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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轻轻抖落一身的雪,“边疆苦寒,常人无法体会。一个七岁稚子就这样死去,并不为奇。”
“死一个稚子并不奇怪,只是为何在几个月后,他的尸骨却忽然不知所踪?”
男子淡淡道,“将军未免太大惊小怪,或许是被猛兽叼走了亦说不定。”
“几个月后,尸体早已化成骸骨,野兽将其叼走要干什么?”
“那将军以为呢?”
“我以为,是有人故意将其尸骨移走,甚至…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所谓的尸体!”
萧清盯着假山上的男子,目光幽深。
“将军的想法很有趣,只是却没有丝毫依据。十几年前的旧事,若想重新查起并不容易。”男子转身,轻轻一跃从假山上跳了下来,望向她,“不如,我给将军一个提示如何?”
“萧某愿闻其详。”
男子缓缓走来,轻轻俯身在她身侧低语,“…将军猜对了,那名稚子确实还活着。”
萧清眸子一眯,刚想说什么,男子已抽身离开,笑望他,“将军想知道他如今在何处?可惜在下只能透露这些了,不过相信以将军的聪慧,定能找出答案。”
萧清望着眼前的男子,“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并无什么原因,只是觉得将军查案辛苦,想帮助一二。”
萧清沉默,这男人,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今日很高兴能见到将军,在下告辞。”
“等等!”萧清叫住欲转身离开的男子,“还不知阁下姓名。”
男子没有回头,“待来日再见,将军自然会知道。”
萧清望着身影渐行渐远的男子,眼眸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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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怎么在里面待这么久?”
萧清上了马车,“嗯,多转了几个地方,小清,陪我去几个地方。”她说了几个地址,小清暗自记下,驾马离去。
两人在外面奔波了一日,在夜幕降临时才回到大理寺。
萧清刚进去,就有人闻讯赶来,“萧将军,邱大人和朱大人正找您呢!”
“前面带路。”萧清跟着他来到议事堂,屋中除了邱石鸿和朱钧,还有几个官员。见他过来,纷纷行礼退了下去。
邱石鸿脸色沉肃,见她进来开口道,“萧将军,你过来看看。”
萧清上前,目光迅速扫了眼桌上的东西,“这是什么?”
朱钧道,“十几年前的尸检报告。”
萧清皱眉,“谁的?”
“义英将军府全部家眷。”
萧清迅速翻看着,“有什么不对么?”
“有几具尸体对不上,而且还少了几人。”
“少了几人?”
“对,只是此案过了十三年,再细查并不容易,老夫也只让人找到了这些。”
萧清细细查看着尸检报告,在翻到最后一张时,目光一顿,“这个人是谁?”
朱钧看了眼道,“此人是义英将军的幼子纳兰夜白。”
“纳兰夜白…”萧清低喃,“他为何是溺水身亡?”
“听闻是在纳兰府被抄前几日,纳兰夜白在府内玩耍时不小心溺了水,其母悲痛至极,还未来得及为他设立灵堂,义英将军便自刎于府中。有人说是他不愿接受幼子丧命的沉痛打击,才会悲伤过度自缢而亡。”
萧清若有所思,随即道,“他们的尸骨还能找到么?”
“这…”朱钧拧眉,“因为当年他们是叛臣家眷,所以…”
萧清明白了,自古罪臣死后尸骨无存,更何况是与其有牵连之人了。
“那他们的尸首会如何处理?”
“拉到乱葬岗中随意掩埋,只是事隔多年,恐怕早已与别的尸骨混合一起。再加上后来吏部在后山大兴改建,那里早已面具全非,很多尸骨都被焚烧殆尽,不留痕迹了。”
萧清沉默,须臾,道,“两位大人,有关纳兰府的详细资料能够给我一份?”
邱石鸿点头,“我马上让人准备。”
朱钧沉思片刻,道,“当时刑部与大理寺急着结案,对纳兰府尸骸个数并未详细核实。如今看来不仅有好几具对不上,尸体数量也不对。”
邱石鸿望他,“朱大人在猜想,犯人会不会就是这些消失的纳兰府家丁中?”
“也不无可能。毕竟此人对朝廷有如此深的怨念,而且…”
萧清疑惑,“而且什么?”
朱钧又递给她一叠文案,“你看看这个。”
萧清接过迅速翻过,眼眸陡然大睁,“这是…”
“若非邱大人特意让人去查,恐怕没人会知道。看来犯人杀人是早有预谋,目的,就是为了当时惨死的纳兰府众人报仇。”
“犯人在帝都的根基不浅,否则如何能查出十几年前旧案的隐情?”
邱石鸿捋须道,“如此一来,能锁定的范围就缩小了。老夫已让人对当年消失的几人身份进行了核查,若能确定身份,定能即刻揪出犯人!”
朱钧道,“如今知道犯人的目标,我们就能提早做好准备。卓少卿和曲晟两人轮值守在元府,相信不会有事。只是之前未能捉住犯人,还打草惊蛇,恐以犯人之后会更加谨慎了。”
“嗯。”
这时,门外官员将纳兰府的文案送了过来,三人坐到桌前看了起来。天色越来越晚,他们在屋内随便用了些晚膳,又忙了起来。
“邱大人,你知道这个纳兰夜白么?”
邱石鸿放下文案,回忆道,“嗯…说起这个纳兰夜白,当时在京城算是小有名气。八岁稚龄就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博览群书,聪慧机敏,就连当时先帝都极为宠爱,说他是当世罕见的神童。只是好久不长,在其十岁时忽然溺水身亡,当年好多才子学士都十分惋惜。”
朱钧叹息,“他的才学足可与如今沐府的小王爷比肩,但天妒英才早早殒命。不过即使活下来,他恐怕也难逃纳兰府破灭的宿命,终归是造化弄人啊…”
“不过听闻义英将军十分喜爱这个幼子,早早就教他骑箭射马,而他不仅天赋卓越,十分能吃苦,十岁时就能与义英将军麾下第四员大将战上近百个回合,当真是文武双全。”
萧清听着两人一点点说起纳兰府旧事,面露沉思。
这时,有官员进来禀告,“启禀大人,卑职在京城外的一个边远县城找到了当年纳兰府的旧人,身份正是当年失踪几人中唯一幸存者。”
朱钧惊喜地站起,“人在何处?”
“就在院外候着。”
“将人带进来!”
须臾,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妇被带了上来,虽白发苍苍,只是神情十分平静,未见一丝慌乱。
“罪妇叩见大人。”动作一丝不苟,熟稔到仿佛做过无数次。
朱钧道,“你可知本官找你前来所谓何事?”
老妇竟不惧朱钧身上的官威,躬身道,“老妇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大人找罪妇来,是为了当年纳兰府一案?”
“不错,当年纳兰全府被抄,你是如何幸免于难?”
“当年事发一月前,老妇回乡省亲,才侥幸逃脱。后来听闻纳兰府蒙难,老妇就一直躲藏于乡下,未敢再露面。”
“既然一直躲着,为何不去偏远之地,反而来到京郊附近?”
老妇沉默,须臾开口道,“在老主子蒙难后,老妇曾经回过长陵一回。”
“为何?”
“为了替几位主子收尸。”
朱钧眸子一眯,“你可知你所做的是砍头的大罪?!”
“老妇活了大半辈子,能伺候老主子乃三生有幸。就算丢了这条贱命,又有何妨?”
朱钧眸光微闪,随即道,“你将他们的尸骨收于何处?”
“老妇不会说,大人若降罪,老妇心甘情愿领受。只是老主子荣辱一生,老妇不允许任何人再玷污他的死。”
萧清望着白发苍苍却腰杆挺得笔直的老人,一丝敬佩油然而生。
“老人家,当年此案你知道多少,能否告诉我?”
老妇望向开口的萧清,“已经过了十几年,大人为何还要追问此案?”
“不瞒老人家,近几日京中发生的几件大案,我们怀疑与当年的纳兰府一案有关系。而且…当年的案件仍有诸多疑点,希望您能提供些线索。”
老妇不为所动,“十几年前此案就已成铁案,如今大人却说疑点重重,是骗老妇年迈无知么?”
“那您认为纳兰将军是否叛国了?”
老妇眸子一凝,“无论是真是假,老主子已经不在,再探究这些又有何用?”
萧清缓缓起身,“纳兰将府十几年的荣宠一夜崩塌,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谩骂和污名。您正是因为相信纳兰将军的清明,所以才会甘愿冒掉脑袋的危险为其收尸。您一个人的力量有限,但若我说,可能会有一线生机为纳兰将府洗清十几年的污名呢?”
“萧将军!”
“小萧?!”
不止老妇,就连一旁的朱钧和邱石鸿都一脸诧异。
邱石鸿面容微肃,“萧将军请慎言,当年一案证据确凿,何况已经过了那么久,要想再翻案谈何容易?”
那老妇望着眼前的少年,“大人是在同老妇开玩笑么?”
“我查了下,当年指证义英将军的,正是其麾下一员大将。只是此人在纳兰府家眷悉数入狱后,便消失无踪,至今音讯全无。若是将他找出来,那么当年的旧案,是否会有一丝生机?”
“若是找不到,或者此人已经死了呢?”
“只要有一丝疑点,就能抽丝剥茧,揭晓真相。若义英将军真是被冤枉的,那么我会为他恢复清名。”
老妇望着眼前眼眸漆黑的少年,忽然神情一晃,转瞬即逝。
须臾,老妇躬身一礼,“恕老妇帮不了大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萧清沉默,朱钧开口,“那么本官只能将你收押候审了,来人,将她带下去。”
老妇很快被带了下去,朱钧望向旁边萧清,神情不赞同,“小萧,你怎能这么冲动?你想重翻旧案谈何容易?此案光是牵连官员就有近百名,何况当时下令的还是陛下,你此举岂不是在质疑陛下?”
“并非质疑,只是才子一案与当年旧案有诸多牵连,若不弄明白当年发生了何事,如何破解此案?”
“就算如此你也不能如此冒进!幸好这里就我们几人,若让有心人听到起岂不坏事?”
萧清眸子微闪,须臾,垂首道,“是我冒失了,让两位见笑了。”
朱钧望着她,微微叹气,“你太累了,正好趁此缓缓吧,赶紧回去休息养足精神了再说。”
萧清没有说话,走到一旁在桌前坐下,拿起文案继续翻阅起来。朱钧与邱石鸿相视一眼,无奈摇头,终归未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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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萧清出了一趟城,直奔那老妇住处。
连下了几日的大雪终于停了,太阳罕见地从云层出来,照在雪白大地上。萧清骑马直奔城外,半路上正遇见郝猛。
“二清子,还需再行十里就到了。”
“嗯,事不宜迟。”
两人驾马飞奔,在正午前赶到了经常外的一个偏远县城。郝猛在前方带路,在城中七拐八拐,总算到了一间普通的草屋前。
“就是这了。”
萧清翻身下马,推开木门走了进去。意外的院中十分干净,看出来是经过细心收拾过。墙角种着一株君子兰,散发出淡淡清香。
“那老妇住的十分隐蔽,又深居简出,周围也没有什么人家,所以楼里花费时间多了点。”
萧清走进屋中,“她平日都做些什么?”
“平日以织布为生,过的并不好。偶尔去集市,与县城中的人甚少来往。”
萧清目光扫过屋内散落的布匹和针线,随即走到内室,“最近呢?”
“最近?嗯…听巷子里的人说,她平日里偶尔会去十里外的后山,不知做些什么。”
萧清望向窗外,“后山?”
“嗯,不过那极少有人去,听闻是个乱葬岗,时常有鬼魂出没。”
萧清眸子一闪,推门走了出去。郝猛跟着她出来,“二清子,你要去?”
“嗯,你就在这等我。”
“等等!你是怀疑那老妇将尸体藏在了后山?”
“并非没有可能。”
“但之前俺已经过去瞅过了,没发现任何踪迹。确实是一片乱葬岗,看着挺邪乎的,二清子你还是别去为好。”
“你何时也相信这些鬼神之说了?”
“不是有句话说宁什么有,不能什么无么?”(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萧清暗自翻了个白眼,二话不说翻身上马,轻喝一声迅速离去。
“哎二清子…”郝猛还想说什么,但萧清已经驾马走远了。
“这小子…”
萧清驾马来到山下停了下来,把马拴在旁边的树上,朝山上走去。入目是一片雪白,由于这两日下了雪,未融合的积雪充斥着道路上,地面湿滑得很,不易行走。
大约走了近半路程,萧清停了下来。望着越来越陡的山路,身影一闪,跃上了旁边树上,施展轻功朝山顶而去。
自从身体中的余毒清了之后,她隐隐觉得轻功比之前更上一层楼。丹田的位置隐隐股气流盘旋,只是这些日忙于才子一案,一直未曾顾忌。如今看来…
眸光微闪,默念元祁交给她的心法,运转起体内气息,更快朝山顶而去。
身影在山野中迅速闪过,那速度竟比之前更快上三分!隐于暗处的无眼底掠过一丝诧异,亦施展轻功跟了上去。
很快便到达了山顶,入目是一片荒芜,时不时有乌鸦啼鸣传来,在空荡的山野幽幽回荡,更添了一分诡异。
果然如郝猛所说,这里荒凉得很。目光在四周搜寻半晌,朝前方走去。一刻钟后,仍未有任何发现。萧清眉头紧皱,那老妇始终相信义英将军被人冤枉,所以才会将其尸首找地方埋葬起来。那么,她会选择何处?
一个不易被人察觉,又能让她时时祭拜之的地方…
萧清脚步蓦地一顿,眸子锐利。
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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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郝猛随意坐在院子里,无聊地望着天,“二清子也太慢了,天都快黑了,怎么还不回来?”
一阵寒风吹过,郝猛吸了吸鼻子搓了搓手,“阿嚏!这天也太冷了,反正也是闲着,不如打套拳解解闷!”
说着就开练起来,一套拳法下来,身上逐渐热乎起来。他干脆一甩袍子,打起赤膊来!
若是有高手经过,定然讶异他虎虎生威的身法下,那灵活多变的步伐。如今的郝猛比起几个月前一成不变的身手,更加难以捉摸了。
只听他一声厉喝瞬间腾空而起,俯身向下,胸口一股豪迈之气油然而生,轻啸一声一拳轰了下来!
“砰——!”下方的磨坊被他隐含内力的拳风轰得四分五裂!郝猛落地,暗道一声不好,忙上前查看。
“这下糟了!等二清子回来定要大发雷霆了,这可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说曹操曹操到。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郝猛转头就看见萧清走了进来,顿时面色一僵。
萧清挑眉望着光着膀子的对她呵呵傻笑的人,又扫了眼旁边一院的狼藉,面无表情,“玩得可开心?”
郝猛讪笑着挠头,“嘿嘿,二清子,你回来了?俺…这…”
“让你老实待在这,就是这结果?”
“俺方才太冷了,就练拳来着,没想到一不小心就…”
萧清走上前,拿起碎裂的石块查看着,“这磨坊,是后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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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案继续,这个案子是重要的铺垫,所以亲们耐心点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