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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治军多年，军人的气质早已在他的身上烙下了痕迹。不说他不会直接受理这底层的事，就是士兵们远远见了叔叔，也自行的叩首施礼，只是对叔叔惟命是从，哪还敢把请求之事说出口？
四皇子如此说，不是把难题丢给叔叔解决，而是料定了莫言不敢去找叔叔，因而说出此言解决现时这麻烦事。
没料，莫言竟然说道：“属下已经找过王爷了，王爷让我来找信林王您的。王爷说了，信林王你同意了，属下便能上战场作战。”
这下倒是轮到我和四皇子为难了，竟没料莫言真去求了叔叔。
四皇子无奈的皱了皱眉，挥手让一旁的副将过了来，说道：“将他编进于参军麾下。”
“是。”那副将领命。
听此话后，莫言喜不自禁，丢了手中没削好的竹片，叩首道：“谢王爷，谢王爷……”
看着副将领着莫言远去的身影，四皇子又头疼起来。
我问道：“你真要让他上战场？”
四皇子无奈的道：“只能如此了。”
“可是他……”
四皇子笑道：“他就这样上战场，自然是去送死的。于参军的旗下都是刚入伍的新兵。新兵向来是集训数月后才编入作战的军队里。这战事也不是一两月就能结束的，看他一心想上战场杀敌，自然会努力的习武，等莫言受过集训之后，也便能作战了。”
祁月国的男子竟是这般的热衷于为国效力，我不知滋味的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在莫言的身上我算是看到了。”
南宋的人民，也是这般的毅然从军么？祁月国有叔叔这样的主帅，还有年轻英武的四皇子，有叔叔的那么多作战多年，经验丰富的家臣，南宋……在这次的战役中，胜算有多大？
我牵强的笑了笑。
我的身份，四皇子也已知晓；我的心境，他此刻是多少能感觉到的。和我一道就地而坐后，他仰脸看天，目光凝视着蓝天白云，“每一次战争，我想到的不是我军的成败，而是两国交战中，无辜的百姓。”
这话从四皇子的口中说出，我毫不奇怪，他本就是忠正之人。知道战争的不可避免，所以不吃败仗；知道百姓的疾苦，所以体衅。后天下之乐而乐，先天下之忧而忧，居庙堂之高，却心忧天下百姓。
听了他的话，我倒是觉得我的思维太过自私了。我心忧的，一直只是南宋军队在这次战役中的胜负，何曾想过南宋的百姓？
“你说的对。民是国之根本，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战争中的农民起义，自古就有。”我由衷地道。
他苦笑，“不是我真无私到心忧天下，只有看到天下百姓的苦，才能忘却自己心里的苦。那一刻才知道，我心里的苦和百姓们所受的苦难相比，多么的无病呻吟、微不足道。只有在心忧天下人的时候，心里的苦才能散去那么一些。才知道……自己不是行尸走肉，还活着，真正的活着。”
我道：“罗敷已有夫，使君也即将有妇。你身份高贵，又忠正仁厚，爱慕你的女子必不会少。待到有了自己的王妃后，自然会忘记罗敷了。”
他看我，“有些人，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无意间看到绿珠和红银洗衣归来，目光追随于红银的身影，我说道：“繁花落尽，才见月的妖娆。终有一日，你会知道，这世上有比我更适合你的女子。到时候想起往事，也只会笑自己多情一场了。”
他的目光掠过红银，“红银爱慕我，我知道。只是这世上汐月你只有一个，即使勉强，别人也替代不了。你又何必花心思将我推给别人？罗敷已嫁，使君这一生自当不再有妻室。”
“你这是何苦？”我几乎无言以对。
见我神伤，他却朗声笑了，丝毫不见郁郁之色，他的面容上是年轻男子特有的蓬勃朝气。
他反而安慰我，“今日的话，和几月前我救你时被父皇撞见的那晚我说的话一样，你别放心里去。就当我从没说过。不过，别再劝我接纳其他女子，你已欠了我爱情，再剥夺我的自由的话，你当真是还我几世也还不清了。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不是每个男子都一样，至少我有自己的思虑和爱情。我心太小，容进了一人，就再也容不了别人。勉强扔给我一个累赘，我也只会误她这一生。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守护的东西，我现在想守护的，只是我心中埋葬爱情的那一块净土。所以，请让我继续守护下去。”
这是四皇子第一次将我和他的关系表面化，第一次捅开了那层迷糊的纸。
然而他带给我的，是完全不同于二皇子那样的压力。即使婉拒他的情意，也没让我感到一丝的内疚和难言。他理解我的话，他包容的声音，让我尽可能地保持着平和的心境，尽可能地消除着我心底的自责和愧疚。
与南宋开战的头一晚，四皇子到了帅帐找叔叔。当时我已睡下，叔叔与四皇子在外室对明日的战事做最后的探讨。
叔叔最后对四皇子嘱咐的话很诡异。
我听到叔叔说：“战事既开，不论大小的战役，每一战，我军都不容许败下阵来。不用每一次战役都旗开得胜，却也不能兵败。不过明日的第一战，我军必须要有绝胜的优势。以后的战事，胜要胜的有分寸，分寸如何，你需得拿捏好。我固然有私心，不过，在战场上举足轻重、运筹帷幄，这也是考验你能力的时候。”
“我明白。”四皇子领命而去。
见叔叔过来了我身边，我忧心的道：“四皇子虽然从军两年，不过第一次做元帅领军出征，总归缺乏经验，你真不去助他一臂之力？”
叔叔道：“不但我不亲临战场，我的家臣，我的旧部，甚至是尉迟将军他们，都不得参与作战。我训练有素的军队，明日也不会交于他统率。随他一起出征的，是他在这几年里自己的军队。”
我正要反对，叔叔已道：“他总是要经过这一步的。要接替我的位置，他必须做到掌控大局，即使处于危险境地，也要力挽狂澜。我的三军自然会完全交到他的手里，却是要在一次次的战役之后，分批的交给他……在他有相应的能力约束我一手训导出来的三军后。”
我还是不放心，“第一战有着决定性的意义，若是四皇子负你所望，必然会影响三军士气……”
“相信释誉。”叔叔抿唇笑道：“你是关心则乱。”
我蹙眉问道：“明日的第一战，宇文坼自然分外的谨慎，他派出来的元帅，定是朝中用兵多年的老将。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
叔叔笑了笑，“释誉也不是昔日娇贵的皇子了，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他是一个亲王，是享有一方封地的藩王。事情的轻重缓急，他懂得。”
我在干着急什么？东边日出西边雨，两军交战，总有一方要兵败。败的一方若是南宋，我替得胜的叔叔高兴；败的若是叔叔的一方，追根究底，我也该替南宋高兴。无论输赢，与我都没有损失的。
想到此，我看着叔叔，谢道：“刚刚你嘱咐四皇子的话我都听到了，拿捏胜败的分寸，我知道你是刻意地在对南宋手下留情。”
他眼神复杂地看我，末了，笑道：“也不全是。”
我不明所以。
他揽我在怀，邪佞地道：“我把战事当作了一次赌局，放手释誉在战场上玩游戏。不关乎战事的胜败，我要的，只是游戏结束后，释誉的能力，足以坐到摄政亲王的位置，去统率三军。”
我还是没听明白，叔叔笑道：“你心里很清楚，宇文坼没有统率南宋三军的令牌在手，南宋的军队完全是一团散沙。如今他虽有那军令在手，南宋的三军，也不过外强中干，成不了气候。况且我的三军气势如弘，夺这整个天下也不足道也，何况区区一个南宋。”
“这边地，我的军中亲信全都在此，家臣们无不是个中精英，任何一个将军，都可以领军一展雄风。与南宋作战，根本不需要我亲自到此。我到来边地唯一的目的，就是将释誉培养成一个用兵如神的亲王。而与南宋的实战，便是我培养他用兵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