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千兰山棘

十六岁精灵鬼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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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束了一段久别重逢的短暂会面,平嫣略显怅然地回到婉心宫,一言不发地伏在书案上,呆呆地看看眼前华乐谷送她的平容剑,又看看他提了字盖了王印画了山棘的折扇,不论凌栀问她什么,她都只是反复地蹙眉叹气,不应不答。

    凌栀见状也不再徒劳地唤她,退出了房间。次日端着伺候洗漱的水盆进屋时,平嫣仍旧在案前,听到动静后睡眼惺忪地抬头。

    “娘娘趴在桌上睡了一夜?”凌栀将早膳放在一旁,问道。

    平嫣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窗外,“天都亮了啊?我只不过在想事情,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那娘娘可想出了眉目?”

    平嫣低着脑袋,缓缓摇了摇头。

    “先洗漱吧。”

    洗漱过后,平嫣又和平常一样,跟凌栀共进早膳。

    “娘娘的脸颊有些红肿,还痛吗?”凌栀问。

    平嫣摸了摸挨了巴掌的左脸,冷笑着说:“想不到这小蠢货还挺有劲儿,当时真给我打蒙了。”

    “娘娘当时为何没躲开?”

    “倒还真不是我不想躲开,她那一巴掌实在是来的太突然,我根本没料到她会直接在宏耀亭跟我动手,算是攻其不备,打了我个措手不及吧。”平嫣说完一口气喝完了碗里的粥。

    “难怪,我就说正常情况下,她怎么可能伤到娘娘。听你们的对话,娘娘被刺杀过?”

    “去年刚入宫不久的事,你看到她的反应了吗?气急败坏,慌乱地想要掩饰,是她没错了。我只知其他五位王妃皆出自高门,梁冬怡背后的梁家是什么境况啊?”

    凌栀喝完了粥,左肘搭在桌上,认真地讲述:“坊间传闻,梁家世代从商,是麝城的大户人家。大概三十年前,梁承浩因为是家中庶子,不受待见,此人偏又心气儿甚高,十几岁就独自离开家族,外出闯荡,立誓不衣锦不还乡。那时候千兰正在扩军,他便来到昌都被编入了都衙军。多年后由武转文,一路高升,坐到了一阶官品的重臣位置上。”

    “这么听起来,梁承浩还是个挺有志气的人。”

    “我对他不怎么了解,但市井中提到他的人,皆言他野心勃勃,成为军机大臣后曾浩浩荡荡地带了许多人归乡省亲,对族中之人皆是一副趾高气昂的做派,摆完排场回到昌都,陆续将那些对他俯首帖耳的亲眷接到昌都为他做事。有人说他曾多次以权谋私,暗中动用自己培植的势力疏通自家商道,还常常包庇下属的恶行。平日里对街头百姓永远是鼻孔朝天,不屑一顾。想来这些评论多有夸大,但说他摆谱不亲民应该不过分。”

    “这就对了,能教养出怡妃这样的女儿,想必性情也不会多平易近人。”

    “昨日娘娘平白挨了怡妃一个耳光,王上居然还向着她,我看着实在生气。王上可跟娘娘说了什么?”

    平嫣低下眉眼思索了片刻,才抬眼道:“他,没有忘了我。甚至可以说,他给我的感觉好像还是如从前那般在意我。但我不明白他为何说我会有子嗣,也看不懂他为何如此看重怡妃。”平嫣咬了咬下嘴唇,“我在他身边六年了,自认为对他还算了解,从前哪怕我没算准他的行事,但他的意图我总能揣测个八九分。如今我居然越来越猜不到他要干什么了,这种感觉很,很不安…”

    从平嫣的脸上能看出她的不安,凌栀见她半晌没说话,又问:“既然王上对娘娘情分尚存,总是好事,可为何是这般态度呢?”

    平嫣摇摇头,“我也不明就里。”

    “那娘娘有何打算?”

    平嫣起身来到书案前,拿起折扇看了片刻,“回一份大礼,送他一副绣画,这水路要一条道走到黑了。”

    随后半年多的时间里,平嫣一次都没有见过华乐谷,也再没有策划与他相见,每日研究研究毒,练练剑,跳跳舞,偶尔也会看看书写写字,听凌栀讲一讲朝中官员在坊间的口碑。当然,她打算送给华乐谷的那幅绣画也在一针一线地逐渐成型,大概五个月的时间便已完成。她为绣画赐名“千兰山棘”,高耸的千兰山顶白雪皑皑,山下绿树成荫,草长莺飞,林中零星有几片丹红色的山棘,那是华乐谷曾亲自采给她的药材,右侧用黑色绣线赋诗两句,“青山绿水雪作庐,一花一叶君可慕”。她将绣画封上卷轴,挂在房内,却迟迟没有送出的打算。

    相比平嫣如此含蓄地以绣画寄情,安汐曳则完全是另一种作风,时不时地跑去载清殿,不管华乐谷是不是搭理自己,都要赖在殿里看他半日,仿佛只要这个男人能在她眼前,对她来说就是极大的幸福。

    自从怡妃有孕,华乐谷便停了轮宿,偶尔去雅言宫看望孕中的怡妃,除此之外的时间要么在为国事忙碌,要么便独自在载清殿中或是为书批注,或是写着些什么。余久从平嫣那里得知华乐谷体内的毒为几种毒虫和毒草提炼混合,但具体是什么毒虫毒草却不在他们二人的所知中,至于解法更是无从下手,至此,解毒之事算是遇到了瓶颈。不过余久改良了抑制常规毒性的药方,药效显著,华乐谷这半年来再没有像上次那般毒发伤身过。这也得益于他登基的第二个年头里,千兰风调雨顺,无灾无难,粮草大丰收,和容赤的邦交又处在平稳尝试的过程中,各项国政也平顺,算得上是国泰民安,没有什么引他心绪大动的事。

    年底时,他仅带怡妃一人参加祭礼,立后之心凸显。这使得梁承浩自己和民间皆认为他与国丈之位仅一步之遥,本就爱摆高官架势的他,行事愈发高调起来,仿佛他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丈,丝毫不忧心怡妃诞下的是公主而非公子。

    尤理仍旧认真地投入邦交细则的制定,修改以及推进的公事中,处处为均衡两国利益考量,为他博得了朝中很多大臣的好感。这半年时间里,他只联络过平嫣一次,提醒她莫要让自己成为一颗废棋。平嫣让凌栀回了他八个字,“箭已上弦,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