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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惊羽愣了一下,不是吧,只嗅一嗅就能分辨好人坏人?
稍一踌躇,就见眼前白光一闪,那雪兽从天而降,落在她面前,冰冷的兽爪闪电般搭上她的肩!
“小心!”雷牧歌低叫。
下一瞬,众人只听得砰的一声,似有紫光一闪,雪兽那庞大的身子倒飞出去,撞得山石破裂,轰然倒地。
周围少年齐齐吸气,实在不明白这名看似单薄柔弱的年轻人,怎么会有那样威猛的力气,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就将雪兽击飞出去!
只有秦惊羽自己心里明白,是琅琊神剑迸发的光芒,而她,只是刚起了那么个念头,神剑就已催动法力!看来,她在东阳走了一遭,又有了些许进步!
“还说你们不是敌人?!”那少年冷笑着,手臂挥起,随着他的动作,一干少年平举弩箭,箭尖一起对准五人,作势欲射。
秦惊羽见得那箭尖上一点青色,显然是喂了毒,赶紧举起双手,急道:“别动手,都是误会!是误会!”要是一上来就跟族人动手,以后还怎么救人?!
那少年正要下令,倒在地上的雪兽却猛然跳起,发出一连串吱吱的声响,少年闻声一愣,慢慢朝秦惊羽望过来,琥珀般的眼瞳闪了几闪,正犹疑不决,忽听得有人低沉唤道:“多杰。”
“大祭师?”少年惊跳起来,撇开秦惊羽,朝着远处雪山主峰方向跪拜下去,一众少年跟在他身后,也是叩拜不止。
那声音,飘飘渺渺,正是从雪峰之上传来:“带他们去我的碉房,等我辟谷出关。”
“可是,他们……”
“听话。”
“是。”少年不情不愿起身,目光在秦惊羽身上打了个转,挥手道,“缴了武器,把他们绑起来,带到碉房去!”
说话间另一名粗壮的少年已经拿了绳索过来,雷牧歌看那绳索也不过就两指粗,对着几人使个眼色,示意不必挣扎,放下兵器,任其捆绑。
绑好之后,由两名少年在前领路,秦惊羽与雷牧歌在后跟着,李一舟与两名大夏兵士走在中间,其余少年抱着刀剑押后,一路上,她总觉得有道目光死死盯着自己,警惕而疑惑,不用说,定是那名唤多杰的少年。
出了乱石堆,迎面就是先前所见的那个小平原,平原四周都是陡峭的山壁,覆盖着皑皑白雪,平原上却有着肥沃的土地,青草丛生,野花散布,大大小小的帐篷搭建在平原中央,不时有人进出,幼小的孩子穿着兽皮衣服,在帐篷间跑来跑去,空气中隐隐传来糕饼的香气,美景交汇,其乐融融,让人感觉走进了童话世界一般!
那少年带着他们在平原的边缘行走着,山脚下有丝丝缕缕的雾气升起来,雾气吹拂在脸上,只觉温暖湿润,这不是他们在来时遇到过的那种冰雾,而是水蒸汽,很显然,这个平原下面蕴藏着巨大的地下温泉,所以才有这样与众不同的风景。
走着走着,地势逐渐高起来,那前方的两名少年开始往山上走,秦惊羽双手被绑,难免走得吃力,还好有雷牧歌在后扶持,才勉强跟上,幸而到了半山腰,碉房已在眼前。
看得出,这是有身份的族人居住的地方,总共有三层高,全是用灰白色的片石垒砌而成,方方正正,下大上小,坚实而稳固,防风御寒能力是平原上那些帐篷无法比拟的。
秦惊羽看得连连赞叹,但见前方少年在房门上敲了敲,门开了,出来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大概十三四岁的样子,穿着与那群少年一样的兽皮衣服,脸色很是苍白,眼神十分冷清。
“王姆,这些人交给你,大祭师让他们呆在这里等他,你记住不能松绑,每日给点水就行。”带路的少年说道。
那女孩点了点头,转身进去,穿过宽阔的大厅,打开了其中一间屋子,屋子里黑漆漆的,她点上盏油灯,又稍稍理了下里面堆放的杂物,朝众人点头示意。
秦惊羽第一个被推进屋,接着是雷牧歌和李一舟,等到两名兵士进来,房门哐当一声关上,还咔嚓上了锁,接着便是那群少年的脚步声远去。
“王姆你可记住了,把他们看紧些,没事别开门!”
少年严厉的警告声回荡在空旷的大厅里,然后,就是一片寂静。
地面铺着厚厚的干草,也不觉得冷,除了阴暗些,倒是比前几日的处境舒服多了。
坐了会,秦惊羽扑哧一声笑出来:“诸位以前没尝过这阶下囚的滋味吧?”
“还不是拜你所赐……”李一舟低声嘀咕一句,被雷牧歌微怒的眼神一扫,想到她在南越皇宫的人质生涯,便没了下文。
秦惊羽自己倒没什么,自嘲笑道:“这都是铭记终身的宝贵财富啊。”不过奇怪,她对在南越的那段经历恍恍惚惚,影影绰绰,印象反而并不深刻,时间越久越是淡漠。
沉默一阵,雷牧歌淡淡开口:“先歇息一会,养足精神,静观其变。”
“是,将军。”那两人去到门边,一左一右靠坐着,闭眼养神的同时,也不忘警惕护卫。
借着油灯微弱的光亮,秦惊羽环顾四周,查看周围的环境,看来这是间专门堆放杂物的房间,屋中摆设极其简单,成捆的兽皮,大大的木箱,零碎的物事,七七八八堆了小半间屋子,剩下的空间却还不小,足够容纳十来个人。
屋里只有门没有窗,显得有些阴暗潮湿,也没有桌椅,只有门边一截小木墩,上面放着盏油灯,秦惊羽嗅了嗅,那是动物油脂散发的气味。
“累不累?累了就闭上眼歇会。”见她大睁着眼睛,雷牧歌满含宠溺低道。
秦惊羽嗯了一声,顺势侧躺了下去,李一舟凑过来问道:“哎,你们说那个大祭师究竟是什么人?他的声音听起来那么遥远,到底人是站在哪里说话?”
“不知道,不过我听到那声音是从雪峰传出来的。”秦惊羽皱着眉头,想起那人的话,“他自己也说了,是在辟谷。”
对于这一说辞,她倒是很快就能接受,在前世就听说过类似的故事,比如西藏某些地区的喇嘛,徒步登上苦寒极地,不吃不喝长达数月之久,除了稍微黑瘦些,并无任何不适,身体机能也没有任何损伤,当然,未曾考究而已。
“看来这个大祭师是血祭的关键人物,须得小心对待。”雷牧歌看了看四周,沉吟道,“等到天黑,我们就出门去查探一番,先摸清地形位置,再设法找人。”
众人一致点头,雷牧歌又朝秦惊羽问道:“殿下身上的绳索,觉得难受不?要不要先解开?”
秦惊羽扭了下胳膊,再动动手腕,摇头道:“绑我的那孩子个头小,没力气,绑得松松垮垮的,倒是不碍事,就让它绑着吧。”
想起这一大半天的遭遇,真觉得不可思议,要不是追那只偷走自己裹胸布带的金色小狗,绝对不会发现这石缝里居然还别有洞天!
几人在屋里默数着时辰,看着那盏油灯慢慢变暗,灯火跳了几跳,最后化作一缕轻烟,从门缝里已经看不到外间的光亮了,天,大概已经黑了。
有些低低的脚步声传来,房门哐当打开,那女孩进来,看到熄灭的油灯,微微皱下眉头,从墙壁处摸出个小壶,添了灯油,将灯重新点燃。
灯光一闪,她转头看了或坐或躺的几人,又推门出去,重新锁好。
一个时辰之后,女孩重新出现,这回,她带来了一罐水,没看别人,直接将水罐放在雷牧歌面前。
“哎,这小姑娘真没眼光,就算不放在殿……典公子面前,都该放在我面前吧!”李一舟瞧着那张冷漠的小脸,笑呵呵搭话。
秦惊羽看了看女孩,果然听话,只带了水没带食物,见她转身要走,赶紧叫住:“等等!”
那女孩停下脚步,静静站着等她说话。
秦惊羽扯了扯唇,露出个自认为诚挚的笑容:“你叫王姆?”
女孩看着她没说话。
秦惊羽轻叹:“王姆,这名字真美!”
李一舟刚俯下去喝了一口水,一听这话,转头喷了一地。
“别浪费水好不好?”秦惊羽瞪他一眼,转回头来看向女孩,眸光流转,又换上一张迷死人不偿命的笑脸,“你们是摩纳族人,对不对?我们是从外面来的游客,在山里遇到风暴迷了路,不小心闯进来的,一进来就被绑到这里来了,其实我们都是好人,真的。”
那女孩还是不说话,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秦惊羽微微笑道:“那个,王姆妹妹,你看我们被关在这里也大半天了,不是也乖乖听话,没给你捣乱是不?不过这罐水真的不够,你给我们多拿一罐水,再找点吃的东西来好不好?”
那女孩听她一番话说完,径直走上前来,一把将水罐拿走,平静走出门去。
“喂,你怎么……怎么就走了?”秦惊羽看得瞠目结舌,她的泡妞绝技,到这里居然不管用了?!
那水罐里的水就只李一舟喝了一口,其他人都还没轮上呢,这就……拿走了?
“哈哈哈……”李一舟笑得前仰后翻,乐不可支,“哎哟我的妈呀,殿下啊殿下,你老人家也有吃瘪的时候!”笑着笑着,瞧着几人沉郁的神情,干笑两声,有丝尴尬,“干嘛?笑笑都不行么?”
“嘘,别闹!”秦惊羽皱眉,朝四周望过去。
“怎么了?”雷牧歌顺着她的眼光看去,没发现什么异常,不由问道。
秦惊羽轻轻摇头:“没什么。”方才李一舟哈哈大笑的时候,她隐约有种感觉,有人在窥视他们,墙壁之后仿佛还有着浅浅细细的呼吸声,下一瞬,这感觉又消失了。
“算了,那小姑娘不给我送吃的,我们自己想办法。”雷牧歌说着站起身来,运起一口真气,双臂一挣,只听得啪嗒几声脆响,绳索断裂成数段!
他过来逐一解开几人身上的绳索,再走到门前,试着一推,没想到房门应声而开——
那女孩抱着水罐走得匆忙,竟然忘了锁门!
这样也好,省得他一掌劈去弄出声响,引来他人。
“我去去就来。”话一说完,身影已经窜了出去。
秦惊羽起身活动下手脚,在屋子里这里摸摸,那里看看,转了一圈过来,雷牧歌正好回来,捧着一只水罐,还有一只大碗,碗里是一大块烤熟的羊肉,和一块乳酪样的东西。
“殿下你来看看,这些能吃不?”
秦惊羽抱起水罐闻了下,又用手指蘸了一点尝了尝,感觉无异,又将羊肉和乳酪检查了,也没觉得什么问题,于是点头道:“吃吧。”
李一舟欢呼一声,一边去掰那羊肉,一边笑道:“殿下这鼻子和舌头,真比我的试毒银针还厉害!”
秦惊羽懒得理他,抱起水罐喝了口水,刚放下罐子,雷牧歌就递了一块羊肉过来:“有些冷了,不过味道还是不错的!”
一整天没吃东西,倒是真的饿了,秦惊羽也不矜持,接过来大快朵颐。
“在哪里找到这么些好东西?”她边吃边问。
“二楼有间厨房,我看着吃的还不少,就随手拿走一点。”雷牧歌笑问,“怎样,好吃吗?”
“好吃好吃!”秦惊羽不迭点头。
羊肉烤好的时间还不算太久,咬着油脂四溢,很是舒坦,而那乳酪味道太浓,久居内地之人自然是闻不惯的,不过秦惊羽知道那是好东西,见大家都不怎么吃,一口气吞下一大半。
吃饱喝足,雷牧歌收拾下器具,出门归还之后又再返回,看着地上的绳索笑道:“外面天已经黑了,这绳索也不必再绑了,我们这就出去吧。”
秦惊羽点头道:“离那血祭还有几天,我们必须赶在祭祀之前找到公主……”话没说完,就听得不知哪里咚的一声,似是什么东西突然落地。
“谁?”秦惊羽立时喝道。
半晌,房门处人影一晃,女孩静静立在门边,苍白的面颊却是泛起一丝可疑的红色。
秦惊羽先前就在怀疑,此时看着她脸上平静的表情,却是笃定道:“这么说来,食物和水是故意让我们找到的?”
女孩看看她,又看看雷牧歌,目光最终落在地上的绳索上,定住不动。
秦惊羽耸了耸肩:“哦,原来是个哑巴。”
“你……才……是……哑……巴!”女孩抬眸,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声音沙哑而生涩。
秦惊羽听得心头一动,这情景,就好像一个长期不说话的人,时隔多年终于开口,语言功能就已经有些退化了,跟个牙牙学语的孩童没什么区别。
“王姆,是你的真名吗?”她问。
女孩点点头,哑声道:“是的。”
秦惊羽眸光闪耀,又道:“你在暗处窥视我们,偷听我们的说话?”自己的第六感没错,那浅浅的呼吸,那隔墙有人的感觉,还有那声重物落地的响动,都是源自面前之人。
王姆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看向雷牧歌,眼中透出奇异的光辉:“我知道你们的兵器放在哪里的,我可以悄悄还给你们,还可以给你们每天提供食物,让你们在这里自由生活,直到大祭师回来,但是你们要帮我做一件事。”她起初说得很缓慢,一字一顿,到了后来,却是逐渐流畅。
很显然,她对雷牧歌的第一印象良好,后来又在暗处看到了他挣断绳索的英武神力,心目中已经将他当做五人中的领袖人物,直接把某人忽略不计了。
秦惊羽哈的一声笑:“不用你动手,我们自己也能找到食物,至于兵器,破铜烂铁而已,我还嫌拿着是累赘呢,不要也罢!再说,你们那大祭师也没要求我们缴械受困,断食断粮,你所说的既无半点风险,又缺乏诚意,对不起,我拒绝!”她已经能驾驭神剑,自然不担心它的去向问题。
王姆张了张嘴,慢慢道:“如果你们是为血祭而来,就不该拒绝我,因为我是大祭师身边唯一的侍女,而血祭,是由大祭师亲自主持,其中过程,没人比我更清楚。”
雷牧歌与秦惊羽迅速对视一眼:“你说……血祭?摩纳族的血祭?”
“是的,血祭,我们摩纳族一百年举行一次的雪山之神血祭。”王姆盯着雷牧歌道,“我刚才听你们说,那里面有你们的公主……前些天族长来拜见大祭师时也说过,这回雪兽还去了东阳国,带回来一个很美丽的女子,应该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你的目的是什么?”雷牧歌听得半信半疑,沉声问道。
“因为,这次祭祀里有名人祭叫做梅朵。”王姆轻叹,眼里闪过一丝悲伤,“她跟我是同一个阿妈,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