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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必杀此獠
光阴如白驹过隙,那当东方白听着这个故事时,眼泪不止,心里满满悲伤压抑他喘不过气了。多少年后他回忆今天时,只能喃喃地说:“能哭出来真好、真好……”
九娘揩去他眼底的泪滴,轻轻的问:“你恨吗?”
毅然点头,他恨他们,弑母之仇,永生不忘。
“可我是帮凶,是那可恨的侩子手。”当她说出这句话时,剩下只有对自己深深的嘲讽。
“九娘,这都是他们的错,与你无关,你是被逼的。等我长大了我一定向他们讨回来。”东方白得声音有些急迫,他不想让这个从小照顾他的人心有愧疚。
九娘亲吻了他粉嫩的面颊,婆娑着双眼把他在揽在怀里。天微亮时,他才昏昏沉沉睡去,隐约之中他仿佛听见九娘说:“白儿,欠你娘的我一次帮你讨回来,可是你以后却只能如勾践般生存。”
没有几日吕不韦来了,直奔赵姬房内,所有的人都知道那扇紧闭的门后肯定是一场争执,只是下人们不敢听,他却懒得听,现在他多看他们一眼都有想呕的冲动。直到布了午膳吕不韦才携着赵姬的手出来,虽是说笑的模样,却掩饰不住争执过的痕迹。
久候却不见嬴政踪影,下人寻了一圈也为见踪影。难得吕不韦来一次,这孩儿却这般没规矩,赵姬气的让宅子里所有的护卫出去寻找。九娘却难得的没有规矩,只是低头俎嚼着桌上的美味,每一口都吃的极细致,让他错以为她一直都只是大家的闺秀,终于落筷,用方巾细细将嘴角擦干净。方才抬眼看着赵姬,微笑着说:“别找了,我知道在哪,我带你们去吧。”
“苏九娘,你耍什么花样。”赵姬隐隐察觉了些什么。
“跟我去了不就知道。”她依旧只是笑着。
后院,一棵垂柳,一口深井。
“苏九娘,政儿到底在哪?”拢共就这么大个地方,四下打量也未见她儿得身影。她真真是有些急了。
九娘用方巾掩着嘴“咯咯”直笑,芊芊玉手指了指那口深井,赵姬和吕不韦的心同时“咯噔”一声。当嬴政的尸体被打捞上来时,湿漉漉地让人心中生腻,不光是那双眼睛没有闭上,就连嘴也是张得的大大地,也许在那伸展不开的井底他想要呼救,然而却只有冰冷的井水一点点灌进腹中。这个无辜的幼童在他永远不懂的战争中早早失去了生命,也许他短暂的一生却是这么多人中最幸福的一个。赵姬一动不动的搂着嬴政就连他未能合上的嘴里跳出一只青蛙跳到她引以为傲的脸颊上,都没有感觉到。
每一个死士随身都有一枚毒药,九娘也有,所以她没等吕不韦动手自己便先服了毒。那是东方白第一次看见九娘从心底笑出来。笑的那么放肆、那么洒脱。他听见她说:“公子,我欠她的还了,是时候该你还债了。”他还听见她在耳边轻轻同他说:“时机未到,忍辱负重。”
那一夜,所有人都如同木偶般僵住了,就连赵姬拿着剑来到东方白面前时都没有激起一点涟漪。当吕不韦死死地后面抱住赵姬时,他才感觉到这一切是真实发生了,低头,落下第一滴泪,便是汹涌不能停止,比他听过母亲故事时更加伤心,更加委屈,更加难过,更加恨。他的母亲给了他生命的人,而九娘是延续他生命的人,他还欠她一句“母亲”。还有那个绝世的小公子,他从为想过他会这样消无声息地去,他都没有问过他“为什么”,他都没有告诉他,只要他肯解释他会原谅他,他还想把他当做兄弟!
那一日过后,吕不韦为了防止赵姬再做出什么出阁的事,派人将她看管起来,只是那天过后吕不韦也失了身影。当吕不韦再出现在的时候,宅子里所有的下人护卫统统都换了,有人说他们是被调去他处任职,只是这一世再没人看见这些人。
也是自打那一日他便成了嬴政。每一日读书断字,不分昼夜;每一日向赵姬请安,不分寒暑。是的!他牢牢记住了九娘的话,他要忍,忍到他羽翼丰满,反戈一击。
他从不曾知道,在他的背后有人曾经对着风月悄悄说过:“凤鸣,你有个好姐妹,我从不曾想过九娘的心思这般玲珑,她笃定我不会放弃这江山,笃定我会再一次偷龙转凤,瞒天过海。”
他也不曾知道,他同赵姬说过:“事已至此,他就是你的政儿,你若安分守已你还是王后,太后,我定让他奉你为亲母。你若心怀异动,我定不留情,天下间知道你们在此只有我。”
秦昭襄王,五十六年秋,薨。太子安国君即位,史称孝文王,三日辛丑,薨。太子子楚(异人)即位,史称庄襄王。
庄襄王元年,以吕不韦为丞相,同年六月,吕不韦寻回走失坊间王后王子有功,封为文信侯,食河南雒阳十万户。
他记得那一日,御銮之上的男子亲自走下殿来牵起他的手,一步一步向那天下最巅峰的地方走去,只是他的手心在九娘死后就不曾温暖过。他记得他摸着他的头说:“寡人的王儿长高了,长大了,四年未见,寡人都快不认得了。”只是他差点笑出声来,究竟吕不韦是下了什么样的蛊才能让人如此模糊了双眼。
他还记得人们叫他王子政的时候,他如饥似渴的学着,他强迫自己记住,一斗米能抵几日饥寒;一尺布价值几钱;一头牛能耕几亩田地……一朝之地有多大,多少城,多少民,朝中官员尊卑,谁管军,谁管民,谁管吏,官员派系,牵连,掣肘。
他要学的东西如是之多,所以他一直巴望着那个叫做父王的人多活几日,让他有时间把这些东西都学完,让他能在御銮之上笑的张狂,笑的肆虐。直到庄襄王三年,黄河一战,他才觉得他的想法是荒天下之大谬,他若是不早早坐上那个位置,怕是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何谈必杀此獠之誓!
于是,自黄河一战后,他总是侍奉在那个所谓父王的床头,他在等,等一个死忙的消息——他知道如果冬天不过去,就等看不到冰雪融化,春花怒放。
丧钟响起,从东边一声一声传递,君王归天,新王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