,说不定还会被皇帝陛下作为识时务的优秀典型来标榜过上一段好日子。但等到纳里斯亲王和他的势力彻彻底底一丝不留地被皇帝陛下从王国核心圈子里清除出去之后,自己绝对会是皇帝陛下紧接着下一个拿来开刀的对象,比如说——
——哦,克拉克先生你为朕立下了如此功劳。实为臣民楷模,朕也不忍心让你做近卫堡副长这么辛苦的工作了,朕给你一个男爵的爵位以及相应的封地,带上你的家人快点到你的领地上享清福吧,让我们来看看,就在东北边境附近朕的亲弟弟纳里斯亲王的封地旁边。那一带山清水秀的地方如何?
克拉克每每想到这就忍不住打上一个寒战,作为纳里斯的心腹,他对于这皇室两兄弟之间的争斗也算是了解颇多,如果说自家主子纳里斯是个阴险真小人,而现在坐在皇位上的那位皇帝陛下就是位地地道道的腹黑伪君子,他绝对能够干出这种事来。
那么自己到底该何去何从?克拉克经过了一个月的思考,最近倒是有了一个比较可行的腹案。
作为纳里斯的心腹,克拉克知道自家那位亲王尽管现在已经可以被称作是一个完全的失败者,但在纳里斯自己的心里,始终没有承认自己的失败,又或者说始终没有承认自己的哥哥比自己要强。
不服输,所以也没有认输。直到现在,查理斯已经登基一个多月,手下心腹们已经一个个被从王国权力中心拔除,而作为亲王的新领地——位于东北边境的一块覆盖着一望无际大森林的美丽地区也已经准备好迎接纳里斯这位新领主了,但纳里斯仍旧没有放弃最后的这一丝希望,甚至用“想要近距离观赏在我伟大洛里斯王城中的这一届元素祭盛事”这样令人挑不出刺来的理由,死皮赖脸硬生生地把离开王城赶赴领地的日期拖后了一个月。
纳里斯到底还有什么翻盘的手段和希望,作为手下亲信的克拉克是不清楚,他只知道纳里斯绝对是想要趁着这最后的一个月再搞点什么事情出来,而今晚叫他出来,估计就是这位不甘心的纳里斯亲王又准备好了什么劳什子鬼计划要他这个在王****界硕果仅存的亲信配合吧。
其实在克拉克看来。纳里斯这种还想要垂死挣扎的心态是真的没有什么必要。如果是纳里斯上台,哥哥查理斯或许是真要担心一下被纳里斯赶尽杀绝,但眼下得势的是查理斯,一位爱惜自己羽毛的伪君子。查理斯或许不会让弟弟纳里斯再触碰国内的政治,但只要纳里斯不主动搞风搞雨,查理斯一世陛下就绝对不会坏他的性命。
因此克拉克的想法,就是要以纳里斯心腹的身份劝说他放弃继续负隅顽抗的这种想法,老老实实地在元素祭之后去自己领地里当个安乐亲王领主就好。这可和背叛不一样。自己既保存了到最后也没有抛弃旧主并还为其考虑退路的忠心耿耿的形象,又能够在新皇陛下心里留下一个主动为他扫清了最后一点障碍的识时务知进退的人才印象,也不用再担心自己会被纳里斯这个已经濒临疯狂的赌徒主子再卷进什么麻烦事里……他简直是太特么机智了。
其实东北边境的那块领地也很不错嘛,风景优美,周边的局势也很平静不用担心领地被什么人入侵,除了森林里的鹿比住在那里的人还多之外,克拉克觉得没有什么其他太大的缺点……作为一个安乐养老的地方来说。
一路上考虑着这些事情,克拉克不知不觉中就已经来到了亲王府的后门,在早已等在那里的仆人的接应下悄悄地进到了亲王府之中,把那匹驽马的缰绳扔给下人。自己则是轻车熟路地快步朝着纳里斯的会客室方向走了过去。
他很自信,自己考虑了这一个月的时间,又在路上准备了这么多说辞,再加上自己已经是纳里斯手下唯一仅剩的实权军官,只要自己不同意纳里斯的计划并加以劝说,相信一定能多多少少打消纳里斯反抗皇帝陛下的念头,然后再进一步地劝他就此服软。
直到克拉克敲响纳里斯的会客室的门之前,他都是这样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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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拉克先生,真心感谢你的到来,你也看到了。这段日子里,我能够信任的人已经不多了。”
只有纳里斯和克拉克两个人的会客室显得有些空荡荡的,看着眼前这冷清的场景,坐在上首的纳里斯表情无喜无悲。平静得有些令人诡异。
至少在克拉克看来,纳里斯的这种平静是相当诡异的。据克拉克从亲王府下人那里所了解到的情况,自从查理斯波澜不惊地登上了王位之后,纳里斯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踏出府门一步,每天把自己关在家里除了摔东西和打下人之外根本就没有进行过其他更加有意义的活动。因此克拉克原本以为自己会见到一个正处在压抑而暴躁的精神状态之中,随时都有可能情绪失控的可怜人。但现在看来,似乎事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简单。
“殿下,我来了。”
克拉克单膝跪在会客室中央的空地上,低着头一只手斜放在胸前,这是武官们专用的臣下礼。
看着对自己行礼的克拉克,纳里斯并没有像曾经那样,做作地大笑着走下来伸手虚扶来表示自己的礼贤下士。亲王殿下仍旧坐在上首的座位上,一半的脸被笼罩在阴影之中,令人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纳里斯没有发话,克拉克也不好抬头,近卫堡副长官大人就这样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过了大概有近一分钟的时间。就在克拉克心中有些困惑也有些恼火这个落魄亲王对待他现在唯一的忠臣居然还这么摆谱的时候,纳里斯略微有些嘶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克拉克先生……我能够信任你吗?”
克拉克精神一振,来了。
“殿下,从我十几年前进入亲王府成为您的亲兵开始,我所听命于的主人就只有一位,殿下。”
一阵沉默。
“……克拉克先生,请快起来吧,我的朋友。”
如果真的是朋友就不需要“起来”了。
克拉克心中腹诽着,但表面上还是做出了一副忠心不二的坚定模样抬起头来,目不斜视地看着坐在上首的纳里斯。
纳里斯略微有些苍白的脸上对克拉克露出了一个笑容,很明显亲王殿下是想要表现得和以前一样平易近人,但配合着那副没什么血色的脸孔与克拉克耳朵里还没有消散的来自下人们的传言,纳里斯的笑容在克拉克眼里看上去倒是显得有些颓废和狰狞……以及那么一点点疯狂。
“克拉克先生,我今天找你来,有重要的事情要拜托你。”
重要的事情,无非就是要我再做你的帮凶去反抗你那已经坐稳了王位的兄长吧……
早已经在心中打好了退堂鼓的克拉克对于纳里斯这种冥顽不灵的权力欲越发地看不过,差点下意识地就要劝纳里斯识趣一些,趁皇帝陛下对他还有些手足情和耐心烦的时候趁早收拾收拾离开阿尔兰特。然而看纳里斯那张苍白的脸,克拉克又及时地住嘴了。
不是他突然忠诚之魂附体,而是他看得出,现在的纳里斯看起来很平静,但那双眼眶深陷的眼睛里的神色和一个入了魔的疯狂赌徒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一个几乎输光了一切之后,还要在最后一局连同自己的身价性命一块压上去的疯狂赌徒。
克拉克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面对这样的纳里斯,克拉克觉得自己似乎没有那个好口才用几句话来打消对方想要继续争权的不服输的念头。如果贸然劝说对方,说不定立刻就会让纳里斯对于他刚刚宣誓好的忠诚产生怀疑,倒时候就算他没打算明着背叛,恐怕纳里斯也不会再把他当自己人,说不准这个疯狂的家伙还会在接下来的疯狂计划中宁可计划失败也要拖自己下水,那可不是自己想要的。
克拉克内心纠结,但脸上却还是勉强维持住了那副忠臣嘴脸,好在纳里斯似乎也并没有太关注他的样子,而是突然起身到身后的书架前,认认真真地找起书来。
“……你或许也猜到了些东西,或许你会觉得我输不起,我很冥顽不灵,哦……别忙着反驳克拉克先生,我只是在说最坏的情况而已,事实上我愿意相信你我之间的……友谊,是的,我很相信。”
这样说着,纳里斯将手放在了书架其中一本书上面,却没有把它抽出来,而是轻轻向下一按,顿时从书架旁边的墙壁内传来了机关运作的声响,紧接着墙壁上的一块方形区域突然陷了下去,从克拉克这个角度来看,那里似乎有一个三层壁橱的结构。
纳里斯看起来并不介意被克拉克窥探到这个秘密保存地的所在,他从里面拿出了一封信,然后转过身来朝克拉克这里走过来。
克拉克惊愕地发现,拿着那封信的纳里斯,苍白的脸上竟然泛起了一丝有些病态的红晕,精气神也显得好了一些,又或者说……更疯狂狰狞了一些。
“看看这个吧,克拉克先生,看完你就会知道我叫你来的目的,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不是一次没有胜算的疯狂行动,而是一个确实可行的绝妙计划,看看吧,你会想要帮我的,先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