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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奶奶听到郁心兰的话,心猛跳了一拍,玉荷的确是跟琴操说过什么,也是她指点的,可是大嫂是怎么知道的?明明每回她都交待玉荷寻个无人之处再说呀。可是,大嫂既然能说出玉荷的名字,想必她的丫头的的确确是看到了的……
三奶奶正焦急着怎么回答这话儿,又听郁心兰向二奶奶道:“其实要我说吧,琴操真是个傻丫头,好好地求求二弟妹,你这般贤惠的人儿,难道还会不让她过明路么?何必非要害得你滑胎,既引人注目,让父母亲查到了她的头上,又失了二爷的心,连性命也丢了。”
二奶奶听完这番话,垂下眼睑,手指随意地翻着帐册,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
郁心兰也不等她想清楚,歉然道:“呀,我还有事儿,先告辞了,两位弟妹有空儿到我的静思园来坐坐。”说罢,扶着锦儿的手便走了。
三奶奶坐在二奶奶身旁,仿佛椅子面上钉了钉子似的,也赶紧跟着站起来告辞,“三爷怕是要回来了,我先回去看看,下晌再来寻二嫂商量年节礼的事儿。”
二奶奶意味莫名地看了她一眼,只轻轻地“嗯”了一声,态度比之前疏远了好几倍。
三奶奶只作不知,笑着福了一福,也扶着秋水的手走了,出了园子追上郁心兰的脚步,轻声道:“可否请大嫂借一步说话?”
郁心兰奇怪地瞧了三奶奶一眼,才松开扶着锦儿手臂的玉手。三奶奶的大丫头秋叶则到往一条小径上走了几步,那处有一座小型假山,秋叶将假山边的围栏擦了三遍,又势上薄棉锦垫,这才退到远处。
这架势,是要长谈?
郁心兰与三奶奶一同坐到围栏上,两人都看着围栏里浅水上的浮萍不说话,郁心兰反正是不急的,她没做过亏心事啊。
到底还是三奶奶耐不住,轻轻地蹙起眉头,俏脸瞬间染上了轻愁和淡淡的委屈,明亮的眸子里也蓄上了水光。她本就生得十分漂亮,柔柔弱弱娇滴滴的那种美人儿,这么一蹙眉、一欲泣,真是能把人的心给揉碎了……
郁心兰不错眼地看着,良久,才轻叹一声,“三弟妹生得真是俊。”
赞叹之意溢于言表。
三奶奶差点儿变脸,她这般忧伤的模样,大嫂居然不问她受了什么委屈,或是有什么伤心事儿?
“大嫂说笑了,论到颜色,我们几个妯娌间,哪个也没大嫂生得俊。”
郁心兰轻笑,谦虚了几句,不过也没太谦虚,又说道自己的铺子里卖的货品上去了,只道是保养出来的。
三奶奶可不是来跟她讨论这个的,见大嫂始终不问她委屈的原因,只好自行说道:“大嫂可是对我有何不满之处?若是愚妹有得罪大嫂的地方,还请大嫂看在愚妹年轻不经事的份上,宽宥几分。”
郁心兰眨了眨眼,不解地问,“三弟妹此话怎讲?我何时说过对你不满了?你怎么会这样以为呢?”
三奶奶心中暗恼,不是不满,为什么当着二嫂的面,说我的丫头跟琴操嘀嘀咕咕,然后又暗示琴操的举动不合情理?
可这话儿不能明着问,三奶奶便侧面说道:“若不是对愚妹不满,为何大嫂要在二嫂面前说……说我的丫头跟琴操说笑呢?其实琴操在府中的人缘不错,跟谁都是有说有笑的,但大嫂这般一说,二嫂怕是会误会什么。”
郁心兰仍是不解,一脸的慒懂茫然,“二弟妹会误会什么?”
三奶奶气恼至极,咬紧了下唇,晶莹的泪滴就漾漾地往眼眶往盈,沾湿了长密的睫毛。
郁心兰这才恍然大悟般,“哦……原来你是怕二弟妹误会你的丫头唆使琴操?”她含笑拍了拍三奶奶的手,安慰道:“莫怕莫怕,假的真不了,真的也假不了。就算二弟妹一时没想通,日后也会想通的。”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个样儿。
三奶奶真的气恼,决定不再跟郁心兰胡扯下去,直入主题道:“大嫂总是教我慎言,可为何自己却不慎言?说话这般没考量的?”
郁心兰轻轻一笑,带着少许轻嘲,“三弟妹怎么不自称‘愚妹’了?要我说呢,咱们都是一家人,妯娌之间讲究那些个虚礼做什么,以后就这样你你我我的说话好了。”顿了顿,直视三奶奶喷火的眼眸道:“我的确是教过三弟妹几回,请三弟妹慎言,可三弟妹你听过吗?若不是用这种方式点醒你一下,只怕你仍会随意地说话吧?”
三奶奶急着想为自己辩解几句,郁心兰挥了挥手,打断她道:“二弟妹滑胎的时候,我还教导了你要慎言,可你慎言了么?为何要对父亲和大娘说我喜欢去花园子里采花?明知二弟妹是如何中的琴操的诡计,难道这话儿不会让父亲和大娘、二弟妹误会我么?”
三奶奶心中大惊,这话是我私底下同母亲说的,大嫂怎么会知道?
郁心兰淡瞥了她一眼,轻哼道:“三弟妹最好记住一句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说罢,也不再看她,径直起身走了。
三奶奶兀自坐在围栏上,怎么也想不明白大嫂是怎么知道她这番话的。
郁心兰自是不会告诉她,这话是甘夫人怕赫云慧同郁心兰走得太近,教训女儿时说的。赫云慧又不是个能藏话的人,况且这段时间以来,对郁心兰的观感十分好,并不大相信,所以特意跑来问她。
郁心兰当时用话儿圆了过去,也不让赫云慧同三奶奶提起。原本是想着,三奶奶这人就是喜欢背后扇阴风,点鬼火,说了也白说,还不如装不知道,待有机会的时候一起还给她。
可没曾想今天三奶奶几次三番地想把脏水往自己头上泼,再忍就是泥菩萨了。况且点醒她一下,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免得她没有任何顾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坏话听多了,郁心兰也怕侯爷对自己有什么不好的印象,不是有句话叫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吗?
回到静思园,郁心兰便唤了紫菱、安妈妈进来,一同商量年节礼的事儿。侯府自是会准备一份,但郁心兰私下交好的几位夫人,她得另外备一份送去。
除了赫云彤和岑柔外,还有礼部侍郎陈夫人、御史周夫人、刑部郎中聂夫人和大内侍卫总管何夫人。
紫菱以往帮郁老太太备过年节礼,这方面很拿手,极快地拟了几张礼单出来。郁心兰和安妈妈过目后,觉得没问题,便让锦儿带着几个二等丫头一同准备礼品。备好后,在包装上写上收礼人的姓名,府中自会派小厮送到各府上去。
忙完这些,郁心兰总算是闲了下来,便又拿出那几颗紫油奇楠,开始雕花。她前世的时候就喜欢做些小手工艺品,一来是女孩子爱美,可奶奶并没有很多钱给她买首饰;二来是为了卖给同学,顺道赚点零花钱。
她的手工不算太好,但雕几朵牡丹、玉兰之类的花儿还是足够用了,她最大的长处是会配色,又看过许多现代的带有各国风情的首饰,奇特,是这些首饰的最大亮点。
紫油奇楠很贵重,郁心兰准备将这串手串送给赫云彤,给长公主婆婆准备的是用莺歌绿奇楠雕的万字福字珠手串。
这些珠子已经雕了有一个多月了,忙到下午,终于完工了,郁心兰让丫头中手巧的千叶帮忙穿孔,用红锦细丝线串起来。
侯府的小年只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了一餐团年饭,因是一家人,并没分男女开席,大家都坐在一桌儿。席间,侯爷提到了请甘老夫人来府中长住的打算。
甘老将军只有一妻一妾,膝下也仅有一子一女,甘老将军和甘将军身故后,甘老夫人就一直一个人住在将军府中,虽然甘夫人时常过府探望,但到底是孤独寂寞了些,况且甘老夫人腿脚不灵便,虽然上回侯爷寻来了黑龙藤,但到底年纪大了,并没有完全恢复,行动时必须由两个丫头扶着。
侯爷有心将甘老夫人接到侯爷来居住,也方便甘夫人尽孝。不过这世间,对岳母孝顺,却没有将岳母接来同住的习俗,侯爷说这番话,也是想征求长公主的意见。
“老夫人年老体迈,按甘府的品级又无法请动太医,所以我想将老夫人接到府中来修养一段时间,不知你意下如何?”
郁心兰暗叹,真的要征求长公主的意见,为什么不私下里谈?当着一众儿女媳妇的面,长公主就是有意见,也不好说吧?
长公主没有片刻犹豫,当即表态道:“夫君能以孝道为先,为妻自是赞成的,就不知甘老夫人要住在何处,我也好带着儿子媳妇们去请个安。”
侯爷面露微笑,平声道:“你是长公主,不必给岳母请安,让儿子和媳妇们去就成了。老夫人年纪大了,爱清静,你们晚辈也不必每日去叨扰,逢初一十五去请个安就成了。”
长公主展颜一笑,晚辈们忙恭声应承,侯爷便启筷道:“用饭吧。”
甘老夫人是在小年的第二天被接到侯府的,三位媳妇、几位小姐和侯爷的小妾们,恭敬地候在二门处,待甘老夫人的车轿停下,立即在甘夫人的带领下跪拜伏。
甘夫人当先起身去扶母亲,郁心兰等人也顺势站了起来。二奶奶和三奶奶殷勤地上前问候,小妾们也围在老夫人身边,郁心兰倒不去凑这个热闹,反正不是她的正经外祖母。
侯府将松梅园分给甘老夫人住,甘老夫人自将军府带了二十余名丫头媳妇子和婆子,没有用侯府的一个下人。
待打点妥当了,甘老夫人坐在中厅上首,身侧陪着甘夫人,晚辈和小妾们便向甘老夫人敬茶。
郁心兰是长媳,第一个跪在锦垫上,奉了茶杯给甘老夫人,“请老夫人喝茶。”
甘老夫人并不接茶,而是慈眉善目地仔细端详郁心兰,少许后,转头看向甘夫人轻笑道:“这个丫头怎么这么俊呀,我看,把你的几个老二家的老三家的都给比下去了。”
甘夫人陪着笑道:“可不是吗?老大家的可是长公主亲自从一众采女中选出来的,哪是我那两个媳妇儿比得上的。”
甘老夫人又传向二奶奶和三奶奶,笑道:“我可是个直率人,有什么说什么,见到这个丫头跟花儿似的,不赞两句可不成,你们两个莫恼。”
二奶奶三奶奶连道:“不会不会。”
郁心兰半点没有被夸奖的喜悦,我还跪着呢,双手也高高地举着,这两人却说个没完,以为这样的软刺我就非得吞下去不可吗?
她轻轻一笑,又道了一声,“请老夫人用茶。”
甘老夫人正要说话,冷不丁被郁心兰打断,面上的慈爱就僵硬了几分。
可郁心兰正在敬茶,她也不可能总是不接,那样太过明显,只好笑着双手接过,装着品了一口,放下,让贴身丫头捧来一个托盘,上面有一只晶莹剔透的白玉镯,虽不是极品羊脂玉,但也是很贵重的上品了。
郁心兰笑着接过,站了起来。
甘老夫人的笑容更加僵硬了,她还没叫郁心兰起身呢,按说给长辈敬茶,长辈训导几句也是应当的,这个丫头怎么这般无理?
郁心兰自有一番说道,“晚辈多谢老夫人赏,老夫人今日舟车劳顿,还是早些休息一下的好,一会儿还有两位弟妹、两位妹妹和几位姑娘要给老夫人敬茶,晚辈不耽误老夫人的时间了。”说罢退至一旁坐下。
这完成是在体恤甘老夫人的身体,不是说她身体不好才来侯府休养的吗?
甘老夫人也只得笑道:“真是有孝心。”
二奶奶和三奶奶、二小姐,芳姐儿依次上前敬茶,也得了不匪的礼品。
郁心兰暗想,甘老将军不过是个四品的将军,之前还只是个军校,被老老侯爷赏识才提拔上来的,家底应当不厚才是,可今天这一出手,就是四个价值颇高的玉镯,难道是把家底掏空了,就为了撑面子?
小妾们的打赏相对要轻一点,但也挺贵重,郁心兰对这位甘老夫人倒是刮目相看了,在人情上,还是挺注重的,舍得花银子,比甘夫人要圆滑得多了。
众人说笑了一阵子,甘老夫人便露出了倦容,晚辈们和小妾们忙起施礼告辞。
甘夫人打发了众人回去,独自留了下来,扶着母亲回内室,到炕床上躺好。
甘老夫人轻叹一声,“这府里人还真是多,也难为你了。”
甘夫人摇了摇头,“母亲说什么难为不难为的,女儿也习惯了,开了年,老四家的就要进门了,可老二家的和老三家的却……想要个嫡孙怎么这么难?”
甘老夫人随即问起她老二家的滑胎的事,甘夫人毫不隐瞒地叙述一番,又将自己的猜疑说了出来:“我怀疑是老大家的在背后挑唆,老三家的就瞧见过她去园子里采花。”
甘老夫人点了点头,“是有可能。按说那个……琴操若是有心要害老二家的,明明可以下点绝子的药,老二家的若是一直怀不上,她就能抬份位了,而且也不会有人怀疑她什么。偏偏去害老二家的腹中胎儿,这不是摆明了请人来查么?”
甘老夫人拍了拍女儿的手道:“你别担心,为娘既然来了,定要帮帮你的。当初侯爷便只想娶你一人的,这侯府的一切就应当是你的儿子的,不能让旁人给抢了去。”
甘夫人也觉得是这么个理,“她明明有一府长公主府,想让两个儿子一个霸占侯府,一个继承公主府,真是做梦。”
甘老夫人道:“你千万别性急,男人是逼不得的。说一千道一万,你得让你那两个儿媳妇争气一点,多生几个男孙出来才行,传承了香火,比什么都强。”
甘夫人也为这事儿着急上火,“有什么办法呢?晨儿倒是个争气的,不到一年就生了长孙,可惜出痘子,这一回才怀上不到两个月,又滑了胎……”
甘老夫人沉吟片刻道:“老大家的,得拖着不让她有身子,你那两个儿子,没有嫡孙,多几个庶孙也是好的,我听说只有老二有一个贵妾,老三连个妾也没有,你怎么也不管管她们?”
甘夫人喏喏地应承了几句,见母亲真是累了,这才告辞,回到自己的宜安居。
刚下马车,红箭便迎了上来,轻声道:“夫人,吴嬷嬷在厅内等您。”
吴嬷嬷?她又来干什么?
甘夫人听到这三个字就头晕,深吸了一口气,扶着红缨的手稳步走进大厅。吴嬷嬷忙上前见礼,“给夫人请安。夫人,老奴是来问,老夫人的份例按什么来定。”
原来是为这事儿。甘夫人想了想道:“每餐比我多一道菜便成了。”
总不能越过侯爷去。
晚间自然要为甘老夫人办一桌接风酒。
席间,甘老夫人指着郁心兰笑道:“这孩子真是俊,我一瞧就喜欢,改明儿让她多陪陪我成不成?”
郁心兰闻言,心里就是一跳,不是吧,我可不是你的正经孙媳,干嘛要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