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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维北伐中原无功而返,在蜀国朝野上下被一阵声讨,而魏国边境郭淮则是频频捷报司马懿:“淮、泰依太傅之计已挫姜维,魏蜀边境稳矣。”
司马懿收到郭淮大胜捷报,不由松了一口气:“郭淮、陈泰果不负懿望,大魏社稷稳也,司马氏稳也。”
时值八月,是夜,月明星稀,司马懿立于府内院中,仰望夜空,不觉心旷神怡:“司马氏已无忧了。”
院内踱步毕,便在司马师搀扶之下回房歇息。
因了心情颇好,不觉便就进入梦乡。
“宣公负我!”
忽的,司马懿梦中只见大都督王凌满脸怨气,手指司马懿怒斥:“太傅如此,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司马懿正待要与王凌理论,哪知王凌却是抖一抖白髯,蓦得消失不见了。
司马懿便就要唤王凌,哪知王凌消失之处,却是现出贾逵:“司马懿,你竟然让大魏忠臣无有立锥之地?难道太傅也有异志不成?”
都是埋怨之词:“可怜大都督王凌,大魏四朝老臣,忠心耿耿,然却服毒自尽于我贾逵面前,让逵何忍心睹之?”
说话间,气愤而致语停,只看到手指着司马懿颤抖不已。
司马懿不觉面露惭愧之色:“贾大人,且听懿说。”
然说话之时,却是贾逵也忽的消失不见了。
“司马懿,还我命来!还我族人命来!”
司马懿再寻找贾逵之时,却是看到曹爽血淋淋的站在司马懿面前直直的索命。
司马懿一见曹爽,便就大声呵斥:“此乃汝自取之劫,与懿有何干!”
然曹爽却是不听,依然直直的索命司马懿:“快还我命来。”
司马懿再仔细看时,只见曹爽身后,黑压压一群人,也皆都鲜血淋淋的看着司马懿:“还我命来。”
司马懿不由大惊失色,看来今日要被这群人要了命去,不由大声呵斥:“大胆,还不快快退去。”
“父亲,父亲!”
就在司马懿呵斥曹爽等人之时,却是听到有人频频呼唤父亲,便就赶紧回头。
这一回头,司马懿却是忽的就醒了,原来是一个噩梦。
然,司马懿却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父亲,为何如此惊叫?”
司马师站在司马懿榻前,边擦拭司马懿额头上的汗边赶紧询问。
司马懿看着司马师好一阵方才回神:“师儿,只怕为父命不久矣。”
这一句话,蓦地也惊到司马师:“父亲,好端端的为何如此说?”
司马懿便把梦境述说一遍:“为父一生杀戮过重,只怕寿命已尽。”
司马师听了,不觉流下眼泪:“父亲切莫挂心,父亲一生只为庇佑司马氏,诸多事也是不得而为之。”
司马懿点点头:“然天下人并不如此看我,皆疑我有异志,疑我此生必篡曹魏…然,我却是非世人所思一般,为父因此而一生谨慎,常怀恐惧之心防患于未然,在朝堂之上更是小心翼翼、诚惶诚恐,对待天子更是如履薄冰般谦卑,时至今日,为父也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更不敢逾越雷池半步。”
司马懿缓缓而谈:“王凌之流,曹爽之辈,哪个不想要了为父之命?若果为父退让半步,只怕此时我们司马氏早已成了枯骨!”
说话间不由深叹一口气:“世人怎知我司马懿之心!”
司马师看着司马懿眼中的无奈,一时间却是找不到更好的语言劝慰司马懿:“父亲,世人之想如此肤浅,父亲何必挂心。”
本就是劝慰之词,然司马懿听了,却是呈现出忧心之色:“想我河内司马一族,世为汉臣,皆可谓忠心耿耿,然即便如此尚且为世人所不知,故尔等当深记之,一旦有异,只怕辱没了我司马氏。”
司马懿讲到此处之时,眼睛紧紧盯住司马师。
司马师自然明白:“父亲且放心,孩儿必然谨记于心。”
司马懿方收起忧心之色点点头,抬手轻抚司马师:“昔魏高祖曹公至死不做大汉篡逆之事,我司马懿必效仿魏高祖曹公,亦终生不做魏国叛臣。我死之后,你与昭儿二人必倾心辅佐当朝天子,善理国政,不得叛魏,更不得生叛魏之心。为父之话,你兄弟二人切切谨记在心!”
字字句句的叮嘱。
司马师含泪皆一一答应。
此时的司马懿却是擦拭掉司马师眼泪:“我死之后,师儿继承父位,必然要时刻庇佑司马氏安然无恙,然,若立嗣子,必立司马炎。若立别子为嗣,乃为逆子,死后不得入祖茔。慎之!慎之!”
司马懿说到此处之时,却是潸然泪下。
司马师见了,不觉心疼,赶紧安慰,好不容易方安慰的司马懿平静下来。
不觉一夜过去,司马师已经预感到,司马懿真的就要归天了。
即刻集司马一族均至司马懿榻前:“父亲,尚有叮嘱之事否?”
此时的司马懿却是更加的平静:“我死之后,只奔首阳山走,命人抬棺而行,绳断之处便是为父安葬之所,不坟不树,不设明器,任何时日不得祭拜,更不许后人合葬于此。若违我命,视为不孝。”
司马师、司马昭皆都一一答应。
司马懿看着司马师、司马昭及司马氏一族,不由笑言:“尘归尘,土归土,懿就此去了,世间再无司马懿。”
说完,无疾而终,享年七十三岁。
这一年,公元251年,司马师43岁,司马昭40岁,而此时皇帝曹芳也已19岁,早已不再是个孩子了。
司马懿归天,其弟司马孚即刻依司马懿遗愿,只于夜间命人抬棺直往首阳山,于绳断之处下葬,至于绳断何处,却是再无人知。
司马府中,只是一片肃然,却是不幡不哭,与平时并无二致。
翌日,司马孚并司马师、司马昭兄弟二人至朝辞让郡公殊礼,皇帝曹芳见司马孚及司马师、司马昭兄弟二人意决,知乃司马懿遗愿,无奈叹口气也只得依从了。
司马叔侄自朝返回司马府,也只着简服,做顾命三篇焚之作罢。
正如司马懿所说般,自此便就是尘归尘,土归土,人间在无此人。
十一月,有司奏请将各位已故功臣灵位置于魏太祖庙中,以配享祭祀,排位以生前担任官职大小为序。太傅司马懿因位高爵显,列为其首。
不时殡葬已毕,司马师与司马昭兄弟二人申奏魏主曹芳,并谢皇恩。曹芳优锡赠谥,遂封司马师为大将军,加侍中,持节、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
司马昭为骠骑上将军。
然,对于司马师兄弟二人来说,无论皇帝曹芳加封什么头衔、何等官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在司马懿归天之后能稳住大局,巩固朝权,树立威信才是关键。
就在司马师为如何巩固司马氏朝权烦恼之时,东吴却是迫不及待的给了司马师机会。
“荧惑守南斗之凶时至今日也未曾得解。”
吴主孙权颇为担忧:“朕却是一日不如一日,只怕归天只在旦夕之间。朕若果去了,我东吴社稷如何能保的安稳?朕仔细思来,唯有继续堂邑涂塘,方可阻断魏国由北南下攻击之路。”
吴主孙权无奈之下只得采取防御之策,继续于堂邑加大涂塘力度。
此时的孙权,不涂塘又能如何?
遥想当年王凌谋反之时,曾观得荧惑守南斗之象,骤然起兵谋反,而索要调兵虎符的理由便就是东吴涂塘之事。
而东吴涂塘,也正是孙权知荧惑守南斗之凶兆而为,只求在其死亡之后,能以涂塘阻断魏军攻击东吴之路。
“朕只怕时日无多,涂塘之事且要尽快。”
而如今,孙权却是越来越感觉到大限将至,为确保东吴稳如磐石,不得不继续加紧涂塘。
尽管如此,孙权仍觉不够安稳,又调集大批民夫在东兴境内的濡须水上修堤筑坝,建立新的防线,以阻止魏军由北南下威胁东吴。
然,此时的孙权,却已是垂危。
而更让垂危的吴主孙权更加担心的是,此时东吴老将诸如陆逊、诸葛瑾皆亡,全琮也已去世,吴国勋旧老将,便只余丁奉一人。
吴国军政一应大小事务,便皆归于诸葛瑾长子诸葛恪,而诸葛瑾临终之时却是上书吴主孙权,乞求勿使长子诸葛恪掌握军权,更是以赵国武服君赵奢遗奏赵王,休令使赵括掌军一般言辞示与孙权。
然无奈的孙权却是陷入两难:朝内无人,不诸葛恪,又有何人?
无奈之下,奄奄一息的吴主孙权只得病榻之前召集大臣商议托孤之事:“南鲁太子之争已使朕精疲力尽,虽鲁王霸已被诛杀,然仍难解荧惑守南斗之凶,朕归天也只在旦夕之间。然现如今太子孙亮尚幼,一时难以治理朝政,若果朕归天之后又有谁可为托孤之臣?”
声音颇为凄切、无奈。
“诸葛恪。”
群臣含泪听完吴主孙权泣血之问,皆都异口同声共推诸葛恪为首辅大臣。
孙权听了,却是沉思一阵:“朕也有意诸葛恪,然其父大将军诸葛瑾临终之前有奏于孤,其言甚为忠诚,以赵括之典示于朕,由此可知,诸葛恪乃刚愎自用、纸上谈兵之人,只怕朕托孤于他,于国于民不利。朕甚担忧。”
因话说的急切,吴主孙权已是上气不接下气,然担忧之心却切切可见。
群臣见吴主孙权如此担忧诸葛恪,一时间便就陷入沉默之中。
“陛下。”
忽的响起一声,群臣循声望去,乃是大将军孙峻。
孙峻,字子远,扬州吴郡富春人,昭义中郎将孙静曾孙,定武中郎将孙暠之孙,散骑侍郎孙恭之子。作为吴国宗亲,孙峻从小弓马娴熟,胆量非凡。此时的孙峻正担任皇宫武卫都尉,掌握禁军兵权,为都乡侯。
孙峻的话定然会引起群臣侧目。
“臣,孙峻,愿以臣命及全家人性命担保诸葛恪为首辅大臣!”
声音甚为洪亮,坚定!
说完便就孙权病榻之前叩头:“如今我大吴诸多忠臣老将皆已凋零,朝野上下能出诸葛恪才能之左者已无有人。臣以为,首辅大臣非诸葛恪莫属。”
字字句句却是吴国实情。
群臣见大将军孙峻如此说,本就都有意诸葛恪,便就赶紧伏身叩头:“大将军所谏颇是,吾等附议。”
吴主孙权细思一番:“爱卿所言确是有理,遍数朝中大臣,确唯是诸葛恪才能当为群臣之首。”
吴主孙权病榻之上遂定下诸葛恪为首辅大臣,中书令孙弘、太常滕胤、荡魏将军吕据、侍中孙峻等大臣为辅佐大臣,共同辅佐太子孙亮。
此时的诸葛恪尚在武昌带兵,孙权即刻诏诸葛恪前来建业行托孤之事。
诸葛恪接到朝廷诏书,受命即将从武昌前往建业之时,大司马吕岱却是颇为忧虑:“南鲁之争虽刚刚平复,然却是余波未了,现如今幼子孙亮为太子,朝堂之上剑拔弩张,水深藏险,大将军此去只怕凶多吉少。所谓世事艰难,大将军到了建业之后,凡事当十思而行方可。”
大司马吕岱苦苦提醒。
然诸葛恪却不以为然:“古人云三思而后行,而如今大司马却是让某十思而行,难道某如此不才吗?”
诸葛恪一句话,让大司马吕岱颇感无奈,只得摇摇头,叹口气回归本营去了。
吕岱,字定公,广陵海陵人,官至大司马,东吴第一重臣。
然而,此时的大司马吕岱已年过九旬。
所谓姜还是老的辣,诸葛恪此去建业,吕岱知南鲁之争已致使吴国朝廷派系鼎力,而诸葛恪长期武昌领兵,缺乏名望,只怕此去凶吉难料。
无奈诸葛恪不听吕岱苦谏,早已是打马一路弛聘直奔建业去了。
待诸葛恪见了病榻之上奄奄一息的孙权,不由大放悲声:“臣万不曾想吾主病危至此。”
叩头不已,泪流满面。
孙权见状,也不由老泪纵横:“朕病颇沉重,旦夕之间便就归天,唯恐再难见大将军,只得急诏大将军前来建业。大将军也知太子孙亮年幼,难以治理朝政,朕甚为担忧,不得不劳大将军为首辅大臣尽心竭力辅佐幼子孙亮,以保我东吴社稷安稳!”
诸葛恪跪于榻前,听完吴主肺腑悲伤之言,不由频频叩头:“我诸葛一族世受皇恩,皆忠心报国,陛下之圣恩,恪岂敢不遵?陛下只管休养身体,勿念勿忧宫外之事。”
诸葛恪伏身于地,泪流不断。
“诸葛爱卿,切莫如此伤心。”
孙权却是劝解诸葛恪:“人之生死皆乃天定,无有可悲之处。今见诸葛爱卿受命辅佐幼子孙亮,朕心甚慰。诸葛爱卿,且来听封。”
吴主孙权却是异常清醒,既然要命诸葛恪为首辅大臣,必然要封其官职,以便号令群臣:“诸葛恪封大将军兼任太子太傅,中书令孙弘兼太子少傅。除朝臣生杀大权外,诸事悉听诸葛恪。”
诸葛恪一时间便就位高权重!
诸葛恪不胜感激,遂又伏地跪谢,领了首辅大臣之职。
一切完毕,孙权却已累的气喘吁吁。
“陛下,且好生歇息。”
诸葛恪见状,赶紧携群臣跪拜退出皇宫自回府中去了。
不觉月余,吴主孙权终究没有抗过荧惑守南斗之凶,于皇宫之中赫然闭上双眼,驾崩归天而去。
而孙权驾崩之时,在孙权病榻之前的却是少傅孙弘,而太傅诸葛恪尚在府中并不知晓孙权去世消息。
而因南鲁之争,少傅孙弘与太傅诸葛恪不和,孙弘担心孙权去世之后诸葛恪做为首辅大臣,必然会对自己不利。
忽的,少傅孙弘心生一计:“太子孙亮年幼,现必不能左右于我。我不若趁陛下归天之时秘不发丧,不告知于诸葛恪,借机修矫诏一封,盖上御玺,只言陛下担心大将军诸葛恪有谋反之心,赐死于他为妙。”
孙弘即刻掩盖孙权去世事实,即刻拟定矫诏,准备送往太傅诸葛恪府中。
然,此时大将军孙峻却是前来探视吴主孙权,见如此事态,不由呵斥孙弘:“大胆,你竟然为一已私利而坏社稷,罪该当诛。”
孙弘却是不惧怕孙峻:“你我皆为吴国宗亲,岂能容得外姓如此?此只对诸葛恪,与诸位大臣不相干。”
孙弘意决,孙峻一时间难以抵抗孙弘,便就详做同意,离了皇宫而去。
然孙峻离了皇宫,却是并不回府,只一路直奔诸葛恪府中。
“太傅,大事不好,陛下已然驾崩,然孙弘却是掩盖事实,秘不发丧,只为修矫诏赐死阁下。”
太傅诸葛恪听了,不由大吃一惊:“吕岱之言,果为金玉良言!”
正欲发作之时,忽又想起来吕岱所言十思之谏:“某自武昌来时,大司马曾言于我十思而行。如今孙弘之事,当十思方可。”
诸葛恪赶紧按下怒气,与孙峻商议对策。
“不若将计就计,对孙弘秘不发丧一事只当不知,只说有事,约孙弘到诸葛府商议,两边埋伏刀伏手,待其中计来时一举拿下。”
孙峻细思一番,献计诸葛恪。
“好计。”
诸葛恪不由赞叹,即刻修书邀孙弘来府议事。
孙弘收到诸葛恪邀约之时,并不知晓自己事不秘,却是欣然前往。
哪知孙弘到了诸葛府中刚刚坐定,却见府门紧闭,所带兵士转瞬间被斩杀殆尽,厮杀之声惊动孙弘,起身要逃。
如何能逃的出去?
呼啦一下两边厢房冲出一百刀伏手,一顿乱砍,把孙弘砍的如同肉泥一般。
诸葛恪杀罢孙弘,长舒一口气,即刻披麻戴孝前往皇宫,公布孙权死讯,设置灵堂,于灵堂之前,拥立太子孙亮为帝。
这时的诸葛恪虽为首辅大臣,然孙弘所作所为却给诸葛恪提了醒,正如吕岱所说,南鲁之争虽然已是平复,然南鲁之争的余波却是未了。
保住少帝孙亮,便就是保住自己的朝权,保住自己首辅大臣的位置。
这一点,诸葛恪极为清醒。
必须铲除能与少帝争锋的人。
诸葛恪细思,能与少帝孙亮争锋的还有五子齐王孙奋及六子琅琊王孙休,唯有控制住二子,方能大稳。
诸葛恪遂下令将孙奋迁徙到豫章,孙休迁徙到丹阳。
两人自然明白诸葛恪之意。
孙休胆小,见诏不敢不动,即刻听从调令前往丹阳。
然孙奋却是不肯。
诸葛恪也不商议,即刻修书孙奋:“某听闻齐王屡违诏令,擅自调动兵士为己修建宫室,且不报于朝廷便就擅自诛杀有罪之人。某还听人言:齐王乃先帝之子,若果有罪,谁人能责。如此话语让某听来,实实寒心。不知齐王还知鲁王孙霸否?某以为,齐王当以鲁王霸为鉴戒,如此,方可一生福禄不尽。”
孙奋看了,不由两腿栗栗:“如今当朝天子虽为弟亮,然操刀者却是诸葛恪。如果不依从,只怕又是孙霸之祸。”
即刻乖乖迁徙至豫章了。
能与少帝争锋之人,瞬间便被诸葛恪稳定。
诸葛恪随即又下令免除百姓之前积累所欠赋税,普施恩惠,民众无不欢喜。
一时间,诸葛恪权倾朝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