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甘棠邀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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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屋、月光、溪水,一人青袍、无风自鼓,缓步踱出院子。已经过了子时,燕却敌仍旧还没有回来。

    霸天邪老将篱笆门轻轻掩了,冷眼眯起如剑:“这小子怎么还没回来?莫不是…”

    想到此,霸天邪老不能轻视,立刻洞开法眼,四处寻找了起来。

    他法眼一开,方圆十几里便都在他的探查范围之内。

    燕却敌常去的几个地方,霸天邪老诸都了如指掌,他的第一个探查目的地便是燕却敌日常练功之地。

    而此刻的燕却敌,正蹲坐在一棵树的树干上。霸天邪老心中担心放下:“总算你小子没有再偷跑。”

    再看向燕却敌,他的眼前正有一只苍鹰立在另一棵树上,一人一鹰,相对静默。

    在苍鹰的眼里,燕却敌不在是一个人,而是另一只鹰,这就是万象霸意的妙处,破除外相壁垒,直指其神意。

    两者都在用眼神给对方压力,两者也正在透过眼神神交。

    只是苍鹰素来昼间活动,却为何在此半夜与燕却敌眼神对抗。实在因为苍鹰与燕却敌从黄昏开始,一直对视到现在。两三个时辰,一人一鹰,都未挪动半步。

    霸天邪老见燕却敌练功如痴,便决定试一下他的练功成果,毕竟敌人是活的,不是死的,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起突袭。

    心念一动,霸天邪老驾风而起,不消一会儿功夫便到了燕却敌身边。他运气在手,凌厉掌风压向燕却敌。当然了,他只是要试燕却敌的机警与应敌之机变,用的自然是普通武道的功夫。

    燕却敌经这数十日在凶险的山中苦练,不仅习得许多野兽之身法与捕食手段,更学的野兽的机警与应战技巧。虽然与苍鹰对视,燕却敌却只把九分精神用上,还有一分精神布散周围,以防不测。

    是以霸天邪老掌风一动,燕却敌已然警觉,一声长啸如鹰跃射向另外一棵树去,手臂一挂那树上,未有任何停顿,又如猿猴一般荡向另一棵树去。那苍鹰正与燕却敌对望痴间,不防这突生的变故,惊的几声凄啸,胡乱地拍打着翅膀冲天飞起,张大的翅膀因为扑棱得惊慌,碰挂在树枝上被扯下好几根羽毛四下飞散。

    “好小子!”霸天邪老心中一凛,盖因燕却敌起身时一枝树枝已经迅雷般夹风朝他面门凌厉射来。原来燕却敌鹰扬同时,已折下一根树枝,反手射出。霸天邪老意念一动,树枝已被无端涌起的真气击得粉碎。

    见燕却敌在一瞬间既完成了闪避,又能手射树枝完成反击阻挡,为自己争取了充分的反应时间,正是成熟的临敌应变手段,霸天邪老心中总算满意。

    一招试完,霸天邪老已觉达到目的,不再继续出手。

    燕却敌自黑暗里走出,朝霸天邪老见礼:“邪老!”

    “嗯!”霸天邪老捋须道:“不错,总算有点进步,不过不能骄傲。”

    燕却敌应道:“是!”

    再也无话,霸天邪老与燕却敌同路往茅屋走去。

    次日,燕却敌又是子时未归,霸天邪老知道他必是专心练武忘了时辰,也不再刻意洞开法眼去寻他。

    后面连续两三日都是如此,霸天邪老也都不过问。

    这日,燕却敌自己修炼完后,又新教了那剑猿通臂剑法的第四招,便又练起那轻身术来。

    “应该差不多了,”一连急行了二十多里山路,燕却敌才歇着一口气自忖道:“我这几日都是佯装晚归,想必邪老已经认为我练武成痴,不知道我是故意用这个方法来打消他的疑虑,再过两天,我来个彻夜不归,午时回去再向邪老言明是练武忘记了时间,累得在野外睡着了。邪老必不疑有他,等邪老习惯我的晚归,到时候便可脱身去寻父亲了。”

    原来燕却敌那日悟出“剑炼心符”之道理,便一心谋划如何离开,他想霸天邪老修为高深,如果突然逃走,必然又给他追回。

    他自小军中长大,多擅诈术,这几十日又学得许多野兽生存计谋,终于给他想出这个夜夜晚归,麻痹霸天邪老的法子,这样就算哪天他突然离去,霸天邪老必不怀疑,等到第二、三日发觉不对时,天大地大也无处可寻了。

    当然他这几日也不仅仅只是在麻痹霸天邪老,同时也在寻找最好的逃走路线。他必要找到一条容易逃走,沿途又多藏身的路线方能增加脱身几率。

    “咯咯,”就在这时,林中一阵清脆笑声铜铃般响起,燕却敌立刻跳下树去,四周寻找:“是你?”

    虽未见面,这声音燕却敌却是熟悉,便是那许久没有出现的神秘女孩。

    “对呀,就是我!”不过这次,她再也没有故意藏身。只见日光披下枝叶间,如同波光般粼粼射在地上,一个绿色倩影轻灵地落于树干之上,燕却敌望去,这女孩约摸十二、三岁,头梳飞仙髻,两边的高髻状若仙女双双欲飞。柳眉轻黛,眼若含雾,一丝倩笑可爱俏皮,两个酒窝最是温婉。就像夏日阳光下的一朵荷花,生的清雅,也放的娇艳。几许风来,吹得她衣袂微飘,更添娇俏。

    燕却敌前几次都被她暗处戏弄,今日不想她竟能出面相见,一时也是愣住了。这愣倒不是因为她的俏丽,而是忽然见得真容,让他不知道如何应对。

    “咯咯,”女孩被他的样子逗乐了,玉莲轻踏树木,飘飘落下,站在燕却敌面前:“莫非真是个呆子?”

    “哦,”燕却敌被她一说,意识到这样盯着人很是失礼,顿时脸红,赶紧抱拳赔罪:“不好意思,前几次都是你在暗处,今日突见真容,有点不知所措,故而失礼,望乞赎罪。”

    女孩闻言笑道:“原来如此。”

    燕却敌点点头,他又想起霸天邪老偶尔说起过这女孩的名字,便问道:“敢问小姐姐可是甘棠?”

    女孩闻言一愣,笑容稍收,正色好奇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燕却敌一听果然是她,便答道:“在下燕陵,多日前蒙姑娘暗中搭救,后走火入魔一事被邪老看出,邪老追问下,知道是姑娘救的我,便不经意将姑娘姓名吐露。”

    “哦,”甘棠轻点臻首表示了解,之后又嘻嘻笑道:“其实你的名字我也知道,师兄告诉过我。”

    燕却敌初是一愣:“师兄?”但转念一想,燕陵这个名字他也只告诉过一个人,就是那天自己掉落悬崖时救自己的沈无涯,便问道:“敢问姑娘师兄可是沈无涯大哥?”

    甘棠笑道:“正是!你这人可真是个笨蛋,呆子,短短几天,两次遇险,要不是我和师兄,你还能站在这里吗?”

    燕却敌一听连连称是,又多言谢,然后他忽然想起甘棠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必然是有什么事情:“不知道姑娘今日大驾光临,是有什么事情吗?”

    “姑娘、姑娘、姑娘,”甘棠佯装嗔怒:“刚刚你叫我小姐姐不是很好吗?”

    “这,是是是!小姐姐,都是我错了。”

    “嗯,知道就好!”甘棠望着他莞尔一笑。

    燕却敌赶紧改口:“小姐姐,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嗯,这才对吗!好了,言归正传,”甘棠正色道:“今日来找你,是因为大家平时都在此山修行,也算是邻居。我们来的比你早,所以师父让我来请你去我们那里吃顿便饭。不知你可方便。”

    “这…”燕却敌不想甘棠有近半个月没再出现,一来就请自己去吃饭,一时不知如何做答。

    甘棠见他眼中多有难色,不由问道:“怎么,不方便?”

    “不是,”燕却敌稍稍一愣,脑筋转的飞快,想起大丈夫做事,不应该婆婆妈妈,行便是行,不行便是不行。吃个饭又不是让自己去闯什么龙潭虎穴,何必犹犹豫豫?想到此,他便向甘棠一拱手:“既然小姐姐都来请了,我又怎能端着,只是要叨扰一番了!”

    “无妨,”甘棠摆摆手:“那咱们走吧!”

    燕却敌应了一声,便随她后面跟着,两人一路施展轻身术行走,一路并肩说话,也不觉路长,十几里路程聊着聊着也就到了。

    来到一处洞府前面,上面刻着三个描金大字:射阳洞。

    甘棠对燕却敌道:“就是这里了。”

    说罢甘棠先上前扣门,洞门打开后,一翩翩少年走了出来。

    燕却敌一见是沈无涯,上前抱拳:“沈大哥!”

    沈无涯亦抱拳还礼,又伸手对着洞内道:“燕兄弟,稀客、稀客,请!”又向洞府内喊道:“师父,燕陵到了!”

    “来了好,来了好,快进来吧!”迎面一个笑嘻嘻的身穿鹅黄霞裳的妇人,手持一把拂尘,约四五十岁的年龄,绾着朝云近香髻,举止雍容高贵,面上容光焕发,体态丰润,步着端庄。燕却敌望着她和蔼模样,无法将她那天与在屋外大骂邪老的人联系到一起。

    “燕陵是吗?”妇人来到燕却敌前面,燕却敌赶紧行礼,他因不知道如何称呼妇人,只喊了一个通用的称呼:“后生见过前辈!”

    妇人笑道:“好、好、好,我与你师父都是修真中人,你唤我师叔也行得!”

    “师父?”燕却敌闻言一愣,转念又明白过来,原来他们是把邪老当成是自己的师父了。可是他虽也曾经有心称邪老为师父,可是两人之间多少有些芥蒂,加上邪老性情又古怪,所以他虽学了邪老的功法,却不敢称邪老为师父。

    妇人见燕却敌眼珠子转个不停,似乎是在想什么事情:“怎么了,燕陵,有什么顾虑?”

    燕却敌便将这两人这难说的关系,向妇人说了,只不过他没说是霸天邪老将他绑上山来,只说自己被歹人绑住,幸而霸天邪老搭救,因邪老嫌弃他笨,故而他不敢以师徒关系自认。

    妇人听了燕却敌的解释,心里一阵冷笑,她与霸天邪老不是一天两天的相识,霸天邪老做过的事情她能不知道?

    只不过她叫燕却敌来另有事情,便也装作不知情,呵呵笑道:“原来是这样,这样吧,燕陵,修真中人都叫我射阳圣姑,你便称我一声圣姑也无妨。”

    “射阳圣姑?”燕却敌听了这个名字,眉头微微一皱。

    射阳圣姑不解:“怎么了?”

    “啊,不是,”燕却敌俯首抱拳道:“我只是记得以前百里国还在的时候,有个名震天下的巾帼,便是射阳公主。射阳公主于大屿山布下玲珑阵,大破御宇帝国精兵,此事不过过去一百八十多年,燕陵从小听父亲提起,一直十分佩服,不想射阳姑姑竟然与她同号,是以一时迟疑了下。”

    射阳圣姑被他说的心如针刺,脸上却笑意如旧:“圣姑我自幼随师父修真,不想世上竟还有如此巾帼英雄,与她同号,真是万分荣幸。”

    只是沈无涯与甘棠见燕却敌提起“射阳公主”四字,忍不住对望一眼,都是面色微变。

    射阳圣姑将燕却敌引进洞内,只见洞内有洞,最外面的洞壁上有许多天然水晶照亮,石桌石椅俱全,偌大的石桌上上了有十二个盘子,中间是一只烤全兔,其他有醋鱼、排骨、螃蟹、烧鸡荤菜,另有蔬菜瓜果七盘。

    射阳圣姑指着一方石凳道:“燕陵,你坐吧!”

    燕却敌哪里敢先就坐,朝射阳圣姑抱拳:“晚辈蒙圣姑盛情,前来打扰,已觉惶恐,还请圣姑上坐,晚辈随后就坐。”

    听他一语,甘棠又笑嘻嘻插话道:“师父,你不知道,燕陵刚才路上还说没有伴手礼,不好意思,差点就不肯跟徒儿来了!”

    “哪里来的这么多礼节,”射阳圣姑笑笑坐下,燕却敌和甘棠等三人也随后坐下,射阳圣姑将筷子拿起招呼燕却敌道:“来,燕陵,吃吧!”

    燕却敌道谢开动筷子。

    四个人席间边吃边聊,除了问了些燕却敌的情况,也问了些霸天邪老近况。燕却敌都是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

    吃了一个时辰,甘棠将碗碟撤下,又上了一壶茶来,燕却敌吃了些,见时间也差不多了,起身多谢款待并告辞。射阳圣姑也不留他,让沈无涯将他送出洞外。

    “回来了?”燕却敌回去时,霸天邪老将他喊进屋子里面。

    “是的!”

    “唔?”变生肘腋,就在燕却敌躬身行礼间,一道血光陡地自燕却敌发丝间激射霸天邪老面门,霸天邪老即刻惊叫一声冲飞屋顶,不想冲到一半,却重重地跌了下来。盖因那红光冲势太急,霸天邪老又全无防备,冷不防便着了道儿,跌在地面时,已是全身颤抖,冷汗淋漓,满脸怪异红气翻涌。

    燕却敌不明发生何事,赶紧上前去扶霸天邪老:“邪老,你怎么了?”

    “好个孽障,”霸天邪老只道是燕却敌袭击自己,燕却敌刚到他面前,便被他一巴掌打飞,同时他眼里怒意翻涌如潮:“狗奴才,竟然连同外人来害我?”

    燕却敌被打的头晕目眩,嘴里已先喷出一口血来,他仍旧是不明就里,担心地望着霸天邪老:“邪老究竟发生了何事?”

    “何事?”霸天邪老冷笑一声:“还不是你串通那妇人来害我。”

    “妇人,”燕却敌内心一震,急问道:“难道是射阳圣姑?”

    “哼,你肯承认了吧!”霸天邪老既怒且狂:“这‘红砂毒蛊’在此山间,除她之外,还有哪一个?”霸天邪老撑着桌子想要站起来,怎料他中了那红砂,上丹田已被封住,又有毒蛊钻入身体,见血分体,一变十,十变百,百变千,一时间他的血管里已布满毒蛊,在皮肤下面钻来钻去,挤出一个又一个包,让他全身痛苦难当,哪里还用的上气力。

    燕却敌见他痛苦模样,心中自责无比,不想自己被请去吃一顿饭,竟吃出一个大祸临头来。

    他赶紧朝邪老解释道:“邪老,是甘棠说我们是邻居,圣姑要特地要做东,来请我这个新来的,我推辞不过,所以才去了。我没想到是这样啊!”

    霸天邪老一向了解他,哪里不知道燕却敌不会害他,不过是中了红砂毒蛊一时气急,要找个人发泄罢了。

    此刻他见燕却敌内疚万分,想到射阳圣姑既然用了红砂毒蛊害他,少不得一会儿便要杀到,忍不住骂道:“狗奴才,昨天才夸你两句,今日又犯起浑来,你何德何能,人家会宴请你?”

    “邪老,我知道错了,”燕却敌赶紧过来扶他:“咱们快躲吧,只怕等下圣姑杀上门来!”他身躯虽小,但救邪老心急,用尽全身力气总算将邪老扶起。

    “狗奴才,现在急有何用,先把我扶到床上,再听我吩咐。”

    燕却敌一听,赶紧将霸天邪老扶到床上。

    霸天邪老躺在床上,朝燕却敌道:“枕头里面有个钥匙,取出来。前面的高柜里面,有一个小锦盒,必须依金、木、土、水、火、金、水顺序转动方可打开,打开后里面有我炼制了百年的几件法器,快点!”

    燕却敌一听赶紧撕开枕头,见里面果然有一把钥匙,又去高柜里找来锦盒,依着邪老交代的方法转开。

    却是一面小旗,一小卷卷起来的布料,还有一粒丹药。

    霸天邪老道:“将那丹药与我服了!”

    燕却敌赶紧将丹药喂霸天邪老服下,霸天邪老吞下丹药,便对燕却敌道:“我服了这丹药,需要半个时辰才能完全清除毒蛊。你听我说,这两件法宝的作用。这卷布是一副遁隐图,你将此图抛在门外,这图布迎风便长,能将我们茅屋遁隐,她一时半刻找不到。这一面旗帜,乃是‘拘灵旗’,有我以阴阳五行拘束在其中的三十六个精灵鬼怪,她若破了我的遁隐图,你便用‘拘灵旗’与她周旋!快去办!”

    “是!”霸天邪老所说之言,已经超出了一个十岁孩子,或者说是一个凡人的认知。可燕却敌知道事情紧急,也问不得许多,拿了遁隐图便冲出门外,仰天一展,果然那遁隐图迎风狂长,不一会儿便将整间茅屋盖住。

    燕却敌又撤回屋内,将拘灵旗抓在手内,那小小的拘灵旗也一下子变了个蒲扇大小,杏黄色的旗面上有大大小小许多奇怪符号,最显眼的乃是中间那个“拘”字。

    “老王八,还不快出来见我!亡国之恨不共戴天,今日便是你的死期。”燕却敌才准备完毕,来不及问霸天邪老身体如何,便听一声凄啸响起,正是射阳圣姑手拿拂尘冲来。

    燕却敌惊慌望向霸天邪老,邪老忍痛道:“莫要慌,她看不见我们,也听不见我们。”

    燕却敌一听稍稍安心,但还是紧张地捏着拘灵旗,谨慎地看着步入院子的射阳圣姑。

    “老王八,你中了我的红砂毒蛊我已有了感应,你还哪里躲,快出来受死吧!不杀你,我如何报我百里亡国之恨?”

    “百里亡国之恨?”后面六个字如钉子一般将燕却敌整个人都钉得愣在了原地,难道、难道射阳圣姑本来就是射阳公主?那霸天邪老呢?燕却敌吃惊地望向了霸天邪老,那么邪老是什么身份,竟然与射阳圣姑有亡国之仇!百里明明是亡于御宇帝国手里,又怎么会与邪老相干?一时间无数疑问,涌上燕却敌心头,让他疑问重重。

    “老匹夫出来受死吧!”正在燕却敌诸般疑问间,射阳圣姑已快速地向屋子里冲来,燕却敌再也顾不得许多,匆忙手持拘灵旗护在霸天邪老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