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青灯十年

石头东流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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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净坛山是佛门第二圣山,位与中原腹地,有东台望海峰,西台挂月峰,南台锦绣峰,北台叶斗峰,和中台翠岩峰,故也有人称其为‘五台山’。

    净坛山虽然在修真门中排在福缘山之后,可在凡人百姓眼中,此间仙山一丁点都不比那禅福缘山差,常年游人如织,香火鼎盛。

    五峰中沙弥和尚克受戒律清规,仁心好施。比起某座大禅院,要好上千百倍。

    前几年净坛山落难,被天王宗强行霸占,引得一方百姓和众行脚僧好不惆怅,好在有骨皇出世,一掌灭了那嚣张跋扈的石陀,仙山才回归佛门怀抱。

    这一日,净坛山僧众开仓放粮救急流民,一尘师弟忙的不可开交,花河身份已经和法定上人平起平坐,不用亲自动手忙碌,可他见不得众人辛苦,自己好闲,也一同脱了袈裟挽起僧袍,与众师弟扛起米袋。

    法定上人立在勾心斗角的阁楼中,虽慈眉善目,面容祥和,心中却有愁云凝聚。

    净坛山的地理位置,按兵家来说可谓是四面受敌,西南有蛮域,北有天王宗,东北有兵谷,西有西蜀剑山,不管是那两个大派争斗起来,自己都是池中水鱼。

    如今相邻的几个门派已经被尸王所灭,净坛山首当其冲,这怎能不让其焦虑呢?原本能依靠的老大哥,现在也被流民之事搞得焦头烂额,按他的秉性怎好意思向其开口求援,更何况,福缘山首席大弟子已经在第一时间赶来了这里。

    上次与东阳真人两人联手都没能拿下他,所以他深知尸王的可怕,与其做无用功,只好默念经文,祈祷那李长夜不要来此为好。

    青灯火苗不甘寂寞的跳跃,古朴经文静躺书案无心读,劳累了一天的花河伸展几下手臂,向一尘师弟感叹的说道:“只一人,就搅的天下不宁,难怪当年兵谷,能轻易将蛮域隔离出去。”

    “是也,师兄!非常人不能及的鬼神之力,皆是凡人惧怕之物。”

    听他条条是道,花河道:“师弟在经文上的造诣,可比我要强多了。”

    “让师兄见笑了。”

    “净坛山的禅理参悟强过福缘山,这可是师傅都承认过的,不过你也不用宽慰我,我一点都是没有觉得害臊。”

    “呔!”

    一尘师弟念了声阿弥陀佛,心中却想:当真是近墨者黑,花师兄跟着吕口串学了不少厚脸皮功夫。

    不过,刚离开几日南海,他也有点想念起来,这不,刚回净坛山就被师傅抓起来拷问了一番,在那里可没人监督自己,也没有人逼着修炼,自己想参禅便参禅,想拈花便拈花,无拘无束,好不惬意。还有那天下第一楼的酒肉,当真美味,酒肉也穿肠过了,佛祖也心中留了,坠不坠魔道,那日后再说吧!

    “哎呀师弟!你莫不是喜欢上南海的哪位师姐了么?怎得这一副花痴模样?”

    一尘和尚回过神来,慌张的抹了抹流出来的口水,连忙念了几声阿弥陀佛。

    花河嘿嘿笑,模样古怪,压低声音说道:“师弟,到底有没有?和师兄说说!”

    一尘瞬间红了脸:“没,没有,师兄!出家人,怎能谈论女色?”

    花河大笑,“看把你给紧张的,当真无趣,出家了又如何?不是还可以返俗吗?”

    “返俗?”

    此话若被师傅听了可不得了,虽又念了几句阿弥陀佛,可心中悸动却被花河彻底撩起,他哪里知道,自己出家前也是那江南大族的公子,与那女子也有一段青梅竹马,珠胎暗投。只因修真门派的争斗,才连累其家族没落,受她父族嫌弃,才会心灰意冷的出家为僧,如今物是人非,俗可返,可月不似当年圆,人,也回不去了。

    见他面色凝重,有悲然之色,花河也正色起来。

    “一尘师弟,难道被我说中了?”

    一尘和尚叹息一声,双眼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雾,神情也恍惚了起来,他言语低沉,缓缓说道:

    “此间苦,我已遗忘十年,可前不久,她居然出现在南海不胜殿上。”

    “什么?不胜殿?到底是谁?师弟,能否和我说说?”这句话勾起了花河的强烈兴致。

    想到花河也不是外人,一尘和尚叹息声,向他简单述说了当年的往事。

    十三年前他本是姑苏城中的大户公子,自幼勤奋好学,诗画双绝。而她善女红,刺绣手艺名满姑苏,两家临门,居所想邻,每当他点灯读书至深夜,都能看见那绣窗前玲珑模糊的身影。

    那夜月明,她打开春花绣窗,四目相对后,两人便一发不可收拾,此后,花前月下,海誓山盟,便私定了终身。

    一尘说到这里声音已经有些更咽,后来的事花河也能猜到了一半。

    “没错,后来我家遭变故,族人被杀,他父亲极力反对我们,我才心灰意冷,投在这净坛山做了个沙弥,那女子……便是……现在李师弟的三夫人——云碧。”

    “什么?”

    花河不可置信的缓缓起身,沉默了许久才说道:“师弟,你当日为什么不说出来?以李师弟的性子,一定会……”

    一尘打断了他的话:“说了又有什么用?”他虽强装镇定,可花河能感受到他心中的苦闷。

    “我已是个和尚,给不了她幸福,和他家族想要的富贵荣华。”

    “师弟,你傻呀!”

    难怪他入峰以后从来不在各峰走动,想必是害怕见到她罢!

    一尘不在说话,只是手中慢捻的佛珠停了下来,过了许久之后才说道:“这十几年我漫读经文,在佛前祈求了千百遍,只望她能安好,如今心愿达成,还有何可傻?”

    花河坐回木椅,淡淡的道:“不行,这事我一定要找李师弟说说。”

    一尘突然扑到他身前,半跪着握住他的手掌,急促的说道:“师兄,不可,万万不可。”

    花河将他扶起,有些愤怒道:“我只问你一句,她若心中无你!为何等了十几年才出阁?”

    一尘瞬间楞在原地,心中了明,双瞳之中失去了颜色,嘴唇半开半合的僵在那里,不久之手佛珠缓缓脱手,啪嗒几声摔的粉碎。

    “当年她嫁入南海,你在殿内,她在殿外,她的视角看不到你,你这几年又闭门不出,她怕是不知道你就近在咫尺。”

    一尘回过神来,有些心烦意乱的说道:“师兄,还是不可……她已经……”

    花河甩开他的手,怒道:“那又如何?和尚如何?妇人又如何?你嫌弃她吗?”

    “不,不……没有。”一尘退了一步,习惯性的想要捏住佛珠,可手中已经空无一物。

    花河一甩袖袍严色厉色的说道:“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师兄我替你做主。”

    一尘抬起湿润的双眼,望着那个背影,心中有暖流涌动,遗忘了十年的相思之苦,再此袭来,是那般的波涛汹涌。

    他缓缓坐了回去,伸手合上青灯旁的佛籍古卷,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僧袍,再也没有念那一声阿弥陀佛。

    哒哒哒————

    两滴雨水打在房顶的青瓦上,陷入了沉默的两人,更加不敢出声,房间内气氛渐渐变的诡异起来。

    雨越来越大,如黄豆落箕般丝丝点点成线。

    轰的一声,禅房木门被推开,两人一起冲了出去。

    身影几个起落,跃向房顶,一道闪电划过,房顶青瓦上赫然留着一双漆黑的脚印。

    两人对望一眼,后背瞬间沁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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