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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爽在跋扈专权的路上越走越远,欲逼迫郭太后禁闭永宁宫,然郭太后岂能就此束手就擒?见曹爽依先祖皇帝礼制后宫不可参政、外戚不可干政为由逼迫,郭太后便也依先祖皇帝礼制怒斥:若果对太后有议,则非得两个辅佐大臣一致方可施行。
现如今,先帝托孤之时,只留曹爽、司马懿为辅佐大臣,既然如此,今日曹爽若想得逞,则需得到司马懿首肯方可。
曹爽岂能就此罢手?只对郭太后说一句待我去请司马懿,便就直奔司马相府而去。
而此时的司马相府中,司徒钟会正在拜会司马懿。
钟会,字士季,颍川长社人,太傅钟繇幼子、青州刺史钟毓之弟,魏国着名的军事家,早年曾拜入司马懿门下。
钟会本是自边关回京述职,然回京之后却是听闻现如今朝堂之上首辅大臣曹爽欲要跋扈专权,而司马懿却是无动于衷,心中颇为恼怒,便就司马相府拜会司马懿,以解心中疑惑。
“太傅,难道太傅就真的甘于在太傅之位上坐而论道吗?”
钟会开门见山,直击要害。
“我自入仕,便颇为坎坷,后又常边关带兵打仗,对弈于诸葛亮,在坎坷仕途和与诸葛亮的对弈中,使我懂得一件事:人,不能怯懦,然比怯懦更重要的是不能不知敬畏。要学会敬畏自己的对手,敬畏自己的敌人。只有敬畏自己的对手、敌人,才可以重视他们,才可以让自己真正了解他们,知道了他们的弱点,便可雷霆一击,一击便就是天崩地陷,功成名就!”
司马懿缓缓而言,波澜不惊。
“话虽如此,然如此韬光养晦,岂能让曹爽自知?只怕时日久了,会与当今天子不利,有害于社稷。”
钟会这话说的明白,一旦曹爽不加限制,野心膨胀,只怕将来要篡位夺权,一旦篡位夺权后,大家人头不保。
司马懿淡然而笑:“钟司徒,你今日是来看望老夫的,还是来与老夫斗气的?”
“钟会岂敢与太傅斗气,只是据实而言。”
钟会赶紧与司马懿施礼:“太傅倒是大度。”
司马懿哑然而笑:“钟司徒也是战场出生入死的将军,必然知道,打仗,先要学的是善败,败而不耻、败而不伤,才真的能笑到最后。然那些一心想赢的人,真的能赢到最后吗?对待曹爽,亦然。”
钟会茅塞顿开:“看来太傅对太傅之位也是颇不如意。”
司马懿指指钟会:“钟司徒啊钟司徒。”
钟会对视一眼司马懿,忽的哈哈大笑。
谈笑之时,却见门外家丁气喘吁吁的跑进来:“禀太傅,曹爽带人气势汹汹而来。”
钟会猛然站起:“他来作甚?”
司马懿却是用手按耐住钟会:“钟司徒,此乃我司马府,司徒怎么急起来了?”
钟会见司马懿如此沉稳不惊,便赶紧躬身司马懿:“钟会甚感惭愧。”
司马懿平静的示意钟会:“曹爽无事必不至司马府,今既气势汹汹而来,必然有事。钟司徒只于屏风后雅堂暂避,待我会他。”
钟会点头,即刻退往屏风后雅堂。
“太傅,太傅何在?”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司马懿闻声恭迎:“曹公大驾光临,不知何事?请先恕懿未到门外恭迎。”
司马懿欲要寒暄一番,哪知曹爽并不客气,直把永宁宫之事说的明明白白:“现只需太傅前去永宁宫说于太后即可。”
言语之间,并无商量余地。
司马懿虽面色不变,但心里却是一震:把太后幽闭于永宁宫,天一般大的事,曹爽真是狼子野心昭然可见!
“天子年纪尚小,如何能离得开太后?”
然说话时,却是欲要把事情轻描淡写往小了说。
“依先祖皇帝礼制,太傅不是不知后宫不可参政、外戚不可干政之理?岂可因了母子私情而毁社稷大义?不仅仅此一点,且先祖皇帝有外臣不得无功封侯之礼制,而现如今,郭德郭建却是依仗太后之势俱为镇护将军,皆封列侯,并掌宿卫。如此一来,一违先祖皇帝礼制,二毁社稷安危,致使朝堂之上群臣多怨声载道,愤然不平。难道这些不足以让太后远离陛下,远离朝政吗?禁闭永宁宫,有何不可?”
曹爽毫不手软步步紧逼司马懿。
司马懿从曹爽言语、气势中清晰感到:曹爽今日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曹公所言确也属实,只是需待些时日,待皇帝再大一些方好。”
缓兵之计!
然曹爽岂能听不出来?
曹爽不仅听出来了且他听出来了司马懿的话外之音:司马懿已然答应了。
既然如此,曹爽语气暂且放缓:“太傅所言,爽岂有不知?然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太傅,请吧。”
这话猛然听来,竟然颇有无可奈何之状,既然如此,你司马懿总不能再无动于衷了吧?
司马懿自然明白:“无奈只得依了国相了。”
“请!”
曹爽志得意满,带着司马懿急返永宁宫。
永宁宫里,郭太后看见司马懿时,先是一惊,但转瞬也就平静下来了:曹爽连我这个太后都敢动,司马懿又能奈何?
郭太后知道曹爽要得逞了:“既然曹国相如此便就如此,只是以后还请两位辅佐大臣好生辅佐陛下。”
声音凄切,泪流不止。
司马懿转过身去,暗然默立一旁。
“只是哀家还想再见陛下一面,不知曹国相可允许否?”
郭太后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
曹爽知道他得逞了:“请太后移驾嘉福殿。”
嘉福殿中,待皇帝曹芳知道郭太后从此只在永宁宫中,不得再踏嘉福殿半步,不由放声大哭,死死抱住郭太后不松手。
母子相拥大放悲声,闻者无不落泪,然宫女太监们在曹爽面前又如何敢大放悲声?只得默默垂泪。
“送太后回宫。”
忽的曹爽一句话,太监即刻分开了相拥而泣的母子,一边阻止住曹芳,一边便把郭太后迁回了永宁宫。
曹爽终是得偿所愿。
曹爽虽终独掌朝中大权,然他所忌惮的司马懿却依然是辅佐大臣,曹爽细想起来,还觉有些心跳。
如何才能牢牢的安稳的独掌朝中大权,又成了曹爽心中的病。
丁谧何晏岂能看不出来?又如何能闲住不动?
丁谧何晏自作主张,先招坐镇关中的征西大将军夏侯玄回洛阳,然后与夏侯玄一道,同至曹爽相府。
“想必国相还有心病。”
“不错,何侍中总是能一语中的,不,是何尚书,请问何尚书有何建议?”
曹爽斜卧于案前,以慵懒之态询问何晏。
何晏见状,忽的明白,此时的曹爽,已然不是彼时的曹爽了。
今日的曹爽,是独掌朝政大权的曹爽,何晏说话,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禀国相,臣以为当下之急乃是充实尚书台,以稳固朝政。”
曹爽点点头,又转头夏侯玄。
夏侯玄自然明白:“何尚书所言,末将以为只对一半。不仅仅充实尚书台,也应扩大尚书台而典掌选举,以此控制朝中官员。”
曹爽深以为然:“此等议,正中下怀。何尚书,主选举之事,非你莫属。”
何晏何等聪明,闻曹爽如此说,即刻躬身:“谢国相。”
“邓飏、丁谧为尚书,毕轨为司隶校尉,皆于尚书台任事。”
转瞬间,尚书台已是曹爽天下。
何晏、邓飏、丁谧自此便依势用事,附会者升进,违忤者罢退,内外望风,莫敢忤旨。
然更甚者,待三人自觉位稳后,便把故有臭味相投者拔擢进来,一时间,尚书台便是乌烟瘴气,猪狗成群。
然朝中大臣,谁又敢直言,只暗地里称三人为“台中三狗。”
月转星移,不觉年余,然一切皆平安无事,曹爽自觉已是安稳,固若金汤了。
权倾朝野的曹爽,愈发的飞扬跋扈,独断专行。
早朝之时,愿来则来,不愿来,便就府中嬉戏,出行之时,所乘华车阵容,皆如皇帝般,穿戴饮食,也惧效于天子,规格礼仪,几近一致。
不仅仅不掩饰,更是唯恐别人不知。
朝中京官及在外有趋炎附势者,所送奇花异草、奇珍异宝、字画古玩,无不笑而纳之,更甚者,却是有意让尚书三狗民间大肆搜罗,以饱私欲,以致于府中堆积如山。
有好事者,更是广寻天下美女纳之,曹爽见美色无不笑纳。
进出皇宫,竟然变得如同回府一般。
极甚当诛的是,竟然把先帝曹叡后宫的七八名才人接入自家府中,以妾室纳之。
无耻之事,罄竹难书!
曹爽如此,其他依附于他的,更是胡作非为,巧取豪夺,何晏、丁谧、邓飏等人更是分割洛阳、野王典农部桑田数百顷,揽汤沐之地以为自家产业,承势窃取官物国银,至恶至极,罄竹难书。
自曹爽的大逆不道,到依附官员的贪婪无耻,在朝堂之中,无不引起公愤。
曹爽错把自己当成了当朝天子而不自知。
一日,曹爽又大宴群臣,山珍海味如山,琼浆玉液如海,酒至三巡之时,曹爽忽的站起,大呼乐停。
歌舞即刻停了。
“如此歌舞,哪如皇家太乐,听来索然无味,观去如糟。既如此,即刻调皇家太乐前来助兴。”
言罢,即手一挥:“片刻间要至于宴前。”
即刻着人皇宫之中,调征太乐。
太乐哪敢不从,片刻间便至宴前,吹拉弹唱,莺歌燕舞。
曹爽看的哈哈大笑,直言甚好,言毕,即奔舞女之中,东拉西抱,引的群臣也是哈哈大笑。
“够了!”
忽的,一声咆哮,响彻宴前。
瞬间乐停,舞女不动,群臣循声望去,只见曹羲怒气冲冲的站起来,怒指曹爽呵斥:“如此荒淫僭越,实乃杀头之罪,还不停了。”
“大胆。”
曹爽恍惚中见有人胆敢如此这样对他,不由也怒斥,欲砍其头。
“大胆的是你!”
曹羲也不惧怕,依然怒驳曹爽。
谁人如此大胆?必诛他三族!
曹爽怒气之下,酒也醒了一半,揉揉眼看时,见咆哮者是曹羲:“二弟,中领大将军,难道你喝醉了吗?”
“醒醒吧,大哥!”
此时的曹羲,却是不再呼喊曹爽国相,而是直呼大哥:“大哥再不醒,只怕把大魏要葬送了。”
说完,痛哭流涕,跪地对着曹爽叩头。
群臣见了,胆大者,赶紧去劝曹羲:“大将军,快住了口。”
曹爽待酒醒一半,完全看清楚了是曹羲,便就对着群臣挥手:“都退下。”
哪个敢不知趣?
本就早想退去,只是没曹爽发话不敢,现发话了,还不赶紧的活命离去。
呼啦啦,一个个退出宴席。
宴席上,只剩下曹爽、曹羲。
“二弟,今日所做,甚为不妥。”
曹爽的酒醒了:“如今只有你我兄弟二人,我且问你,我与曹芳相比,如何?”
曹羲听完,吓得叩头不止:“大哥,你这样会给我们家族带来灭顶之灾的。”
“现在二弟也看到了,谁能灭?”
曹羲紧紧抱住曹爽的腿大哭:“好好当你的首辅大臣难道不好吗?”
曹爽扶起曹羲:“我知二弟武艺超群,作战英勇,所谓上阵父子兵,打仗亲兄弟,二弟总有用武之地。好生做好你的中领大将军即可。”
说完,曹爽便就跌跌撞撞的回相舍睡觉去了。
曹羲一个人瘫坐在地,痛哭不已。
曹爽引起的公愤,尤其日渐显露的不臣无君篡权之罪,就连亲兄弟曹羲都不忍直视,更何况朝中正直的老臣呢?
朝中老臣太尉蒋济,在看到曹爽如此大逆不道、日渐显露的不臣无君之罪时,早已是气破肝胆,巍巍我大魏,岂能容如此奸佞之臣?
蒋济,字子通,楚国平阿人,曹魏着名谋士。
遂上奏皇帝曹芳,罄竹而书:“臣,太尉蒋济,啼血跪拜:首辅大臣曹爽,不知廉耻,独断专行于朝野之中,上欺君,下欺民,荼毒朝纲,乱我大魏,恣意妄为,长此以往,君将不君,臣将不臣,国将崩塌矣。愿陛下亲贤臣而诛奸佞之臣。”
字字句句,皆啼血而书。
蒋济书毕,即刻上奏于天子。
然令太尉蒋济实实没有想到的,他的奏章,岂能到了皇帝曹芳的御案之上?
断然到不了!
现如今,曹爽独揽朝权,独断专行,岂能不自知?岂能不防?
故凡朝廷官员上报奏章,皆经曹爽之手。
待太尉蒋济的奏章到了曹爽案台之上时,曹爽自然看到了。
“老匹夫,竟然要寻死路,只念你乃当朝老臣,且留你一命。”
咬牙切齿之中,只把蒋济的奏章火中焚了。
然自此,却是让朝中亲信时时打压排挤,让蒋济只徒有虚名而无其实,架空了蒋济而已。
蒋济也不糊涂,自然也就明白,奏章落于曹爽之手了,如今能活命而如此,已是大幸,从此再不上奏章。
然蒋济知道,能力挽狂澜的,却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司马懿。
太尉蒋济和司马懿同为四朝老臣,自然彼此也颇为信任,无奈之下的蒋济,便想暗中联系司马懿,希望司马懿重出,拨乱反正!
“哐哐哐。”
蒋济敲开了司马府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