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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雰洲,女子再嫁本是常事,何况凤倾城如此身份家当。便纵有祸国殃民之传,可天下男子更想一睹这绝世美貌,求娶之人自然不在少数。各路富商权贵皆不甘落后,周国、东夷,就连姜国——顶着国仇家恨竟也有王孙公子慕名前来。
而燕王宫内,宜贵嫔得知王后安排了两个兄弟,只恨自己没有个亲兄弟去争!便是如此,她也仍是不甘落后,好歹央求着母亲过继了一个未出五服的堂弟也前去讨好求娶。她母亲本很不乐意要人家的孩子,但齐国多矿,宜贵嫔家中与齐国有来往金银的生意现都掌握在凤倾城手里,也便趁着这个机会想捞点好处。不过他们倒也不敢多想,只求攀上这门亲于生意上能方便些,因此就答应了。
这三人便仗着近水楼台抢先到量山献起殷勤,一时说奉王后或是宜贵嫔的嘱托前来问候,一时又说得了什么好物相送!
只是这等奉命行事的货色,如何能入凤倾城的眼?三两回后凤倾城摸清了来路底细,只觉烦得不行,便叫底下人找由头糊弄过去,再不搭理!
眼看中秋将至,梧州之内客栈、驿馆无不是住满了前来求亲的人,凤倾城自然也该启程去宫中赴宴了。
正当她交代事务时,听得院门外有人喊“平姐姐”,语气中稚嫩欣喜,凤倾城当下便猜到是陈云竹,惊喜回身,果然是他不错!
陈云竹坐在轮车上,一身墨竹素锦,半束斜髻、眉目精巧,一脸的天真,两鬓碎发更显出他年纪尚小。
陈云竹才刚十五,瘦弱多病又有残疾,因此自幼人人疼他,过得也算如意。凤倾城刚到齐国的时候,这孩子便是整日粘着她,凤倾城也可怜他双腿残疾又自幼丧母,因此时时有些照看关怀的意思,两个人好得不像叔嫂,倒像是亲姐弟。
“云竹!”凤倾城放下手中的事,笑着走过来。
陈云竹更是咧着嘴“平姐姐”、“平姐姐”得叫个不停,他张着手、前倾着身子,伺候的人自然忙不迭地推他过去。
还有两步之隔,陈云竹便一把抱住了凤倾城的腰,这一抱的温暖却叫他忽然就难过起来:
“平姐姐,我好怕……大哥和父王都没了!忽然都没了!”
含糊不清的哭诉令人动容,凤倾城也不禁再起了伤心,搂着他哭了一会儿,蹲下来劝道:“没事的云竹,你还有姐姐呢!”
陈云竹抽搭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却又支支吾吾道:
“可是……可是我听他们说,你要改嫁了?”
凤倾城闻言,忽就有些心虚,半晌说不出话了,抬头看着陈云竹眼中的小心害怕更生不忍,但最终她无奈叹了口气道:
“云竹,你大哥已经死了,我不能一辈子就守着一份伤心活着,你说是不是?”
“平姐姐……”听她亲口承认,陈云竹顿觉犹如天塌,手一松——死沉沉滑落下来,磕在了轮车上,眼中也没了光彩。
“没事的,你放心!姐姐嫁了别人也永远是你的平姐姐,姐姐会替你大哥照顾好你的!”
凤倾城温柔地替他理了理头发,勉强笑了笑。
陈云竹这模样真像是嫩草青芽,让人舍不得他受一点委屈!可原本,她也是这乱世之中的一抹干净,只是如今她也见过了些勾心斗角,并且注定不能得安宁了!
但云竹——他是云峰庇护下的单纯孩子,他还在懵懂,凤倾城真的不愿让他卷进这些事情里头!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肩上重责压得她喘不过气,笑也便滞住了了!
陈云竹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却仍是笑不出来,双眼低垂流露出落寞。其实他何尝不懂着亡国的悲哀?何尝不知凤倾城的难处?他愿意她可以幸福喜乐,只是他对那位“平姐姐”还有一丝难言的不舍,他觉得她若再嫁,便再无当初!
“公主,是时候该走了。”芮香在静静一旁看着,也看得无奈,便寻了个借口替凤倾城脱身。
凤倾城会意,一把抹了泪,笑着站起来道:“云竹,你来的不巧,我须到梧州去一趟,你且在这儿自己呆两天,我就回来。”
说着话,她也顾不得去理会陈云竹此时的心情,带着自己一身疲惫、满腔辛酸和那花了样子的妆容,同芮香等出了门。
陈云竹看着凤倾城的背影,伸出的手掠过她的衣袖,又落了回来。
他欲言又止,垂下头淡淡地叹了口气,方止住的泪水又,如断线的珍珠滴在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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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倾城回梧州,其仪仗之浩与国君一般无二,身为新寡的她闹得这样大张旗鼓,自然惹人纷议,两旁路人看似跪拜恭敬,却底下窃窃私语。
祸国再嫁——如今凤倾城的名声是越传越臭!
虽隔着幔帐茜纱,人们却似乎看出了她的狐媚歹毒,皆唯恐近她一分便脏了自己,不骂一句显不出自己清高,转过头要必是得偷偷啐上一口,那才能解气!
芮香看在眼里,是又气又恨,她亲耳听过这群人从前将和平公主传得像天仙下凡,这才不过五年,怎么就成了恶鬼投胎了?
人啊人!真是善变!
她愤愤不平道:“公主,您听听这些人说话这样难听,他们又知道什么?齐国覆灭其实与您何干,分明是两国兵交,可这些人却喜欢贬低一个女子,还费心费力地编出故事来,真不知是何心思!”
“他们又不知姜国做了什么,只知道我手捧亲夫头颅,将半个齐国送与燕君……”
凤倾城满不在乎道:“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话本里,天翻地覆也只需要一个坏人,总得找着这么个人来恨不是?”
“可是——可是凭什么要是您呐?”
芮香想为凤倾城打抱不平,可见那当事人却依旧是满不在乎。她支着手靠在绣枕上,狐眼微合、神情懒散,那份媚态真难怪人那样想。
羽睫轻扇,凤倾城听出了话中语气的异样,她抬眼看向芮香,问道:
“你是不是也怪我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