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样情愫

央央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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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风凛冽,严寒刺骨,两人仿佛置身一座冰棺当中。

    秦惊羽已经冻得不行,手脚开始麻木,脑子里浑浑噩噩,老早就想往前方热源上凑,此时他这一伸臂,真是天随人愿,心想事成。保命要紧,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别,顺势挨过去,紧紧贴在他胸前,将身子蜷成一团,依偎取暖。

    银翼知道这主子身体羸弱,当时也就是一个自然而然的动作,并没有考虑太多,而今当真抱在一起,才觉察到些许不对。

    怎么会这样香,这样软?

    如兰似麝的淡香一直往他鼻孔里钻,掌下是不盈一握的细腰,还有贴在他赤裎胸膛上的柔润肌肤,娇嫩的唇瓣就在他心口位置,嘶嘶吸气。

    真是个妖孽,都快冻僵了,还这样折腾人!

    懊恼了一阵,忍着没理会,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觉怀中之人没了动静,伸手去摸,那脸上颈上冰冰的,腕部脉搏细弱,鼻端几乎感觉不到气息。

    死了?

    心里升腾起从未有过的恐慌,赶紧去拍她的脸:“喂,醒来——”

    拍打几下,没得到半点回应,他心中狂跳,也不顾自己身受内伤,手掌贴在她的心口,缓缓输入内息,同时提起一口真气,对准那紧闭的唇瓣渡了过去。

    意识涣散,神智远离,秦惊羽觉得自己好似在做梦,梦见来到一个冰天雪地的世界,满目银白,她只着一件单衣,冻得瑟瑟发抖,正深一脚浅一脚行走在雪地里,而前方崖壁一道清朗挺拔的背影,衣袂飘飞,翩然若仙。

    他是谁呢?

    背影都如此出色,那面容不知该是如何超凡绝艳!

    本能促使她追上前去,想要看个清楚,但不知为何,那人明明就在眼前不远,她追了许久,却还相隔如初。

    奔着奔着,一脚踩滑,她滚进了旁边深沟,顿时被铺天盖地的冰雪掩埋。

    “救命……”一张口,罩面而来的雪粒直直灌进嘴里,无休无止,好生难受。

    她快要窒息了,谁来救她?

    煎熬中,只觉得自己被拥进一个坚实的怀抱,有丝丝热力从心口传来,唇上微凉,送来一阵暖意。

    她贪婪吮吸着,犹如溺水之人忽然抓住根浮木,不知不觉小手攀上他的肩,期望得到更多温暖。

    “松手——”银翼低咒,这主子是不是没长骨头,软得像一滩烂泥,整个身子都贴了上来,他根本没法好好凝神聚气,而且更要命的是,那绵软的唇瓣直接黏在自己唇上,甩都甩不掉,身上涌出一股怪异的燥热,难受之极。

    “不松,我冷……”她无意识低喃。

    “病秧子。”暗骂一句,勉力别过脸去,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内息被这一闹,登时松懈,也没力气再输送过去,只得随意在她心口上揉按几下。

    当时酷热来袭,秦惊羽已经解开领口,扯松了束胸布带,而之前他全神贯注输送内息兀自不察,这会又揉又按的,再是迟钝,也慢慢觉出不对来。

    那山峦般的起伏……那是什么?

    银翼动作停滞,脑子里一片空白,过了半晌,面上慢半拍地爆红,连耳根都似要炸裂燃烧起来。

    她……她是……

    “你这个……骗子!”

    难怪她跟那燕儿,两人如胶似漆,形影不离,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原来如此!

    想到那两人眉来眼去的情景,不知怎的,心里竟是又涩又恼,烦闷难言。

    他敢说,燕儿什么都知道,就自己蒙在鼓里!

    厚此薄彼,这偏心的……

    心里恨恨抱怨着,手上动作却是温柔了许多,他从小被狼群喂养长大,脑子里没那么多礼仪规矩,对男女大防也不甚在意,仍是继续揉搓着她的心口,助她回暖。

    渐渐地,感觉她体温回升了些,棺内也不似方才那般寒冷彻骨,想着应当松手,只是将那柔软的娇躯抱得久了,竟然舍不得放开。

    那就多抱一会吧……

    秦惊羽醒来的时候,棺中不冷不热,温度已经恢复正常。

    看来这水深火热的考验终于过去了。

    她动了动手指,发觉自己正缩在银翼怀中,想必是最冷那会儿凑过去的,当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实在佩服自己,就算是昏迷了都不忘去吃美男的豆腐。

    吞了口唾液,她轻笑着调侃,恶人先告状:“好你个狼小子,竟敢占我便宜!”

    原以为此话一出,必换来他冷眼相待,哪知他竟轻嗯一声,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什么。

    “银翼你怎么了?脑袋冻坏了?”她疑惑去摸他的额头。

    不想他竟反手握住她的手,冷声道:“别乱摸。”

    “我就摸了,怎样?”秦惊羽有些恼了,以往他虽然性子冷酷,却从来没有这般彻底拒绝,不留余地,怎么一觉醒来世道大变了,还当不当她是主子了?!

    “你再摸,就得……”银翼涨红了脸,气息不稳。

    “什么?”这狼小子,不对劲啊!

    “没什么,反正你别摸我,以后不准在我身上乱摸。还有,别人你也不能摸。”

    秦惊羽听得一头雾水,这是啥情况?狼小子转性了?

    “什么意思?你小子胆子不小啊,骑到小爷头上来了?”还命令式地对她讲话,这不准那不准的,凭什么啊?!“我就摸了,你又怎样?嗯?”

    说罢魔爪又袭了过去,却被他轻轻避开:“什么小爷不小爷的,你是女子。”

    “我就是,我……”秦惊羽咀嚼着他话中的含义,傻了眼,“你说什么?你说谁是女子?!”

    银翼瞥她一眼,没有说话,秦惊羽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去,惊骇发现自己竟是胸襟大开,那布带已经脱离原先位置,酥胸被释放出半截,柔美的沟渠若隐若现。

    完了,露馅了……

    “其实我可以解释的,那个……”一边慢条斯理整理衣衫,一边干笑两声,慢慢组织语句,“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不论如何,你只要记得我是你主子就行了。”

    银翼轻哼一声,张了张口,忽然含糊道:“他死了也好,以后我来照顾你。”

    秦惊羽听得分明,却没弄懂意思,愕然问道:“谁死了?”

    银翼正待回答,突觉石棺猛地一震,继而重重弹起,顾不得多想,将她死死按在自己怀中,整个身躯都是包裹护卫上去。

    这突如其来的巨震,直把秦惊羽震得脑袋发晕,只得埋首在他胸前,过得许久,才感觉震动停歇,推了推他的胳膊:“好像没震了……”

    银翼蹙着眉,依言放开她,秦惊羽凝神倾听,外间似有潺潺流水声。

    这又是到了哪里了?

    与他对视一眼,试着伸手去推棺盖,也没怎么用力,只听得咔嚓一声,那棺盖竟然露出一道缝隙来,棺内光线顿时亮了许多。

    银翼双手齐齐推出,棺盖大开,炫目的天光刺痛了他的眼,情不自禁伸手遮挡。

    秦惊羽愣愣看着投射在他身上的光斑,再转头看向周围的景致,忽然欢呼一声:“啊,我们出来了!”

    青天,白日,溪流,山林,草地……都是真实存在!

    出来了,真真正正出来了!

    银翼率先从石棺里跳出来,接着又把她扯出来,两人在四周搜寻一圈,除了片陌生的山林,没见着半个人影。

    走了一阵,秦惊羽抬头望望天色,但见西北边灰扑扑的云如重铅,便似要压到头上来一般,说道:“瞧这样子怕要变天,得找家人家借宿才好。”

    无人可以问询,也不知这石棺将他们带来了哪里,不过这回能够逃离死城,石棺功不可没,看着竟有些不舍,只得斩了些草叶藤蔓将之覆盖藏妥,检查无误之后,将神剑插于腰间,两人一路朝南走。

    这山林小路十分荒僻,满地乱石荆刺,走了半晌登高四望,十余里内竟然全无人烟。

    眼见天边越来越暗,又见银翼脚步微显蹒跚,料定他是有伤不报,秦惊羽心道自己二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倘若天气骤变,凶险难料,是以须在天色全黑之前下得山去,找地方落脚。

    两人携手步行,没走出多远,果然见得天空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初时尚小,后来冷风渐劲,雨也越下越大。

    银翼忽道:“当初在蛮荒岛上那晚,雨也是这样大……”不知想到什么,慢慢顿住。

    秦惊羽也没在意,随口道:“在蛮荒下过雨吗?我怎么没有印象?”

    说话之间,天色更加暗了,转过山腰,忽见两株大松树之间盖着两间小小木屋,屋顶铺着厚实的茅草。

    秦惊羽喜道:“真好,咱们便在这儿住一晚。”

    奔到临近,但见板门半掩,屋内寂静无声,她敲了下门,朗声唤道:“有人吗?我们在此路过,相求借宿一宵。”

    隔了一会,屋中并无应声。

    银翼走上前来推开板门,见屋中无人,木屋板壁上挂着弓箭,墙角堆着松枝,桌凳上积满灰尘,看来这屋子是猎人暂居之处,久无人住,便唤她进屋来,自己先生了一堆柴火,又找来扫帚抹布之类将屋子粗略打扫一番。

    秦惊羽也没闲着,转到另一间屋,见屋中有床有桌,床上堆着几张破烂已极的狼皮,柜子里有一床单薄的褥子,打着几个补丁,拾掇下倒是可以御寒。

    等她出来,银翼已经拿了弓箭出去,他虽不能调动内息,但是臂力还是有,没一会就射了一只獐子回来,说是运气好,在对面山洞里碰上的,于是剥毛开腔,拿到雨里一擦洗,便在火上烤了起来。

    没等獐子烤好,银翼又从缸子里翻出一小袋糙米来,闻闻也没霉味,找只陶罐用雨水清洗了下,架到火上煮粥。

    外边雨愈下愈大,屋内火光熊熊,和暖如春。

    看着他娴熟的动作,秦惊羽轻笑:“银大厨,看起来还真像回事,不知道味道如何?”

    银翼垂首摆弄柴火,头也不抬道:“再怎么也比你强些。”

    “你别小瞧人,告诉你,我的手艺足以开个小饭馆,想当初……”秦惊羽顿了下,当初……这话脱口而出,但却想不起下文,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揉了揉额头,只道是自己健忘症又犯了。

    银翼根本不信,随手递了把木勺给她:“手艺好,那你来试试?”

    秦惊羽盯着那木勺,不知为何,忽然心生抗拒,本能摇头:“君子远庖厨!”

    银翼收回手来,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神情,慢慢搅动着罐子里的白粥。

    松火轻爆,烤肉流香,两人喝粥吃肉,在荒山木屋之中,别有一番温馨天地。

    大雨下了三天。

    在这三天里,每日都是银翼生火做饭,不管好吃难吃,她连根小手指都不肯动一动,闻着那油烟味就觉得厌恶,恨不得躲得远远的,屋子里的柴火吃食都被他们消耗得干干净净,等到缸子见底,雨也就慢慢停住了。

    大雨初歇,山路湿滑,两人又等了半日,这才寻路下山。

    这山也不知是什么山,虽不算巍峨,却也连绵不断,好不容易走到山脚,忽见前方一座高大醒目的庄子,门口还有士兵守卫,看来像是官家园林,极是森严。

    秦惊羽看那建筑风格,应是西烈民居,不觉吃了一惊,难道两人在石棺里一路西移,竟被带到西烈腹地来了?

    瞥见彼此身上破烂的衣衫,寻思着进庄沐浴更衣并卷些财物的可能,她开口问道:“这高墙,你能带我翻进去不?”

    银翼目测下院墙高度,点头道:“应该能行。”

    于是悄然过去,慢慢溜到后门,这后门的士兵没那么多,寻到一处僻静之地,两人翻墙进去,在花园里转了半天,穿过一片桃林,又绕过一道竹篱,眼前出现三间乌瓦白墙的小屋,虽半新不旧,却甚是简陋。

    这是寻常乡下百姓的居屋,不意在这豪奢富丽的官家之中见到,两人都是大为诧异。

    忽闻一阵脚步声响起,只见一名身着华衣的年轻男子悠闲过来,推开小屋房门,走了进去。

    秦惊羽眼尖,一眼看清那人面容,不觉微微一怔,那人也是碧眸挺鼻,五官深邃,相貌竟与银翼有几分相似。

    正值思忖,却听得屋子里传出一声少女低唤:“殿下。”

    那人嗯了一声,又走两步,恭敬行礼道:“孩儿见过母后。”

    里面一名女子轻应一声,嗓音微哑,却极是慈爱柔和:“棠儿不是今日要回格鲁吗?怎么又过来了?”

    那人答道:“父皇让孩儿接母后回宫,母后不回,孩儿怎好独自回去?”

    听到父皇两字,女子叹了口气:“你回去告诉他,我不想回去,就想在这里呆着,看着这青山绿水,心头踏实。”

    “但是母后……”

    “别说了,他当初答应过我的,每年都让我在这里住上三月,现在期限未满,我不回去。”

    那人又劝说许久,见女子始终不肯应允,只得失望退出。

    等他去得远了,女子转头又道:“好了小莲,你也出去罢。”

    “是,皇后。”侍女依言退出。

    “喂,该走了。”银翼见她半晌不动,低声唤道。

    “等下……”秦惊羽眯起眼,回想着那父皇的称呼,心头一个激灵,拉着他悄步绕到屋后,俯眼窗缝,向里张望。

    只见一名中年妇人坐在桌边,一手支颐,满面愁苦,腮边还挂着眼泪,正呆呆出神。

    这妇人看起来年逾四旬,姿容秀美,顶着那皇后的名号,脸上却干干净净不施脂粉,身上穿的也只是素色布衫。

    再打量室中陈设,只见桌凳之物都是粗糙木制,床帐用具无一不是如同寻常百姓之物,十分简陋,倒也整洁,壁上挂着一幅山水画,屋子一角还放着一架半新不旧的纺车。

    秦惊羽看得诧异,心道这位皇后倒是生得好看,却作这般寻常女子打扮,住在这破破烂烂的屋子里,还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难道是被那什么父皇打入了冷宫?但听那位殿下的说法,又似乎不像。

    忽觉身边之人躯体微颤,侧头一看,却见银翼怔怔望着那妇人,目色闪动,甚是动容,不由低问:“你怎么了?”

    银翼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看着她觉得可怜,心里怪不舒服。”

    “得了吧你,同情心泛滥啦?”左想右想都觉得不可能,这狼小子素来冷酷,在死城里就算看见被蹂躏至死的女子连眼皮都没跳一下,怎会为了这素不相识的妇人心生怜悯,难道是他口味不同,喜欢大婶类型?

    见她眼神怪异,似笑非笑,银翼心头发毛:“你做什么?”

    “没什么——”抬步欲走,忽然面前咯吱一声,竟是那妇人临时起意,起身推窗,两人猝不及防,面面相对,被瞧了个正着!

    “啊,你是……”那妇人盯着银翼,忽而一阵眩晕,朝后仰倒。

    眨眼间,银翼已经是闪电般跳了进去,伸手去扶。

    秦惊羽看得目瞪口呆,这大婶情结,看来是病入膏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