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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二姐。”同时,屋里传来另外一个女子的声音,嫩嫩的,满腔焦急带着哭意,“娘又晕倒了!”
布衣女子顿时慌了神,急急忙忙地往正屋跑去。
陆明珠赶紧将手中的水碗放到矮凳上,给燕儿递了个眼色,尾随布衣女子而入。刚一迈过门槛,就看见一妇人晕倒在地,旁边一个青衣女子亦是一张慌色,正扶着妇人把她往起拉,可能是力气小了些,扶了半晌也拉不起,幸得布衣女子匆匆赶来,扶了一把手,才把妇人给扶到木椅上。
乘着机会,明珠略略扫了一眼屋中的摆设,很简陋,除了几张桌椅,就什么也没有。
地上是摔碎的瓷碗,还有一股浓浓的药味儿扑鼻而来,又嗅到那股怪味儿……紫胆石融化的味道。
而就在旁边有一炉子,还生着火,上面放着一只很是精致的药罐,里面冒着热气,阵阵的药香扑鼻而来。
看来妇人是刚刚吃药的时候晕倒的,瞧一眼,她闭着眸,满脸绯色。一般长期带病者,都是面色苍白,过于绯红,就该是血管神经的毛病了。
“三巧,快去请大夫过来。”布衣女子赶紧吩咐着旁边的青衣女子。
若是猜得没错,布衣女子定范统的二妹范双儿,青衣女子就是三妹范三巧,没想到那个长得有些凶神恶煞的范统领也有这般标志的妹子。
“我这就去。”范三巧拔腿就跑屋外走。
不过刚抬步,陆明就上前一步同,拦下了她的去路,“等等。”
“你是?”范三巧这才意识到家里来了两个陌生人,不免有些好奇,歪头睁眸,盯着陆明珠看。
范家小妹比起范双儿失了一分稳重,倒是多了一股子喜气。
“我们是路过此处,进屋里讨碗水喝的。”明珠自报了来意,同时浅浅看一眼晕死过去的妇人,这定是范母了,就像尹五行说得怪病缠身,“我懂些医术,不如我来帮令堂看看如何?”
“姑娘懂医术?”范双儿一脸惊喜。
“打小学了些。”陆明珠淡淡说道。
“请姑娘快帮我娘看看。”范双儿已经迫不及待了。
“姑娘是大夫,快帮我娘瞧下。”范三巧更是着急,急急忙忙地把陆明珠往范母的身旁推。
“二位姑娘别急。”陆明珠浅声安慰,同时已走向范母,捉了她的手腕。
东莱的医书,她也钻研了不少,用这个时代的探脉法,配合她在二十一世纪所学,的确可以做到游刃有余。
探脉结果,的确叫明珠惊讶,脉象虚弱,主根无力,似是病入膏荒之脉,确是怪脉,不过面色与病体不符。
定是某种毒物在体内沉积,已根深蒂固了。
当务之急,是把范母弄醒了再说。探完脉给燕儿递了个眼色,这些日子燕儿跟着她也学了不少医术常识,懂了也不少,赶紧从随身的布包里取出银针盒来打开。
陆明珠从盒里取出一枚银针,在范母的虎口穴和人中穴分别扎了一下,很快木椅上的妇人就有了苏醒的迹象,眼帘似开未开,像是盖了厚厚的“锦被”似的沉重。
“娘……”范双儿和范三巧激动地叫住声来。
“双儿……三巧……”范母听到唤声,嘴唇轻轻嚅动,很是吃力地叫了两个女儿的名字。
“伯母她可能有些累,你们先扶她回屋休息吧。”明珠取回了银针,轻声吩咐道。
“哦。”范双儿和范三巧自然听话,眼见着这般年轻的姑娘一下子就把老母给扎醒了,能不服吗,赶紧地搀了范母回了房间。
不多一会儿,姐妹二人便出了房门。
“多谢姑娘相救。”范双儿领着范三巧上前一拜,满面感激。
“不必言谢。”陆明珠示意二人起身,四下打量了一番,一贫如洗的一个家啊,看着有些心疼,“令堂患病多久了?”
“好些年了,记得小时候娘就是这毛病,经常晕倒,尤其是见了阳光。”范双儿哀叹一声,清秀的脸上是满满的忧痛。
“可知病因何来?”陆明珠追问,到底水玲珑是不是在这家子人身上使了手段的。
范双儿的眉梢微微一动,似是回忆着往事,“就是有一次,娘患了很严重的风寒,大约喝了个把月的药才好,好了之后就落下了怕见光的毛病。”
“这只药罐好精致,从哪里买来的?”陆明珠轻轻拂袖,往炉子旁挪了一步,指着精致的药罐似是转移了放题。
“是一位大户人家的嬷嬷送的。”范双儿说着,眼睛生起一丝明亮来,“记得那时候她常常来,给我们家里送衣送棉被的,那时娘病了,她还帮忙买药,还送了这只药罐,说是这只药罐是宫中的御用品,是用特殊的矿石子制成的,有养颜、益寿的效用,所以一直以来我都小心地保留着它。”
“大户人家的嬷嬷为何要对你们家这般好?”陆明珠的红唇微微一抿,养颜、益寿都是幌子吧,骗人家小姑娘的才对。
范双儿点了点头,清秀的脸上没有半丝杂质,“是啊,开始我也奇怪,后来大哥说,是他帮了嬷嬷的主子一个大忙,人家非要感谢不可。”
的确是帮了人家一个大忙,做了细作,哪能不感谢的。
“是啊。不过那位嬷嬷可是好人,她家主子也是好了,我觉得感谢一次就够了,她们还经常送银两过来。”范三巧赶紧地接了她二姐的话,双眸睁得圆圆的,愈是可爱了,“这些年来,为了给娘治病,我们请了很多的名医,可都瞧不出娘亲的毛病来。大哥的薪俸也不够家里的开销,家里能卖得都卖了,幸亏有那位嬷嬷接济,若不然我们一家都得喝西北风了,姐姐也是为了这个家都没嫁人呢。”
可怜的一家子。
哎。
所谓的“好心嬷嬷”不知是“狼心”还是“狗心”呢。药罐子里到底是不是夹杂着紫胆石,必须把它带回去探个究竟才是。
陆明珠盯着火炉上的药罐子发了片刻的愣,忽得柳叶弯眉一挑,计上心来,“我瞧着这只药罐挺精致的,不如你们卖给我如何?”
说罢,给燕儿递了个眼神。
燕儿赶紧从衣袖里掏出一张银票来,递到范双儿的手中。
“五百两?”范双儿和范三巧几乎同时叫出声来。
“少了?”明珠低眸一问。
“不是,是多了。这只药罐虽说是宫中御用品,但也值不了这么多钱啊。”范双儿连忙将银票塞给了燕儿。
“拿着吧,好给你娘请大夫,或者说当你的嫁妆也行。”陆明珠从燕儿的手城拿过银票,捉起范双儿的手,塞了回去,唇角上依然是亲和的笑容。
“这……”范双儿和范三巧面面相觑。
陆明珠亦拿起一块抹布包了药罐的“耳朵”,端起,将里面的连药带汤全数泼了出去,“这罐子里的药不适合你娘,你们去街上买个新的药罐,每日就煮些甘草汤给你娘喝。也许过不了多久,她的病情就会有好转的。”
门口药香的味道里依然有那股子怪味儿。
看来的确这只药罐有问题了。
“甘草?”范双儿又是一阵惊讶,所谓久病成医,范母病了这些年她大约也知道有些草药的药性同,甘草就是解毒清热的,为何?
“喝一段时间的甘草汤以后,你娘若是病情有所减轻,你就再到药铺里,买些名贵的天山雪莲熬汤给你娘饮下。”陆明珠一边说一边将药罐子递给了身边的燕儿,“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说罢,迈步拂袖而去。
范家姐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再看看手中的银票,却是一脸茫然。
待到走出长长的东巷,日头也渐偏西了,天气爽凉了许多。
此刻红娘城的大街也热闹起来了,吆喝声、车马声连成一片,奏着傍晚最美的乐章。
好久没这般悠闲地逛街了,走在古老的城镇里,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人工而成,空气里和着芳草的味道,袅袅青烟直冲云雾,最原始,最干净的图面莫过于此。
小桥流水人流,历历在目。
站在桥上,看桥下的风景,河水静静地流着,映着夕阳的红霞,水天一色,真美。
不知不觉,来到这里已经有好些日子呢,似乎快要忘记从前的荣耀,也慢慢适应了这里。
“小姐,在想什么呢?”燕儿打断了陆明珠的思绪,抖了抖手中的药罐,鼓了鼓腮,道:“这药罐也太值钱了,小姐对范家也太好过头了吧。”
“不是对范家好,是看在范双儿和范三巧对她娘的一片孝心的份上。”陆明珠一边说一边眯起眸来,小手撑着桥上的白玉栏杆,视线扫向远处的炊烟小屋,思绪愈是深沉了。
燕儿看着身边的陆明珠,愈是有几分崇拜了,小姐真的变了,愈是聪明,愈是漂亮,不禁地捧起了手中的药罐,放在怀里一番憧憬,“小姐真是恩怨分明呢,该罚的时候,一个都逃不掉,该奖的时候,出手这么大方。”
“那是自然,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还之!”陆明珠长眉挑得老高,眼神望远,满满笃定,“不过呢,你少拍马屁,说再好听的话,小姐我也不会放松你的功课的。”眯眸瞄一眼身边的丫头,坏坏一笑。
“小姐,能不能不学那些枯燥的草药啊,之乎者矣呀?”燕儿厥着脸,一脸哀求。
“可以。”陆明珠歪着头冲着燕儿一个轻笑。
“小姐不会是要把燕儿发配边疆吧?”燕儿跟在陆明珠身边久了,小姐愈是这般笑,她愈是心里没底,瑟瑟的一个冷缩。
“你说呢?”陆明珠反问一句,两弯柳眉如水中的波纹一般起伏,映着晚霞,那脸嫩嫩的小脸愈是明丽。
“我就知道。”燕儿怏怏地低了首,把已经冷却的药罐往怀里抱了一抱。
“乖乖的,不然罚你去膳房打杂去。”陆明珠轻轻拍了一下燕儿的小脑袋,丢给她一个巧笑。
“是,小姐。”燕儿吹了吹气,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小姐就是披着羊皮的小狼,哼哼。
每每她这样倾城倾国地笑着,就是某人要倒霉了。
对她也不例外,哪有说不的份,该好好听话才是。
“别唉声叹气的。”陆明珠的纤纤美指轻轻敲扣着桥栏杆,眺望着远处的夕阳,顺利从范家出来,心情甚好,余光扫一眼燕儿,淡笑,“好不容易有闲情出来逛逛,你就别哭丧着脸。多学些东西对你总是有好处的,以后你出嫁的时候,小姐我定会给你准备份大嫁妆的。”
“嫁人啊?”燕儿一个冷咧,“燕儿才不要。”
“那可不行,你若是给我当一辈子的丫环,我误了你的大好青春,到时候你可得怪我的。”陆明珠调皮地朝燕儿眨了眨眼。
“燕儿才不会呢。”燕儿厥着嘴,一脸的委屈,“燕儿从小跟着小姐,离了小姐,我可怎么活啊。”
忠心的丫头,听着简单的几句话,明珠的心头酸酸的。
“该怎么活就怎么活。”陆明珠的心思深沉了些许,“我也不可能一辈子待在宝亲王府,待他……”
“小姐该不会又想着离开王爷吧。”燕儿猛得一惊。
“这……”陆明珠摇头一笑,的确她是想这么说来着的,离开,想着是件很轻松的事儿,不过偶尔会有那么一丝不舍。
到底对什么不舍呢?陷入了极度郁闷之中。
“皇嫂与皇兄相处甚好,为何要离开王府呢?”桥上风光旖旎,远处红霞片睛,冷不防,背后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是他,上官青沐,他的声音动听得叫人难以忘却,好似山间的一抹清流,徐徐而来。
陆明珠微微一愕,那声音听得好亲切,像一抹温泉流入她的心田,拂了拂袖转过身去,看到的是一张清秀的面孔,肤白如雪,凤眸狭长,灵动如泉,一袭白衣飘飘洒洒,如此温雅的男子世上只有一人,就是六皇子,如今的明亲王是矣。
多日不见,他比从前更是清雅了几分,应该说是瘦了。
“奴婢参见宣亲王。”燕儿回转身去,看见是上官青沐,吓得一颤,赶紧盈身拜下。
上官青沐倒是亲和,轻拂袖示意燕儿起身,长眸里的亲切丝毫不减,缓缓移落到明珠的身上,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虽为人妇,但还是没有褪去女儿家的优美与动人,弯眉似眉,眸清如水,鼻若花开,唇染红霞,映着傍晚的彩霞,疑似飘落而来的流云仙子,“皇嫂,可是有心事?”
见明珠未回答他的话,便又追问了一句。
“没,没有。”陆明珠浅浅一笑,摇了摇头。上官青沐不愧是文雅的谦谦君子,说话的语速都是不紧不慢,恰到好处。
每每见到他,心头都有种说不出的安定。“刚才只是跟燕儿说得玩罢了。”
“还以为是大皇嫂跟大皇兄闹了别扭。”上官青沐莞尔一笑,唇角提起,那丝轻柔如同春朝里的暖阳,绽放开来,极是灿烂。
“我与王爷斗嘴斗惯了,没事儿。”陆明珠轻描淡写地说道,语态柔柔,娇颜靓丽。
上官青沐都看在眼里,唇角的笑意愈是添满了几分,“今日晌午府中盛宴,皇嫂未去,皇弟知道其意,母后性子好强,还望皇嫂担待。”说着,他还微微躬身,以致歉意,满面真诚,没有丝毫做作。
看来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估计在宝亲王府与水玲珑斗法的事儿早已传得沸沸扬扬的吧。罢了,做了就做了,也不怕别人说去。
只是水玲珑生横跋扈,没想到生出这等有教养的儿子来,真是罕见。“叫王爷见笑了,其实我的性子也要有些要强,还望皇后娘娘担待才是。”陆明珠亦是很恭敬地回了一礼。
“皇嫂与皇弟这般担待来担待去的,怕是天都黑了,不如这样,皇嫂中午没去,不如晚宴到府中做客如何?”上官青沐几乎是盛情邀请,姣美的面容上皆是真诚,末了,还补了一句,“母后已经回宫了。”
想得倒是周到。
“这个……”陆明珠有了片刻犹豫。那只混世魔王霸道的厉害,万一又像上次给上官青沐一个难堪,倒也不好。
“大皇嫂上次不是说要亲自登门道谢的吗?”上官青沐似乎看出陆明珠的心思,很快地又添一句。
“好吧,恭敬不如从命。”陆明珠微微一笑,应了下来。如此盛情,驳了人家的面子的确不好。
好歹他也是堂堂的明亲王,地位不亚于上官振轩,而且他在朝中的地位不容小觑,文武全双,品行颇好,深得民心。
就此机会到他府中探一探,看看上官云对这位六皇子是如何考核的。宝亲王府有德柱培养的风、洛二氏。
那么明亲王身边呢?他到底有什么缺点会叫老皇帝担忧的呢?
穿过石桥,前面就是红娘街了。不过明珠却发现了跟在不远处的一行家丁,是明亲王府的。
开始还以为他是独自一人呢,原来他是看到她,特意叫家丁退避的,为何这样?有些想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