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暗涌(一)

拉斐尔的预言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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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公主!八公主您慢点!”一众奶娘宫人在后面追赶着,可是前面那个灵活的身影依然越跑越远,一直到了湖边的假山顶上。

    “你们再过来,我就从这儿跳下去!”八公主怒气冲冲地站在假山的最高处,面向湖面,“都走开!再过来我就跳了!我可不是吓唬人的!”

    “八公主!八公主您还是下来吧!您要是有个闪失,奴婢如何跟皇后娘娘交代啊!”八公主的乳母吓得脸色煞白,不住地劝说。

    “好啊!你们都拿本公主说的话不当回事是吧!那我这就跳给你们看!”八公主说着又往假山边缘挪了两小步。

    “不得胡闹!”明黄色的仪仗到得近前,皇帝面色不虞的行至假山下,“嘉瑛,还不下来。”又示意左右,“把她给朕带下来。”

    “公主,得罪了!”侍卫告了罪,施展轻功,左右架住公主,像拎小鸡一样带了下来。

    “成何体统!你看看你,可还有个公主的样子。皇后是怎么教养你的。全然没有皇家风范,像个乡野村姑。”皇帝平时喜怒不形于色,很少有这样对人说话的时候,今天看来是真的动了气。

    嘉瑛小脸通红,大大的眼睛里储满了泪水,鼻孔出着粗气,嘴巴紧紧地抿着,两只手在身体两侧攥成两个紧紧的拳头,气冲冲地瞪着皇帝,既不行礼,也不说话。

    “朕在跟你说话。”皇帝更加生气。天家亲情,先君臣,后父女,嘉瑛显然挑战了他身为帝王的尊严。

    而嘉瑛仍然梗着脖子不作声。

    “好,皇后给朕教养的好公主。来人,送公主回毓祉宫,着令皇后严加管教,并抄录百遍《地藏王菩萨本愿经》,抄不完不准离开毓祉宫一步。”皇帝的脸阴沉的像要滴下水来,“伺候公主的人全都罚俸一年,让公主跑出来的杖责五十,赶出宫去。”说罢背转身不再看她。

    “既是皇上吩咐的,那就这么着吧!”皇后用帕子反复拭着食指戒指上那颗硕大的蓝宝石,“秋高气爽,天气好得很,就让公主在院子里抄经吧!每日除了用膳,抄够四个时辰,也可以赶在立冬前抄完。坐着不好静心,那便站着抄吧。聆月,叫他们把那张花梨木的高几抬出来,再吩咐厨房,公主要虔心抄经,每日饮食均是素食,免污佛经。”

    “是。”聆月答应着去了。

    “听风。”

    “奴婢在。”

    “今儿的事儿有些蹊跷,你去查查。”

    “主子怎么忘了,今儿是那一位的忌日。”听风垂着手躬身回答。

    “正因为如此才要详查。嘉瑛跟在本宫身边,这几年都安生得很,怎么今儿这么反常起来,你去细查查。”皇后的语气听不出波澜,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

    “是。”听风行礼告退。

    皇后自己站起身来走到窗边。

    院子里的宫人正在将一张长六尺,宽三尺,高四尺的花梨木高几搬出来,接着铺纸的铺纸,磨墨的磨墨,秩序井然。

    嘉瑛脚下的花盆底踩着两块摞在一起的一尺见方的青砖,才刚够到桌面,她气呼呼地接过奴才递过来的掭饱了的笔,看着桌上的宣纸和佛经,就是不肯下笔,豆大的泪珠子跟笔尖的墨汁一起,大颗大颗地落在纸上。

    聆月早已回来,此刻皇后正向她吩咐道:“传本宫口谕,若是弄脏了纸面,须得再罚百遍。另外,乳母监管不力,让她跪在对面,看着公主抄,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起来。”

    聆月忙将皇后的话传了。

    嘉瑛向来畏惧皇后,闻言更是有再多的委屈也不敢再闹,让人取帕子来拭了眼泪,换了新纸,认认真真一笔一画地抄写了起来。

    “小姨!”趁着月色,嘉瑛一头撞进一个身穿墨色斗篷的人怀里,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涌了出来。

    “你若是想我们两人一同死在这里,便哭得更大声一些吧。”那人冷冰冰地说,推开嘉瑛,转身向假山内部走去。

    嘉瑛愕然,却也不得不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跟着那人向里面行去。

    “父皇罚我抄一百遍经……”嘉瑛才开了个头,却被那人打断。

    “那又如何?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这皇宫里的水深得很,一不小心就会死无葬身之地,现下你可信了?”

    “可是小姨,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嘉瑛说着,泪水一直止不住地流。

    “那就让你娘枉死好了。不仅仅是她,你也得过且过的活着,哪天被人拿去做了垫脚石,糊里糊涂地死掉了事。”穿墨色斗篷的人压低了嗓音说,“你真不配做她的女儿,她泉下有知,必定不能瞑目。”

    “我……我……”嘉瑛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皇帝从不与她亲近,今天更是狠狠地罚了她。皇后虽然养着她,却也明确地让她知道,她只是她的嫡母而已,她与她,不过是面子上的情分。乳母更是谨小慎微,从来不肯多说一个字,她身边连一个靠得住的人都没有。而且,她才只有十一岁,她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姨,”她可怜巴巴地扯着那人地衣袖,毕竟这是除了皇帝以外,她在这宫里唯一的血亲,也是唯一的依靠,“我都听你的,你教教我吧!求求你了!”声音早已哽咽得不成样子。

    “教你也容易,”穿墨色斗篷的人似乎有些动容,掏出手帕子帮她拭了眼泪,“只是你若做不到,我便教了也是无用。”

    “为了给母妃报仇,我一定能做到的!”嘉瑛抬起头望着她,只是嘴上虽硬,心里却七上八下的。

    “那好,你听好了,我只说一遍。第一,你绝不许再像今天这样意气用事了,做得到吗?”

    “做得到。”嘉瑛今天整整抄了两个时辰的经,从方砖上下来之后,连腿都不是自己的,乳母也跪得精疲力竭,在她对面不住地唉声叹气。

    “第二,抄完经后,你要亲自向皇上和皇后告罪,求得他们的原谅,做得到吗?”

    “做得到。”

    “好!”那人的眼中多了几分赞许,“第三,你要努力取得皇后的欢心,让她亲自教养你,做得到吗?”

    “可……可是,皇后娘娘从不亲自教导我……她与我,不过面子上的情分。”嘉瑛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