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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天一线,青阳与幻海两界相交之处依旧战火弥漫,然而形势却已翻转。
魏无伤手持长刀,神纹加持,刀气纵横间,神威凛凛,已然乘风而起,再无颓败之势。
对面近十位尊者圣者造就的必死杀阵便被这突生的变故搅乱,又被魏无伤连斩两位尊者,已然稳固不住阵脚。
而且他们未曾料到的是,魏无伤长刀上加持的意,竟然在此情形下直接连破数境,与起初作战之时已然天差地别,仿佛至强的旧王附身,才施展出了如此刀意。
如今,奔袭至此的仙域一方反倒占尽劣势,哪怕地面之上赤麟、骁龙两部和仙宫兵将再怎么强悍,有魏无伤压阵,旧王残部的先锋军必能安然脱逃,这场围剿便也彻底失了意义。
大幕拉开,好戏登场。
魏无伤笑容绽放,嚣张而猖狂,望着对面眉目凛然,却疲态尽显的六人,大笑说道:“欲使仙宫重抖擞,何不擒我下九幽?”
九幽,也即幽冥之府,如今附属于仙域管辖,却又专享便易之权,掌诸天刑罚,设有无尽炼狱,诸天大寇和罪人尽被镇压于此,凶恶之名传遍诸天。
而魏无伤则是旧王时代的幽冥之主,其间万物法则皆听他一人调遣,如今虽然新王重铸法则规矩,然万物本源实则不变,哪个人敢让他重返九幽?
对面六人听得这话,眸中怒火尽显,已然有人忍受不住,复又往前攻杀而去。
这句话起初是在魏无伤收复一界小山河之后,对着一位败亡的仙域圣者说出的。
之后他还专门把那位圣者放回仙域,用于传扬此言,羞辱仙域,令仙域众人无不对他恨之入骨。
而今这句话竟然真真切切地,在这些满心傲气的仙宫尊者圣者面前说了出来,他们又怎么能忍。
恶战一触即发,而魏无伤却丝毫不在意对面六人的发狠,也未曾因为自己言语激怒对方,导致恶战到来而懊悔,他反而舔了舔手上沾染的尊者鲜血,眸中赤红一片,好似疯魔一般,就此持刀迎敌,一人狂舞,愈发狠厉。
仙域之外的荒芜地带,擎天石柱所在的土地上,有一雄铮古朴的宫殿群,光泽黯淡,神异内敛,却足够的威严肃穆,有无形中的重压覆盖四周,那是神识上的压迫感,普通生灵根本无法靠近。
这里便是旧王帝都,在九曲天河之上的神隐之国沦陷后,唯一保存完好,成功迁徙至此的城池。
宽敞明亮的议事殿阁内,圆桌四周如今正有八人端坐,气息深沉,氛围严肃而庄重,却也难掩众人心底的欣喜和激动,这里的八人正是起先在擎天石柱边缘恭敬拜伏的八位旧王权臣,而今在此商讨接引旧王归来的方法。
旧王诏令的出现无疑在众人心头激起千层浪潮,让他们苦苦支撑的局面出现了一丝裂缝,涌现出了名叫“希望”的东西。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如今的旧王依旧被困于仙宫统御之下,而且无法预判出对方所在的精细位置,只能慢慢寻找,一步一步来。
而且,要在统治愈发稳固的仙域地界上撕开一条口子,其难度不亚于无尽天全线大捷,实难把控,只能尽力而为,这注定是个持之以恒的过程。
众人都是聪慧之辈,走一步看三步,自然也是想到了这些,所以才会有如今议事厅内的一片沉默和静寂。
有青衫男子率先开口,打破沉寂,其言其行温润如玉,似谦谦君子。
“瞿老,您的身体怎么样了?”
身旁褐袍老者摆了摆手,笑吟吟地回道:“不用担心,剩下的时间足够我去找一个合适的继承者了。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再一次听到旧王诏令,再一次发挥生命的价值,已然很知足了。”
说完这话,老者将目光投射到对面一个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小女孩身上,颇为气恼地讲道:“紫玄那个老东西,要不是先行一步把你琳琅给抢走了,我早就有衣钵传承人了。”
小女孩属实无奈,嘟着嘴的模样可爱至极,却也底气十足地回应道:“瞿爷爷,我才不想学你的占卜之术,一点也不厉害。”
“你个小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现在都敢瞧不起我的神通术法了,小时候你可是见一次乐一次,还哭哭啼啼地求过我教你呢?”老者吹胡子瞪眼,面色由白转红,多了几分光彩。
小女孩被揭了短,瞪了一眼对面老者,却也落了下风,蔫蔫地小声说道:“那不是小时候不懂事嘛。”
听得这番没意思的斗嘴,桌边数人反而一阵开怀大笑,气氛轻松了许多。
有女子面带薄纱,身披彩衣,看不清面容,露出的肌肤雪白柔嫩,如无暇美玉,资质天成,无疑是个冰清玉洁的仙子人物。
婉转动听的嗓音出现,却带了许多忧愁与伤感,没有与众人一样开怀大笑的女子,明显是个清冷的性子。
“好了,你们两个都别闹了,该谈正事了。”
听得这话,所有人正襟危坐,止住笑容,面色一瞬间严肃起来,就连一直活泼跳脱的小女孩也是端正了身子,挺直腰板,目光盯着开口的女子,神色之中崇敬非常。
这位自上古存活至今的神女,便是曾经九天之上的神隐之国的女国主,也曾乘紫云之辇,驾九彩斑龙,为无数世人尊奉,而今却是再未吟唱过一次赞歌,那一直以来在人间传说中存在的天行九歌,便也只能被当做是传说。
她曾是旧王的恋人,穹顶之战后,更是自行流散出一缕神思,游走于仙域万万年,去寻找旧王踪迹,却是毫无作用,最后又被仙宫圣者察觉,施加禁制,与真身斩断联系,自此彻底了无音讯。
曾极善歌舞,性格活泼的她,如今却也变得多愁善感,清冷非常。
那青衫男子再次率先开口道:“凤妤,说说你的想法。”
女子颔首,平静道:“仙宫边那便必定会率先有所动作,新王祭炼星海许久,如今仍然是分身在统御数千仙宫,但哪怕如此,还有一个刘歆助阵,被封为仙域国师的他善谋能断,往往草灰蛇线,棋子遍布。而我们如今占尽劣势,其实不管我们做什么,都会进入对方的棋盘之中,难以破开桎梏。”
这番话下去,众人面色沉寂,俱是陷入了担忧之中。
唯有青衫男子一如既往的温润淡然,十二权臣之中,他是与凤妤和魏无伤有着相同位阶的古神,统御着五彩天域,其内浩瀚无边,山河巍峨,异兽遍布,以汤谷之中的扶桑神树为支柱,其内更孕有炽烈无比的十阳。
曾经在旧王统治下,九天之上有神隐之国,地下深处藏幽冥之府,而以五彩天域为中心的万千世界则共同构成了烟火浩渺的人间。
如今五彩天域仍然存在,乃是穹顶之战中唯一坚守成功的旧王地界。
在那场战役中,名叫昊天的古神将其统御下汇聚的人间烟火气尽数凝练,又有旧王死前降下的诏令法旨加持,这才成功催动整个五彩天域迁移,最终离开了仙域地界,与之相望对峙,两域之间独留一条横亘无尽虚空的黑线,故称无尽天一线。
而今虽然五彩天才动荡不安,边界之处战火弥漫,但有昊天的存在,却也稳得住阵脚,成就了除荒芜地带的帝都之外,旧王残部的最后一道防线和安居之地。
他又一次打破沉寂,坚定而自信地开口道:“破敌之法不一定只在局外,深处局中我们亦能有所作为!
瞿老麻烦您再占卜一次,别用那伪神器铜钱了,把古玺拿去作阵脚,循着这次诏令痕迹,测出个大概方位后,洪象和柳白,你们两个拿上万里山河尺和子母鼎,去仙域寻找旧王踪迹。
甘琦你去无尽天一线接替魏无伤的先锋军。其余人按部就班,不得妄自行动!”
众人皆是底气十足地应了一声,有了昊天的指示,所有一切都简单了许多。
八人之中有一面如冠玉,英姿勃发的白袍少年,更是兴奋而激动,但同时他也颇为疑惑,便也直来直去地问了出来:“昊天大人,魏无伤还在先锋军,他怎么办呢?”
昊天难得露出一抹笑意,但又像是在嘲讽,他说道:“那个疯子怕是已经自行离开去寻找旧王了,等着他的传讯吧,要不了几日他自己就要来让我安排人,去接替他这个自封的大都督。”
昊天目光中透着鼓励,缓缓接续道:“你也长大了,是到了该独当一面的时候了。”
“嗯!”
名叫甘旗的少年重重地应了一声,面上充满期待与激动,还朝着对面名叫琳琅的少女昂了昂下巴,意思是说“瞧见没有,我这就能独当一面了。”
却只是换来小女孩不屑的眼神,唯独自己还乐在其中。
敞亮宽阔的殿阁内,八人又商议了许多细节,这才各自缓缓离去,直到最后,独留昊天和凤妤二人仍旧静静地坐着。
二人俱是抬头仰望,视线穿透殿阁,穿透万里山河,凝视着幽暗深邃的无尽虚空,四下无声,一片静寂,好似整个天地都进入了沉眠。
“凤妤,相信我,这一次他一定会回来的。”
昊天温良地安慰道,凤妤并未回答,只是眸光柔和,陷入了怀念和追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