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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乐言睡眠极不规律，凌晨看到蓝图发来的那条信息，忍不住笑了。
前一秒，他还看着手机里那个熟悉的未接来电发呆。
有些事情发生不受控制，也无法预料。
就像，高乐言看到蓝图熬夜画出来的那副图。
放荡不羁的线条张牙舞爪地表达着绘图者独特的手法，每一个蹲坑都画得让人精神一振。
更可笑的是，图纸的右下角还签了大名：蓝图。
还别说，这名字签的和整幅图的风格还挺搭配，一样奇丑无比。
高乐言只觉得眼前一黑，这就是老头说的“颇具建筑设计天赋”的天才少年？
“这是你画的图？”高乐言觉得自己眼睛受到了污染，努力克制住想爆粗口的冲动，“H大建筑学院呆了五六年，就是……”
高乐言想说就是一只猪也不至于画成这样吧？
蓝图自知心虚，手绘是她的短板，她入学之前没有美术基础，文化课高分的底子掩饰不住她小学生一般的草图水平。
偏偏蓝图很多时候还不觉得这是大毛病，所以看到高乐言气的说不出话她也觉得委屈。
“师父，我昨晚熬夜到两点多呢。”蓝图小声解释，“他家那个卫生间很奇葩嘛……”
奇葩的又何止他家的卫生间！在高乐言看来，他手中的这幅图就是奇葩，亏他前几天还信誓旦旦地对外宣称，蓝图是他徒弟，他心想，现在把她逐出师门或许还来得及。
高乐言一口怨气憋在心里，眉头川字纹又加深了，满腹的情绪犹如狂风肆虐，但是暴雨终究没能下来。
蓝图看着自己师傅的一张脸气成了猪肝色，认真承诺：“我再改改吧？”
高乐言闭了闭眼睛，冲她摆摆手，他得静静。
下一秒，何胤则接到了高乐言的电话，玖叁设计院令人闻风丧胆的高射炮操着高了八度的嗓音怒吼：“哪来的祖宗回哪儿去！我伺候不了！”
何胤则把电话拿远了二十公分，想着问问为什么，高乐言已经单方面挂了电话。
高乐言无力地靠在办公室的沙发里，脑袋嗡嗡作响，眼前又无端蹦出昨晚见到夏燃的情形，心中更加烦躁。
操。
高乐言懊恼地抓掉了一缕头发。
有些事退无可退，找不到答案。
蓝图整整一上午都在鬼画符。旁边的孙曼终于看不下去，“高总最受不了手绘差的……你有得受了。”
蓝图愁得不行，这个不用复习也能把三大力学考满分的优等生如今要在蹲坑里翻船了。
“其实，你的手绘……也没有太差，就是，高总不喜欢这种风格的……”孙曼耐心解释。
“……建筑草图，表达对意思不就行了？还有风格？”蓝图不解，她又不是艺术生。
对于这一点，她在读书的时候，就是因为这样的观点在建筑学院成了最受争议的人物。
别人都在苦练仿宋字和马克的时候，蓝图在用C++编建筑设计的小程序，别人出手一幅幅漂亮的彩平，效果图，蓝图却异想天开一般给大家演示了她的最新作品：一个类似网页游戏的东西，你输入不同的参数，会生成相应的平面图。
2006年前后，“AI自动化设计”，在建筑设计领域还是一个相当时髦的词。
备受争议的蓝图总能成为大家的焦点，就在大家质疑她手绘能力的时候，京市，海市，先后几家不小的科技公司要购买她的作品了。
不过最让大家跌破眼镜的是，这个比同级同学小了五六岁的小丫头拒绝了各方的橄榄枝，去了一个三线小城。
孙曼看蓝图单纯得有点可怜，在她耳边小声说：“你去看看你旁边刘工的图，高总最喜欢那种……”
蓝图旁边的刘工是个胖子，看上去呆板邋遢，毫无生气，蓝图客客气气请教：“刘工，您能让我看看您画的图吗？我想学习一下……”
刘艺瞪着一线天的小眼睛看了看蓝图，想着前几日高乐言的那些话，他跟了高乐言差不多五六年，也没换来他一句“我徒弟”。
那种被世故洗礼过的眼神，一瞬间的变化就包含了太多的内容，只可惜，二十一岁的蓝图根本看不懂。
“……图可以给你参考，不过，我可提醒你，高总会看出来的……”
蓝图：“………看出什么？”
刘艺没有多做解释，从工位抽屉拿出一叠图纸递给蓝图，“诺，你拿去吧。”
蓝图千恩万谢地接了过来。
下一秒有些傻眼，眼神在图纸上半天收不回来。
这特么的……是人画的？
不得不承认，图比图得扔。
蓝图在那一瞬间明白了高乐言为什么那么生气。
高乐言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冷静了一个多小时，眼前的烟蒂多了五六个，玉X烟后劲足，办公室里硝烟滚滚。
敲门声咚咚响起来。
“进！”
高乐言闷声应了一声。
门突然打开，走廊的冷风夹杂着一股淡淡的冷香让高乐言瞬间清醒了不少。
蓝图举着一幅图走了进来。
烟雾缭绕中，蓝图把图递给了高乐言，“师父，您再看看？”
高乐言沉默不语，一分钟后，揉揉鼻翼打了个喷嚏，“以后上班不要洒香水！”
蓝图正要辩解，高乐言又说道：“看了刘艺的图是吧？他的图不适合你参考，你先保证把直线画直了再说吧。”
蓝图愁眉苦脸地央求，“不是有直尺和电脑么？”
蓝图不理解，怎么高乐言的这个执念和七八十岁的老学究一样，代沟这个东西果然是真实存在的。
什么年代了，还拼刺刀？
高乐言仿佛看透蓝图的心里，一字一句说道：“时代越智能，脑子越重要！手头功夫对建筑师来说，就像大脑的前额叶，手绘不过关，相当于前额叶发育不全。”
蓝图：“………”他在骂我大脑有问题？
高乐言转身去了书柜，挑选出几本书塞到了蓝图手里，“傻了？说你几句就受不了，将来跟甲方打交道，受委屈的时候多着呢！”
“不是我。”蓝图突然想起了什么，“你刚才说的香味，不是我。”
“什么？”高乐言没跟上蓝图的跳跃性思维。
“你说的香水味……应该是走廊上那个人的。”蓝图指了指门口。
高乐言抬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