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上殿

人儿飞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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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天刚蒙蒙亮,王公公便又带了一群人登门唐府了。

    睡眼朦胧的秦风被莲七叫起,一番洗漱穿戴,仍没醒透,迷迷糊糊就被带了出去。

    动脑子可真就不比体力活轻松,为了应付今日的差事,秦风可谓是绞尽脑汁,除了下午上了趟街,便一直把自己关在房中,折腾到了半夜。感觉自己似乎刚刚睡着,宫里竟已经来人了。

    去了前厅一问,秦风这才得知,授课时间,地点全变了。不再等午后前往东宫,而是直接待早朝之后,前往乾元殿侍讲。

    仓促是仓促了些,不过既然已经做好了准备,秦风也就无所谓了,与富贵等人交代了一声,便随老太监入宫去了。

    说起来,此番皇帝还是颇为照顾他的,不带派人迎他入宫,甚至还抬来了一顶轿子,着实免去了秦风一番劳累。

    这是秦风两世人生第一次坐轿子,虽不是那种威风凛凛的八抬大轿,却也让他颇感新鲜。

    人坐于轿中,随着四个轿夫的步子,整个人也跟着轻微地晃荡起来,感觉倒是与婴儿所用摇篮有几分相似。

    秦风本就没有睡饱,晃晃悠悠之中,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屁股下面微微一震,秦风惊醒过来,掀开轿帘向外一瞅,正瞧见那座巍峨肃穆的“乾元殿”。

    皇宫,到了。

    就在此时,王公公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从轿窗外印入了秦风的眼帘。

    “秦公子,咱们到了。”

    “哦,好。”秦风赶忙打起精神,起身下轿。在王公公的带领下,沿着那极为宽阔的台阶,一步步向乾元殿行去。

    带行至最后一段石阶,老太监忽然转了个弯,带着秦风转向了左侧小道,绕开了乾元殿大门,从一侧走了过去。

    行至门前,王公止步道:“秦公子在此稍后,咱俩小去禀报陛下,待陛下相照,公子再由大门进入即可。”

    嘱咐完了,也不待秦风答话,便一溜烟从左侧回廊直奔乾元殿后门去了。

    被丢在原地的秦风左瞅瞅,又看看,除了大门前四个站的笔直,目视前方的持刀守卫,实在是空旷冷清得很。

    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秦风干脆向正门出挪了几步,静下心听起了朝会。

    “启奏陛下,先前我军深入太行,围剿白莲匪寇,却大败而归。臣以为,原因不外乎两者,其一,白莲匪寇窝藏于太行多年,对周遭环境之熟悉,绝非我军可比。其二,朝廷天军善于平原作战,攻城掠地,而弱于山地作战。地利为敌独占,焉能不败?如今新败未久,陛下又要再调大军前往征剿,无异于劳民伤财,难有实效,故臣坚决反对,还望陛下三思。”

    这是一个略显苍老,但却中气十足,铿锵有力的声音。

    “爱卿所言,不无道理。然白匪不除,河北之地便难有安宁,况且近年来,河北盗匪横行,越加猖獗,有不少已投向白匪,朕不剿寇,便如养寇。如今白匪不过是疥癣之疾,可一旦拖延日久,焉知不会成为朝廷的附骨之疽?”

    这是老皇帝那如同武将般浑厚的声音。

    “陛下无需多虑。臣以为,白匪虽然势大,终究只是无根之萍,无有百姓供养,如何能够长久?诸多贼寇,依附白匪,当然各有心思,绝难同心,表面看来有了他们的加入,白匪势力逐渐增强,实则不过接收了一群自私自利,勾心斗角的乌合之众,内部混乱不堪,根本不值一提。”

    大厅之内,随之陷入了一片沉寂,不多时,这个声音再度响起。“故臣以为,当务之急,朝廷需要解决的首要问题,便是如何让兵卒熟悉山地作战。陛下可下旨,命甘肃,四川等地土司,抽调一些狼兵,蛮兵为朝廷所用,这些可都是山地作战的行家,让他们将一身本领传于朝廷天军,假以时日,我军再度征剿白匪,则必马到功成,一战可定。”

    喘了口气,他继续说道:“同时,朝廷需加派大军,严加防守太行山附近的主要通道,将白匪彻底堵死在太行山上。数万白匪连同匪眷,人数绝不下于十万,每天人吃马用,所费难以估量,势必下山劫掠采购,朝廷大军以逸待劳,占据地利迎头痛击,当能重挫白匪。长此以往,白匪之势如何增长?待朝廷山地新军训练完毕,便是白匪的末日。”

    “嗯!爱卿此言,甚是老成谋国,先前是朕疏忽了。就依爱卿之计去办吧。”

    这阴损的老头!秦风撇了撇嘴,听着一帮子人在那算计凌祺仙,心中有些不爽。尤其是这主意,即便秦风不懂军事兵法,但仅以逻辑来看,效果也定然不差。

    他心中有些担心,脑海中又不免浮现出那个飘逸若仙,淡雅高傲的倩影。

    唉,只盼她莫要出事才好。

    就在秦风心有所思之时,便听见大殿之中再度传来了老皇帝的声音。

    “秦风可到了?”

    仅过了片刻,王公公便扯着尖锐的公鸭嗓,唱道:“宣,秦风上殿。”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秦风回过神来,立马一溜烟地绕过门前守卫,迈入了大殿之内。

    眼前的情景与前世在电视剧中看到的皇帝上朝大致一样,中间一条宽阔的走道连接正前方御阶,约莫五六层的阶梯上,一张长方形书案之后,老皇帝正襟危坐。左侧靠前约莫一丈处,另摆了一副座椅,坐在那里的正是太子殿下,华德隆。

    走道两侧,分别站着二十多名官员,人数倒是比电视剧演的要多了不少,此刻皆是一脸好奇地向秦风望去。

    这等正式场合,秦风不敢怠慢,忙屈膝行礼。“学生秦风,拜见皇帝陛下。”

    “嗯,起来吧。”老皇帝点了点头,待秦风起身之后,旋即又看向华德隆道:“德隆,你来说。”

    “是,父皇。”

    华德隆闻言起身,于大殿中环顾一圈,目光最后定于秦风身上。此时此刻,他少了些平日里的随意,多了几分严肃,开口问道:“一年之前,本宫曾前往江南,游览太湖美景,曾与先生巧遇。承蒙先生指教,本宫受益匪浅。先生所言,如‘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又如‘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虽闻所未闻,然则细细品来,却馈耳欲聋,发人深省。临别之时,先生可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当日之事,秦风自然记得,可那也是碍于夏荫儿的缘故,与眼前的太子爷说了什么,他只有一个极为模糊的印象,这两句话是他剽窃来的,自然清楚,可之后又说了什么,秦风哪里还能记得?这当面让人一问,不免就有些尴尬,他想了想,讪笑道:“时隔一年之久,当日又畅谈了一番,所言颇多,实不知太子所指,究竟是哪一句话。”

    华德隆也不为难他,只微微一笑,道:“当日分别之时,先生曾言,见解颇多,改日相见再行叙谈,定会于本宫倾囊相授。敢问先生,是也不是?”

    是个球啊!这么一说,秦风自然是记起来了。可这是场面话啊!什么叫场面话?说说而已,不用当真的话。他当日瞧见华德隆似乎是惹了麻烦,加上天色渐晚,既不想惹事,又想尽早送夏荫儿回家,压根不想与他闲扯了,脚底抹油随口一说的场面话。

    不曾想,这太子竟是当真了。。。

    眼下太子都问话了,秦风也不好当众抵赖,只得保持着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极为含蓄地点了点头。

    华德隆见他承认了,笑得更是欢快。“当日回来之后,本宫便常思先生所言,深恨不得常伴先生左右,恭听教诲。奈何这‘缘’字当真奇妙,本宫尚不曾派人前去寻访先生,老天爷竟已将先生送到了本宫面前。上天美意,本宫怎敢不受?故而这才恳求父皇,以聘先生为东宫侍讲,早晚教诲。”

    说到这,华德隆再一次环顾四周,目光中不屑之色一闪而逝,淡淡说道:“奈何百官却欺先生年幼,口口声声先生并无真才实学,乃是沽名徼誉之辈。本宫深为先生不平,故而今日特将先生请来这‘乾元殿’,恳请先生,一展所学。为本宫,为百官,好好授上一课!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华德隆说罢,秦风便立刻感觉到了几道锐利的目光向他射来。

    感情是这么回事,秦风当真是哭笑不得,要知道当日那句话会给他惹来这些麻烦,那是打死他都不会说的。当即,心中不由打起了退堂鼓,隐宗那一摊子烂事还没结呢,几个兄弟之间的勾心斗角就够他伤脑筋的。若真应下了这个东宫侍讲,也不知会引来多少人的不满,而不满恰恰就是暗算的原因,秦风实在没那个精力再陷入朝堂之上的勾心斗角。

    “承蒙太子殿下关爱看重,奈何学生终究不过只是区区一介秀才,如何敢在诸位大人面前班门弄斧?”

    “哈哈。”秦风话未说完,今日特地赶来上朝的费赟已是抢先一步,嗤笑道:“你这泼皮,倒也有些自知之明。既然自知无能,还有何脸面留在殿上?此等泼皮无赖,便是在私塾之中当一夫子都嫌误人子弟。东宫侍讲,你也配?”

    老家伙与秦风之间的恩怨,华德隆是一清二楚,心中对费赟此言虽是有些不满,念在事出有因,却也没有当众呵斥,驳了他的面子。秦风却是不知,一见这老家伙,顿时便觉得有些眼熟,细细一琢磨,这才记起来,可不就是先前在洛阳城南市纵容家奴驾车飞驰的老头么?

    “敢问这位大人是?”

    费赟面上浮起一抹倨傲之色。“太学院博士,费赟,现任东宫侍讲。”

    混混脾性最大的特点便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秦风可不是什么有涵养的人,心胸宽阔与他无关,睚眦必报才是他的本色,当即便冷冷一笑,道:“一个人,最怕的就是没有自知之明,学生自然是有的。可有些人,活了一大把岁数,黄土都快埋上脖子了,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这么些年,怕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放肆!”说话间,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从右侧官员的队列前排走出一个颇有气势的老头。“你区区一介秀才,当着满朝文武,焉敢如此说话!费老乃是两朝老臣,德高望重,更是天下读书人的楷模。你算是什么东西?竟敢于大殿之上,这般羞辱费老,可见品性极度恶劣,当真是没有一点家教!”

    说罢,转身看向老皇帝,一抬手道:“微臣恳请陛下,将此子逐出京师。”

    秦风寻声望去,看向那人,见他似是年过五旬,官帽外露出几缕白发,浓眉如墨,鹰眼如炬,年岁不小,腰杆却挺得笔直,以相貌气质来看,相当具有辨识度。

    这家伙,显然是跳出来为费赟助阵的。他是什么来头,秦风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但他的声音,秦风记得!方才在殿外偷听,就是这个声音,在殿中侃侃而谈,满心想的都是如何算计显宗人马。

    显宗宗主是凌祺仙,而如今,凌祺仙是他秦风的女人!这可当真是新仇旧恨,秦风此刻哪还顾得上先前所想?

    低调?低调个球!他越低调,别人就越想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再说了,忍是个什么玩意?秦风哪懂这些?

    当下,那混混痞赖狂妄的性子便再也抑制不住了。

    “哈哈哈哈!”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注视下,秦风仰天大笑!笑罢,忽然面色一沉,对着那老头厉声喝道:“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蒙陛下鸿恩,宣在下上殿。太子殿下垂询,在下据实以答,并无开罪他人之言,更无任何无礼僭越之举。奈何这老匹夫,记恨先前仇怨,未得陛下,殿下首肯,竟于殿上妄言!而你身为朝廷大臣,不思对其劝诫,反助其虐。你们两人,心中可有君父在上?可有人伦纲常?尔等既为无君无父之辈,不忠不孝之徒,只可潜身缩首,苟图衣食,怎敢在这大殿之中,当着满朝文武狺狺狂吠?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一通痛骂,当真酣畅淋漓!竟是骂得满殿皆惊。不但一众官员瞪大眼睛,张着嘴巴犹若痴呆。就连老皇帝和太子华德隆都愣在当场,迟迟回不过神来。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头,那是气得面色发紫,险些背过气去,直捂着胸口,坚持没倒下去而已,哪还有半点还击之力?

    大殿之中,唯一清醒着的,也只有那位事不关己的王公公了。

    老太监不露痕迹地摸了下额头上的冷汗,心道。。。这秦公子平日里貌不惊人,为人客气和善,瞧不出半分火气,不曾想,一旦被人招惹上了,竟是这般可怕。。。哎哟,还好咱家不曾得罪过他。咱家还说呢,那无法无天的小祖宗怎就被这秦公子收拾地服服帖帖,感情这位爷。。。才是真正的爷呐。