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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段少华;性别:男;民族:汉;年龄:19周岁;籍贯:河南商丘;现住地:新疆巴州轮台县,班级:93(成)汉语言文学一班。段少华一笔一划地在新生登记表上认认真真地填写着个人信息。
大学生段少华捏着这薄薄的一页纸,感觉像贝多芬扼住了命运的咽喉。
开学已经一个月了。段少华就读的这个学校属于职工大学,招生对象主要面对成人。学制既有段少华这种一年制脱产班,也有业余班,还有函授班。段少华也是经过反复考虑才报了这个学校:一年时间,存折上的储蓄,加上两个学期中间的寒暑假还可以打工,再挣一些,足以应付学费及生活费。段少华经过一番打工生活的锤炼,现在对养活自己充满自信。给河南老家父母亲也通了电话,当听说段少华在新疆上了大学,爹娘一个劲地惊叹二叔的本事大,竟然把他送进了大学。弄得段少华哭笑不得,也不敢提到现在还没找到二叔的事,害怕爹娘听了自己不靠二叔就上了大学后会惊掉了下巴。
93汉语言一班的同学普遍年龄偏大,最大的有30岁出头,25,6岁居多,也有五六个和段少华这样20岁左右的,都是这两届普通高考落榜生,落榜生还没有工作岗位,所以都是自费生,只不过这种自费生大多家里都早早有安排,一年后拿上毕业证就能找关系安排工作;像段少华这样户口都不在新疆,更别提人脉关系的,绝无仅有。所以段少华在报到前和老杨叔打了招呼,报名表上的填的户籍信息都是老杨叔家的。
同学们来自南北疆各地,有昌吉,伊犁,博乐,阿勒泰等北疆的,也有巴州,阿克苏,和田,喀什等南疆的,有乌鲁木齐、克拉玛依、库尔勒、伊宁市等大一些的城市,也有墨玉、莎车、木垒、吉木乃等县城的,还有兵团各个师团的。除了汉族,还有几个维吾尔族和哈萨克族的同学。距离学校最近的和最远的同学距离相隔有2000公里。幸亏段少华将《新疆游记》读的烂熟,把新、旧地名在地图上全部标注了一遍,否则根本搞不清这些复杂的区域与不知何意的地名。
段少华在看班级名册时得知,这个班录取成绩排名第一的是一名女生,几乎全科都是满分,不由得愕然,能考出这个成绩为何不去上全日制大学呢?对此百思不得其解。其他同学倒是对学习成绩不太在乎,大部分是有几年工作经验的人,同学们很快彼此熟悉了起来,下了课在走廊上三五成群闲聊,你递给我一支烟,我和你握握手,在短短的一个月内,全班同学都互相了解了彼此的情况。
这个班有40个人,大多数在学校、企业、政府、团场从事办公室、党群工作,也有经理,主任等“小官”,在90年代初市场经济风起云涌的时候,对大气候敏感的人都跃跃欲试,都想在这个大潮中搏上一把,改变自己命运的轨道。
段少华前排坐了一位圆脸的的乌鲁木齐女孩,年龄和他相仿,脸上一对小酒窝,戴一幅黑框眼镜,叫杨丽丽,就是那名录取成绩排第一的女生。同桌是一位来自伊犁霍尔果斯口岸的,自我介绍外贸公司的,叫李醒。后排是来自和田供销社的依明买买提。
李醒是班级里的活跃分子,28、9岁,满嘴的生意经,虽然开学半个月后才来报到,但是却是最快和同学老师打成一片的人物。很快这四人形成了以李醒为核心的小圈子:杨丽丽负责上课记笔记,段少华负责准备考试小抄,依明买买提负责与民族老师套近乎,同时为李醒旷课打掩护,李醒经常旷课回霍尔果斯或在乌鲁木齐周边做点小生意,经济条件不错,隔三差五带着其他三个人吃羊杂碎,大盘鸡改善伙食。
开学不久,段少华收到了一封信。段少华看见信封上的地址,是新疆医学院寄过来的,寄信人:郭菲。段少华看见这娟秀的字体,这才想起从库尔勒到乌鲁木齐的来学校报到的火车上,结识的那名女大学生。那名女大学生衣着简朴,谈吐自然大方,没有一般少女对陌生人的防范之心。在攀谈中,她告诉段少华,自己家在塔里木沙漠一个叫乌鲁克的地方,属于兵团农场。段少华在《新疆游记》中读过,那个地方在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的一个绿洲中,于是随口就说起了乌鲁克及以南若羌县的历史沿革、地名来历。少女不仅对段少华刮目相看,下车前两人彼此交换了联系方式。
在信中郭菲问起段少华的学习情况,并叮嘱他乌鲁木齐冬天冷,需要准备一件厚棉衣,段少华心里不禁涌起一阵暖意。
段少华和杨丽丽在开学一个月后发生了戏剧性的一幕:《新疆游记》遇到了旧主人。
12月初的一天,乌鲁木齐突然下起了大雪,走读生杨丽丽下课后没挤上末班车,就和一个女同学约好,两人在宿舍凑合一晚上。因为是周末,其他同学或聚在一起打牌,喝酒,或到市里走亲访友去了,宿舍里空荡荡的。段少华感觉无聊,把那本好久没读过的《新疆游记》拿到教室,准备重温一遍“迪化道属”。教室里来自习的同学稀稀拉拉的没几个人,段少华刚把书翻开,杨丽丽就和另一个女同学说说笑笑走了进来。杨丽丽瞟了一眼这本书,瞬间眼睛再也不转了,表情异常惊谔,一把把书从段少华手里抢过来,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后,瞪大眼睛问段少华这本书的来历,段少华莫名其妙,一本旧书而已,犯得着这么小题大做吗?段少华于是简要地把二叔如何得到这本书的经过说了一遍。
话未说完,杨丽丽已经激动的脸色绯红,指着内页那个印记说,看,这个印章就是铁证,这是我爷爷的藏书!
段少华认真看了看这枚不知道研究了多少遍的印记,还是没看出所以然。
杨丽丽说,这个印章的字体是小篆中的瓦当文,“益寿所藏”四字,一般人认不出来不足为奇。爷爷极喜欢看各种线装书及旧书,家里的藏书都加盖这个印章。爷爷一般把藏书印印在目录及每卷的第一页和最后一页中版式有空白的地方。爷爷前年去湖南地参加一个研讨会,恰好要用到《新疆游记》这本书,小心翼翼带在身上,结果半路在火车上被人掉了包,差点误了大事,回来后谈到这件事气得直跳脚,几乎大病一场。
轮到段少华脸红了。他期期艾艾地看着杨丽丽不知道说什么好,自己引以为傲的一本书,来源竟然那么不光彩。不过杨丽丽大度地挥了挥手,算了,如果咱俩不是同学,这本书也不是找不到了吗?难得你还当个宝贝,换做其他人很可能当柴烧了。明天赶紧和我一起把书完璧归赵,我爹不知高兴成啥样呢!段少华连连摆手,你把书拿回家吧,你家我就不去了。杨丽丽说,明天刚好是周末,我尽一下地主之谊,咱们几个同学到我家吃顿饭吧!
第二天一早,杨丽丽和一个女同学,李醒,依明买买提,段少华一行四人坐班车到杨丽丽家做客。
杨丽丽家在友好路友好商场后一条小巷的尽头。昨天杨丽丽在学校给家里打了电话,告诉了杨父那本藏书回归的传奇经历,及第二天同学要做客的事,所以今天几个人一进院门,杨丽丽的爸爸就迎了出来。
杨丽丽家的小院不大,有五十平方左右,可是收拾的整洁干净,地上铺的是青砖地坪,院子中间摆了一个看上去上年头的石案,石案旁放了四个鼓型石凳。院角还有一棵树,枝丫伸出了墙头。虽说刚下过了大雪,可是除了大树的枝丫上有点落雪,小院一点雪末也没有,显得十分清爽。
几个人被迎进了客厅,客厅布置的古色古香,八仙桌,太师椅,还燃着松香。杨丽丽的爸爸是个戴眼镜,微胖,和蔼地中年人,他先给给几个人倒了茉莉花茶,等大家都落座后,温和地微笑着对段少华说;“这么说,那本书在你手里?”段少华赶紧把书恭敬地递了过去。
中年人把书接过去,长久地摩挲着,像是见到了一位久违的老友,渐渐地,眼角竟然有点湿润了。“《新疆游记》,《新疆游记》,谢先生,谢先生,没有这本书,没有你,杨氏一族怎么会在乌鲁木齐有容身之地?”他把书郑重地收好,拉起杨丽丽,要朝段少华鞠躬,段少华慌忙起身去拦,其他几个同学不明所以,也跟着站起来,屋内一时乱作一团。
等屋内安静下来,中年人又沉默了一会儿,不顾杨丽丽嗔怪的眼神,点了一支烟,定了定神,给段少华几个人讲起了杨家先辈与这本书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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