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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之,恐怕我们要多耽搁些时日了。”夜里商君博来看我之时,愣愣的看了我半晌后吐出这么一句话来。语气甚为凝重,让我不由自主的便是心里咯噔了一声。
看来,他是铁了心的要查出究竟是谁才肯罢休了。也是,那里应外合之人,定然是这里的一干人等。不趁着现在查个清楚明白,回宫后怕是就更加查不清楚了。
只是,不知现在可有了眉目?垂了视线,我一面端起药碗,一面做随意状问道:“刺客之事,到底是谁做了内鬼?那刺客的来处,可弄明白了?”药有些苦,可心里的滋味却比苦更难忍受。我怕,怕再一次蒙了那不白之冤。
“惜之……当日……”商君博听我这般问,忽而抬起头来,灼灼的看着我,然后开口。然说了寥寥几字,便又自顾自摇头:“没什么,你休息罢。朕还有事情要处理。”然后便是起身离开,没再回头看上一眼。
我不是滋味的放下药碗,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若是我没猜错,只怕刚才他是想要问我那蒙汗药的事情罢?若我没猜错,只怕这几日他心中也一直在猜疑罢?只是为何方才为何问了一半却又作罢?
莫不是料定了我不肯说实话,还是觉得无须再问我?我愣愣的想着,只觉着越发的冷。那寒意从心底弥漫上来,防不胜防。越是想,便越是觉得这日子没意思起来。
为何每每到最后,事情总不能按照我想的那般发展?我只想过平静日子,可烦心的事情却是一件一件的接着来。我想和商君博就如同普通夫妻那般一直过下去,也没太高要求,可我们之间却连最基本的信任也没有……
这日子,到底要如何过下去?难道就这么猜忌着过一辈子?若是那般,只怕最后我也要和柳莲一样疯掉罢?可是,这种生活根本就无法改变,纵然我再努力,商君博他就会信任我么?
猜忌一旦滋生出来,只怕会越来越深,根本就无法消除罢?好像逃……我颓然的倒在床上,无力的想着这个问题。然后不住苦笑:若是早知道会是这个生活,只怕我当初无论如何也不会进宫来罢?或者在怀孕之时,便想办法逃出宫去。
不期然的,我耳边忽然想起庭雪最近常说的话来:“惜之,跟我出宫去罢。”
或许,若真逼急了,出宫去罢。又怔怔想了一会子,我忽然清醒过来,替自个方才的想法感到好笑起来。自嘲着摇头笑了一番,我这才睡了。
“娘娘,今个小皇子和小公主有些拉肚子。”一大早,我还未睡醒便听见玄墨的声音。睁眼一扫,便看见她蹙得死紧的眉头。
“怎么拉肚子了?可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我皱眉问她,然后撑着甚至坐了起来。这几日养着伤口,商君博特地不让我去照顾孩子。现下织锦也伤了,不能做活,所以就玄墨一人照顾孩子,有些疏忽也是正常。
玄墨却只是摇头:“因出了前几日的事情,我怕有人加害小皇子他们,饮食起居都是我照顾的,不敢半点疏忽。”
“那请太医瞧瞧罢。”听她这样一说,我心里也紧张起来,当下便有些慌神了。“拉得很严重么?可还有其他状况,譬如呕吐之类?”我有些怀疑是肠胃炎之类的毛病,但更怕是有人蓄意……就如同上次一般。
上一次有雪蟾蜍内丹可以救命,可这一次却是没了。所以,我必须加倍的小心才是。
正巧每日太医都要过来给我换药,所以顺道让太医瞧了瞧孩子们。不过好在太医说没事,只说吃错了东西。说小孩子肠胃若,吃不得那些生冷食物,不可图省事,就给孩子吃这些东西。
我看向玄墨,玄墨立刻急了,差点没指天发誓说自己绝没有给孩子吃不该吃的东西。我见她着急,立刻便摇头,轻声道:“玄墨,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可你没给他们吃,不代表别人没给吃。”
玄墨立时便会过意来,眼珠一转,压低声音皱眉道:“你是说……有人故意……”
我点点头,玄墨的脸色立时凝重起来。我见状,知道她有心想查出来,当下摇摇头:“以后仔细些,别将孩子再让别人带了。许不是故意的也不一定,况且闹出来大家面子上也不好看。所以玄墨,这事情别声张了出去罢。”
玄墨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娘娘,这样做真的就好么?指不定以后当咱们是好欺负,更变本加厉了又如何?依我看,倒不如说出来,让他收敛些。只不告诉别人就是了。”
我苦笑着摇头:“玄墨,有些事情就像是一层窗户纸,其实你我都心知肚明,可若是捅破了,就难堪了,也不会再有原先那个味了。我不想捅破这层窗户纸。可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若超出了那个限度,我便不会再让了。”
“我明白了。”玄墨叹一口气,点点头之后便不再言语。接着便要抱着孩子们出去,我阻止了。几日没见孩子,好容易见上一面,多说些话也好。
商君博最终还是让人围在了我的帐篷外面,说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其实我明白,不过是监视罢了。我也不声张,亦是不说破,仍是该怎么就怎么。甚至天气好了,还带着孩子们出去转一转。
虽说有许多人跟着,可也不影响我的好心情。宫里的气氛和宫外到底是不一样的,空气似乎都比宫里自由清新些。
秋天那些兔子很是肥壮,一日我与融儿暖儿正在草地上玩耍,忽而一只小兔子忽然草丛里窜出来,暖儿吓了一跳,不过却并不害怕,反而拉着我的手,兴奋得又跳又叫。我只得伸手去捉那兔子,原以为那兔子应该会很害怕,立刻逃走才是,不过却没想到居然抓了个正着。
我仔细看了那兔子,才发现原来那兔子已经受伤了。后退上一个伤口正不住的往外冒着血,我本想将这兔子放了。不料暖儿却很喜欢这个灰头灰脑的小东西,缠着我要。
我只得带回了帐篷里,拿了止血药粉给那兔子上了一点,然后用布条包扎了一下伤口。然后便将那兔子扔给孩子们玩耍。
两个孩子摸着毛茸茸的兔子皮,很是兴奋。不过我却是渐渐的体会出不对劲来——那兔子虽然止了血,伤口也不大,可却是越来越虚弱了。如此养了两日,最后竟然死掉了。
当最后处理兔子尸体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件事情。那兔子伤口附近的皮毛被撕开了,由于伤口并未愈合,所以当我扯开布条准备埋掉兔子的时候,意外的看见——兔子身上肌肉,竟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紫红色。
这种颜色是很不正常的。通常情况下,只有中毒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就如同人中毒,指甲和嘴唇都会是乌青的一般。
也就是说——这只兔子是有毒的。幸好,我没有打主意吃掉它……想到这个,我禁不住一阵后怕,激灵灵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如果,暖儿和融儿不是那么喜欢这只兔子,兴许我真的会将它吃掉也不一定。如果,当时我心情不是有些阴郁的话,说不定我也会将它吃掉。——因为我曾是一个厨师,对做菜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偏执。当看了什么新鲜食材,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做成一道美味佳肴。可若是真的吃掉了,那么后果就是……
可是这兔子——到底是怎么中毒的?难不成是被毒蛇或是其他东西咬伤的?可是看伤口却不像……
假如,这不是偶然,而是预谋,那么一切都好解释得多了——
这只兔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营地人如此多的地方,而且恰巧受了伤,还伤在后腿上,失去了行动能力。而那么多人,偏偏却出现在我们母子面前。而且还中了毒。
寻思良久,我还是决定不隐瞒此事。至少,让其人帮我出出“主意”罢。
当下我便提着那兔子去了云淡轻的帐篷。
云淡轻见了我,先是有些微微的诧异,然后看见我手中的死兔子,面色微微一变,笑吟吟道:“妹妹哪里弄来的兔子?可是要给我吃的?”
我摇头,看着毫不知情的她,轻声道出真相:“姐姐,这兔子有毒。却不能吃了。”说此话之时,我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
云淡轻瞪大眼睛:“有毒?怎么会?!”面色镇定,毫无一丝破绽。可却正是这镇定,太不正常了。无论如何反应,她都不该镇定。仿佛事前便知道一般,如何能叫人不怀疑?
我心中有些发苦,但却仍是抱着一丝期翼。她……毕竟是我的姐姐。一起长大,做了二十年姐妹的姐姐。同为一个父亲所出,我想她不至于会做出这种事情罢?
“姐姐认为这毒是人为,还是偶然呢?”我又问,按下心中的猜疑,我想,我应该再相信她一次。姐妹亲情,我就不信这般的脆弱!况且,那日她看我的眼神,分明也是心疼的。我想,她心中仍是惦念着那丝情意的。
云淡轻的脸上终于划过一丝不自然来,她低下头不敢看我眼睛,笑道:“我想大抵是偶然罢。谁给一只兔子下毒做什么?这山林里多鸟兽虫蛇,偶有毒性也是正常。”
我点点头,灼灼的看着她,一字一顿铿锵道:“既然姐姐如此说,那么就是我疑心了。不过这兔子,还劳烦请姐姐帮我处理一下罢。”
云淡轻没有反驳,也未曾应声,但是表情却有些古怪。我未曾多看,转身便走。一面走,一面攥紧了拳头,心中默默道:这是最后一次,云淡轻,这是我云惜之最后一次相信你。我拿我和孩子的性命做赌注,再信你一次。希望……你别叫我失望了才好,姐姐。
只我却未曾想到,当夜那兔子竟然会再度出现于我的面前。看着那只已经僵硬的兔子,我几乎无言以对。不管是对这情形,还是对暴怒的商君博。
“你说话呀!”商君博冲了过来,如同一只暴怒的熊,狠狠的抓住了我的肩膀,赤红着双目问我:“云惜之,你倒是说话呀!嗯?是无话可说,还是在想理由编排朕?”
他此刻并未收敛力气,许是忘记了我肩膀上的伤口。我疼得浑身冷汗直冒,却不肯叫出声来对他求饶。肩膀上越疼,我心里便越是恨。他仍是不相信我的。当他将兔子狠狠掷在我面前,问我为何这兔子所中的毒和那日刺客手中毒一模一样的时候,我便知道了这个事情。
很显然,有人对他说了什么,他信了。然却开始猜忌怀疑我来。换言之,他宁愿相信别人,也不愿相信我。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一切的一切证明,他心中或许根本就未曾相信过我。
枉我曾经还那般的相信他……一切看来,不过是可笑之极罢了!我冷冷的瞅着他,想看清这个口口声声说要和我白首偕老,平淡度日的男人。他不是我想要良人,他连最基本的信任都做不到,如何能过一辈子?
“不许你这样看着朕!”商君博似被我的动作激得越发的恼怒,他发狂般的嘶吼,然后低下头来,重重的将唇压在我唇上,使劲吮吸啮咬。
我挣扎了一下,却被更强硬粗鲁的动作制住。我反抗不了,只能被动着承受。
许是对我的挣扎不满意,商君博咬牙切齿的在我耳边低声道:“你是朕的妃子,这样都受不了,那侍寝呢?朕今夜要你侍寝!”
我浑身一僵,继而又颓然的疲软下来。我不再反抗,只冷冷的瞅着他。然我的冷眼似乎只会更加激怒与他,他将我若破麻袋一般扔在床上,然后撕开了我的衣服。
当他进入的那一刹,我疼得落下泪来。不止是身体上的疼,更是心理上的疼。仿佛心里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一般,零零落落的,再也拼凑不起来。
他曾经那般信誓旦旦的对我说,惜之,朕不会勉强你。
然而……
我认命的,麻木的闭上双眼,将泪一串串的吞进肚子里。此时此刻,我除了疼痛之外,再感受不到其他的感觉。疼,撕心裂肺的疼。
事罢,我木然的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而商君博则坐在床沿上,冷冷的看着我。许久,我感觉床上狠狠一震,竟是他一拳狠狠砸在了我身边的床榻上。
砸了一拳之后,他似乎也消了气,披上衣服头也不回的出了帐篷。
我微微的动了动,想拉过衣服穿上。我不能让玄墨看见我这样。然我刚一动,床亦是微微的动了动,然后便猛然的往下一沉——
我克制不住的尖叫了一声,然后砸在地上。肩膀狠狠的撞在地上,疼得我喘不过起来。待得我回过神来,帐篷外的玄墨已经是冲了进来。
当她看见我这般狼狈的情形时,立时便说不出话来了。半晌才喃喃反问:“这是怎么了?”
“床榻了。”我忍着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还算平静的解释,然后朝她伸出手去:“扶我起来罢。”
玄墨这才回过神来,赶紧的将我扶起来。然当她看见我不着片缕,一身青紫的时候,却是不住皱眉。不过却什么也没问,只飞快取了衣服张罗我穿上了。直到将我衣服穿好,她这才开口:“娘娘,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我勉强的扯出一丝笑容解释。不这么说,我该怎么说?难道告诉玄墨,我再度被商君博强迫了么?
“可是皇上弄的?”玄墨看着我锁骨上的青紫,皱眉问我,然后目光向下,却突然凝住,继而惊呼一声:“伤口怎么裂开了?!”
我这才感觉到伤口处的异样,除了疼之外,还有一股濡湿之感。扭头一看,这才发现血渍已经慢慢的浸出,在衣服上渲染出一朵妖娆的红色花朵。
“没事,上些药就好。刚才床榻了,肩膀撞在地上了。”我淡淡的说道,将衣服稍微拉下来些露出伤口,方便玄墨上药。
玄墨按住我的手,心疼的皱眉:“娘娘不行的,都裂开了,必须找太医。”
我摇头苦笑,看也不看她,道出心中的顾忌:“玄墨,难道要让所有人知道,皇上在我这留宿,然后床榻了,所以伤口裂开了么?皇上刚才从这出去,多少双眼睛看见了?若是我此时宣太医来包扎伤口,别人会如何猜想?况且伤口不深,上些药,自己也就慢慢止血了。”
玄墨无奈,只得按照我的吩咐去寻了药来,解开纱布往伤口上倒了许多,然后又用布缠起来。整个过程我疼得不住的吸气,却又强忍着不敢叫出声来。
包扎完伤口之后,玄墨却是久久未曾开口,许久,我听见一声低低的啜泣声。诧异的回过头去,看见玄墨双目发红,正不住落泪,满脸满眼都是心疼。
我笑着问她:“这是怎么了?”
玄墨咬牙切齿:“真不知该说娘娘不爱惜自己,还是该说皇上混账。明知有伤口,纵然有天大的怒气,也不该如此啊!若不是娘娘挡那一剑,受伤的指不定是谁呢!没良心的!素日见他对娘娘还好,可不曾想,遇见点事情就混账起来!”
看着玄墨那样子,我亦是忍不住的心里有些发酸,然却是只能强忍了哭意笑着瞪她一眼:“快闭上嘴罢!这话要是让皇上听见,仔细你的脑袋!也不是什么大事,别恼了,快去找两个妥帖的人来给我把床修好罢!否则今夜你也我睡地上不曾?”
玄墨这才慌忙擦了眼泪出了帐篷。
然她这一出去,我的眼泪却是再也忍不住的落下来,但怕人听见,我只咬着牙,不敢哭出声响来。
不多时,我听见玄墨的声音在帐篷外,便知道她回来了,于是慌忙用衣襟擦了眼泪,装作平静的样子。这心里仍旧是翻江倒海的难受不已,那股委屈郁结在心肺之间,堵得人心底发慌。
也许,我是该好好的想想日后该如何才好。强忍着浑身破碎一般的疼痛,我又撑了几日之后,终究是撑不住了,迷迷瞪瞪的躺在床上,懒懒的不想起来。
玄墨来给我洁面之时触到我肌肤,顿时惊呼:“好烫!”然后便慌了神,连水盆都忘记拿走,便咋咋忽忽的跑了出去。
我躺在床上,不想理会,脑袋昏沉得厉害,只想睡觉,连眼睛都不想睁开了。迷糊之间,感觉有太医来给诊了脉,叽叽咕咕的说了一大堆话之后又离开了。然后不多时便又感觉有人朝着嘴里灌什么汤药,苦的要命,我悉数吐了,后来索性有人再给灌,便要紧了牙关不肯再张口。
就这么浑浑噩噩的不知过了多久,我忽然听见融儿和暖儿哭着叫我,听着他们撕心裂肺的哭声,顿时便一个激灵,当下便是清醒了过来,吃力的睁开眼睛朝哭声那方向看去。融儿暖儿趴在床边,玄墨站在床边,织锦亦是在,手上仍是包着纱布。俱是双目皆红。
“不哭不哭。”我张嘴安慰两声,却发现自己声音嘶哑得厉害。想抬手摸摸孩子,却发现浑身都是无力的。
织锦与玄墨听见我声音,方才知道我醒了,顿时惊喜的互看一眼,争先上来扶我。我靠在软垫上,感觉自己身子虚弱到了极点,就这么一个微小的动作,竟是让我觉得有些累。脑袋更是一阵阵的眩晕。
“妈妈。”两个孩子争先恐后的爬上床来,挤进了我的怀里。小脸上犹自挂着泪水。
“这么了?”我抬手抚去暖儿脸上的泪水,抿一玄墨递过来的水之后柔声问道。
暖儿扁着小嘴,怯怯的看一眼玄墨,低声的在我耳边告状:“墨姨姨打我们屁屁。”
玄墨听她告状,唯恐我多心,当下立刻解释:“太医说娘娘浑浑噩噩神志不清,所以才不能吞药。我寻思娘娘如此疼爱孩子,指不定听见孩子哭就会清醒了,便试了一试。”
我凝神细想了这几日浑浑噩噩的情形,勉强扯出笑容安抚她道:“无妨,你费心了。”我这到底是怎么了?无端端的怎么就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