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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汉子却只是用双手和双膝撑在泥巴里,盯着那些掉出篮子的鱼。这些长圆筒形的鱼笔直地立在地上,鼻子插进泥中,组成了一个清晰而完美的圆环。甚至有几个路人也被这番情景吸引,目瞪口呆地在一旁看着。慢慢地,那个人爬起来,显然没有在意自己身上的污泥。他解下背上的篮子,开始将鱼一条一条地放回去,一边还摇着头,低声嘟嚷着。
湘儿眨眨眼,但她要对付的是那个牛脸的土匪。现在他正站在他的店舖门口看着她,他背后的挂钩上挂着一块块血淋淋的鲜肉。湘儿用力揪了一下自己的辫子,迎着那个家伙的目光看过去。
“好吧!”湘儿恨恨地说,“就这样,但如果你只切这么一点,你就再也别想和我做生意了。”
那个人只是漠然地耸耸肩,伸手接过了湘儿的钱。然后用她从她的篮子里拿出的一片布包了一块烘烤用的肥羊肉。在他将布包放进篮子的时候,湘儿一直在瞪着他,却没有引起他丝毫的反应。
湘儿转身就走,差点摔了一跤。她还没适应这种木鞋底。它们总是牢牢地插在泥里,而她总是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处理这种状况的。她希望强烈的阳光能快些将地面晒干。但她有一种感觉,这种泥巴地在青川镇或多或少是一种永恒的存在。
小心翼翼迈出步子,她开始返回马三花的住所,一边还低声嘀咕着物价如何昂价,商品如何低劣。但无论是那些买的人,还是那些卖的人,似乎没有人在乎这些。这时,眼前的一个女人却让湘儿松了一口气,她正双手摇曳着两颗有些撞伤的黄红色水果,湘儿不知道那是什么水果,这里有许多她从没听说过的水果和蔬菜。
那女人正向一个水果摊的小贩大声叫嚷着,她要每一个路人都看看,那个小贩买给她的是什么样的垃圾。但那个小贩只是疲倦地望着她,连一句话都懒得说。
湘儿知道,物价会涨到这种离谱的地步,一定有某种可以解释的理由。仪景公主解释为什么粮食会被堆积在谷仓里,任由老鼠吃掉时,就说是因为从瑶琳桐庐已经没有人来买粮食了,而与瑶琳桐庐进行的粮食贸易自从鄢陵战争以来已经具有相当大的规模。但没有理由可以解释为什么每个人似乎都是一副时刻准备躺下来死掉的样子。
湘儿在红河见过冰雹和蝗虫摧毁了庄稼,毒血症杀死许多羊儿,枯萎病让烟丝枯萎。当长葛的商人到来的时候,他们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卖出去。她还记得,他们曾经遭遇过连续两年的大灾荒,村子里除了酿瓜汤和陈腐的糙米之外,再没有什么可吃的。如果猎人能带回一只骨瘦如柴的兔子,就是非常幸运的事了,但锡城人会从摔倒的地方爬起来,继续他们的工作。
这些人只不过经历了一个不好的年,但他们的渔业和其他贸易在这一年看起来应该是更加繁荣了。湘儿没有耐心去对待这种人。但问题是,她知道她应该要有一点耐心。他们是行事古怪的怪人,在湘儿看来是胆小畏缩的行为,在他们看来却很一般,即使马三花和李药师也是如此。对待他们,她应该要有一点耐心。
如果对他们没耐心,那对半夏为什么又会这么有耐心?她把这个问题放在一边。那个孩子的表现非常糟糕,她会打断最合理的建议,反对最明智的判断,即使她们要采取一个显然是正确的行动,也需要费力去说服她。湘儿并不习惯说服别人,特别是在襁褓中就穿过她衣服的人。虽然她比半夏大七岁,但她从来也没有劝说过她什么。
都是因为她的那些噩梦。湘儿对自己说。我不知道那些梦意味着什么,现在仪景公主和我也在作这样的梦了。而对于我自己的梦,我同样不知道。李药师除了说他还在寻找之外,其他什么话也不说。我怎么会有这么强烈的挫败感,我……我都快变得和那些人一样了!她用力拉了一下头发,让自己感到一阵疼痛。
至少,她说服了半夏不再使用那件密炼法器,把它从脖子上摘下来,放回到了口袋里。如果有玄女派鬼子母出现在夜摩自在天……她不愿意想到这种可能性。我们会找到她们的!
“我会捉住她们。”湘儿喃喃地说,“想把我像羊一样卖掉!像追猎野兽一样追猎我!这次,我是猎人,不是兔子!那个纯熙夫人!如果她从没去过思尧村,我就能教给半夏足够的知识。还有令公鬼……我本可以……做些什么的。”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很不切实际,但这并不会让她的感觉好一些,反而更加激起她火爆的脾气。她痛恨纯熙夫人,几乎就像她痛恨颖逸和那些玄女派鬼子母一样,也许就像她痛恨霄辰人一样。
她转过一个街角,李药师急忙从她面前跳到一边,才没有和她撞在一起。但即使是他,也差点踩着木鞋底跌倒。幸亏他用手杖撑住身体,才没有跌个一嘴泥。湘儿已经知道,这种灰白色的环脊木杆被称为竹子,它远比看上去要坚实。
“唔……苏梅夫人,”李药师一边说,一边努力恢复着平衡,“我……正在找你。”他给了湘儿一个紧张的微笑,“你是不是生气了?为什么要这样皱起眉头看着我?
湘儿松开脸部的肌肉:“我没有对你皱眉,李药师师傅。是那个卖肉的……别提了。你为什么要找我?”她的呼吸开始变得紧张,“你找到她们了?
李药师向周围扫视了一圈,似乎是怀疑身边的路人会偷听他们谈话,“是的,是的,你一定要跟我来一趟。你的同伴和三花大妈也都在等着你。
“为什么你这么紧张?你没让那些女人发现你的意图吧?”湘儿的声音变得严厉,“你在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