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萧萧十香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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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府邸近处,除了前来慰问的官员们,叔叔也在其内。叔叔既然来了,自是很形式的安抚和慰问。可是我看的清,叔叔眼底的淡漠。很显然的,他并无意来这里。除了淡漠外,眼底更有不耐。

    却因为众官员们闻讯叔叔都来慰问侍郎大人了,文武百官们一波又一波的来了,很快的,废墟的周围,被官员们围的阻塞不通。竟连前来护卫各官员的侍卫们,都只得远远站着。不多时,整条官街已经人头攒动了。可是,即使如此,依是不防碍得讯稍迟的官员们一个又一个的赶来。

    我禁不住冷笑,这些官员们还真是趋炎附势啊!有几个是真心的来慰问田大人的,怕都是做给叔叔看,前来阿谀奉承的吧。不过,今日也算是给足了田大人面子了。

    却是在此时,我在叔叔淡然的眼底看到了一丝轻浅的笑意。

    叔叔那笑无形无色,寻常人是看不出的,可是了解叔叔如我,依旧在他深邃的眸子里捕捉到了。我不由蹙眉,看来叔叔到此,也不仅仅是为避着我那么简单了。

    因为田大人的家属都死光了,因而废墟处也没什么哭噎声,田大人一大男人,也做不出妇人样的哭丧,只是不时的掉泪。我看着心烦,正欲转身回去的时候,蓦地感觉到周围多出了一股凛凛的杀气。

    那杀气浑然天成,虽是掩饰的极好,依旧让我惊觉到了。我下意识的看了看叔叔那里,叔叔的眼底微微含笑,我知他已警觉,护卫他的死士想必也在近处。知道叔叔不会有危险,我放下心来。

    冷制面色微凝,压低声音,“郡主,属下以前是死士,我好像闻到了熟悉的死亡的气息。”

    我面不改色的笑,“冷制,这里是田大人的家属死亡的地方呢,闻到了死亡的味道,并不奇怪呀。”

    冷制还想说什么,无双皱眉道:“还是小心些罢,我也感觉到了周围似有杀气,只是……又和寻常的杀气不同。此人一定是江湖中的绝顶高手,那杀气,他已到了收敛自如的境界。此时杀气才蔓延开来,想必他是见到了什么意欲杀之的人,否则,依他的功底,杀气定可不外泄出来……江湖中什么时候出了这样厉害的杀手?”

    “无双危言耸听呢。”我笑。

    冷制看着我,也不知他是以为我‘胆大’还是觉得我无知。杀气,在他们之前,我就感觉到了呀。只是……作为死士的他们,都慢了半拍才觉察出那杀气,我一个丝毫不懂武艺的女子,怎能觉出那杀气呢?

    我笑,也在疑惑。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杀气终是淡了下去。我方舒了一口气,正要离开的时候,叔叔已带着帖将军从我的面前走过,形同陌路的扔下话,“护送郡主回府!”

    冷制和无双低头应下。

    我心底了然,叔叔倒不是对我女伴男装的外出不赞同,只是刚才那杀气……叔叔在关心我的安慰吧。此时形同陌路,也只是不想我这‘公子’身份被人识破。

    回到王府后,我赶紧沐浴更衣,换下了身上的男装。

    对镜梳妆时,难得的认真看了看镜子里的我。稚气的脸上,终于比几年前多了些妩媚。虽然那妩媚依旧显得青涩,依然让我感到了些成长的安慰。

    成长的真缓慢呵,虽然过去了六年,却也只有十三岁!如果我的成长,也能像破土而出的新芽,那该多好!

    不知道是不是我日有所思、夜有所想,那晚我做梦,竟然梦到了七色花……

    我好像置身南国的江南水乡,置身在花海里,那花全都是七种颜色的,一朵花七片花瓣,竟是赤橙黄绿青蓝紫。梦里的我穿着南宋的轻纱,那轻纱的奢华,竟不比钥亲王府里我的服饰逊色。

    那里好像是南宋的皇宫,雕栏玉砌下,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站在海棠树下吹萧。梦里的我好像只有五、六岁的样子,看到那少年,我笑着跑过去,甜甜的叫他……浅哥哥。

    那少年手里的萧,竟是我现在拥有的寒玉竹萧;他吹着的曲子,竟是我在叔叔面前,信手抚来的《天廿星月》。

    我心里怔惊,却摆脱不了那梦靥。

    “汐妹,你抚琴,我吹萧哦。琴萧合奏,伯牙子期。”少年温雅的道。

    我竟然笑着点头,坐在那琴案上,伴着萧声,琴音流泻开来。刹时,整个宫殿失色,惟有琴萧合音,满殿清雅。

    一曲抚毕,少年笑道:“记住哦,这是我谱的曲子,它叫《天廿星月》。我是星,你是月,我们的曲子……天廿星月。”

    梦境到此,噶然而止。没有料到的是,自那晚以后,每一夜,我都重复着这个梦境。梦境里,七色花,我,那个少年,那竹萧,那琴,还有那首曲子。

    我蓦地记起,钥亲王府里,琴阁里的那锦瑟,竟是我梦境里所抚的那把琴!

    我依稀记得六年前叔叔刚带我到钥亲王府时,叔叔说要教我琴技。看着琴阁里的那把琴,不记得七岁之前的经历的我,不记得有学过琴的我,看着那把琴,竟然信手抚出了《天廿星月》。

    而那日叔叔见我喜欢那琴,当即赠了我,还说……那琴出自南宋宫廷,听说是南宋度帝最喜欢的女儿,一个名叫弄潮的公主的心爱之物。

    焦尾琴。

    那时候因为喜欢那琴,随口问了句弄潮公主的琴,叔叔是怎么得到的。叔叔说,他收养我的前两年,南宋就已覆灭。叔叔攻破了南宋都城,领军入了南宋皇宫。叔叔对音律偏好,见了那焦尾琴,便带回了帝都。

    那弄潮公主呢?

    叔叔只道南宫宗室大都沦为了俘虏,也有自尽了事的。至于那弄潮公主,叔叔说,在他攻破南宋的前五年就已病逝。听说,南宋第一美人弄潮公主死的那年,才17岁。

    众人皆惋惜弄潮的死,惟独叔叔笑道,她在那的五年前不死,南宋覆亡,她或许成为俘虏,或许被祁月国的大军杀害,或许能因美色而苟活残喘。如此,倒不如早死了事,还避免见到南宋国破家亡。

    我觉得叔叔说的有理,那日便没有再问。

    而今晚这有七色花的梦境虽然平和,琴萧合奏的,多惬意呵,我却莫名的被惊醒了,醒来时,我冷汗涔涔。还好叔叔坐在我的床边,我惊魂甫定的扑到叔叔的怀里。

    叔叔安抚着我,柔声道:“刚过来看你,就见你在梦里不安的蹙着眉。做什么噩梦了,吓成这样?”

    “叔叔。”我疲累的道:“梦到了七色花,还梦到了和一个陌生人琴萧合奏。我抚的琴,是你送给我的焦尾琴,他吹的萧,是我的寒玉竹萧。他还说,《天廿星月》那首曲子是他谱的……还有,梦境里那地方,是南宋皇宫啊,可是那宫殿,我看着好熟悉……”

    叔叔的身子一怔,随即不露痕迹的笑道:“汐儿真是惠质兰心,做的梦都是纯真烂漫的,七色花只是传说,这世间怎有七色花……同样的,梦里的其他人、其他事、其他物,都是不存在的。这只是梦。”

    “可是……”我抬眼看着叔叔,还想说什么,叔叔的笑容蛊惑似的溢开来,“这只是梦。”

    叔叔的笑容像是冰山上最潋滟的阳光,一丝一缕的洒进了我的心湖。适才的担惊受怕,那些不安的思绪,一点一滴的抽离我的身体。看着叔叔面容上的笑,我怔怔然,瞬间忘却了所有的疑虑。倚靠在叔叔的怀里,像是躲进了最安全的城池。这是我和叔叔的城池,任谁也进不来。

    于是,噩梦也不是噩梦了。以后的日子里,依然每晚重复着这个梦境,我虽然觉得荒谬,却也不再惧怕了。

    那梦境并没有打乱我的生活,白日里,我依旧在王府里找着乐子,王府里终日歌舞升平,穷奢极糜,颇有蜡烛为柴,绸为花的铺张。尽管如此,叔叔并不因为钥亲王府的显赫,并不因极度的奢靡而清减王府里的用度。整个王府,除了王府禁地,除了叔叔的寝院和我的月轩小筑外,一派的繁华高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